“人間？”沐昭看向那亂作一團的紅線，“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了嗎？”

“紅線如此模樣，人界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

月老抬手覆上那團發黑的紅線：“真不知道這人心中有什麼結，非要對月老祠中的紅線下手。眼下為師無法離開月老祠，小昭啊，人界的事，為師就交給你了。若是發現異常，記得儘快回來告訴為師。”

沐昭躬身道：“弟子領命。”

“走吧。”滄淵道，“事不宜遲。”

“尊上，你隨我去人界做什麼？”沐昭狐疑的打量著他，“這是我的任務。”

滄淵道：“自然是有其他要事。”

沐昭心道：你能有什麼要緊事？多半是為了那根紅線吧！

“小昭啊，有魔尊隨你一起，你在人界辦事也方便些。”

月老對著沐昭揮揮手：“帶上你那半根紅線快些去吧！早去早回啊~”

不等沐昭推拒，就被滄淵拉著離開了月老祠。

“師父。”一旁的千菱探著腦袋問道，“讓沐昭與魔尊在一起，真的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一物降一物。”

月老捋著自己長及腳麵的胡須，道：“等到你這妮子遇到命定的姻緣時就明白了！”話鋒一轉：“小菱啊，快幫著為師將這些紅線恢複原狀！天帝若是知曉，為師定要被……”

“扔下誅仙台——”

千菱接過聽到耳朵起繭的話，邊搭手邊道：“誅仙台哪是那麼容易就能去的地方啊……”

——

沐昭與滄淵來到人界，煙火氣分外濃鬱，來往人群也是肩擦著肩，絡繹不絕。

“這不是挺正常的？”沐昭嘀咕道，“再看看吧。”

她領著滄淵漫無目的四下閒逛，自街頭走到巷尾，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在正常。

沐昭實在摸不到頭緒，再加上走的久了腿微微發酸。他索性拉著滄淵來到一個餛飩攤，道：“尊上，我們休息片刻吧，正好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對了，尊上你吃香菜嗎？”

滄淵淡淡道：“與你要一樣的。”

沐昭提高了嗓音，對著忙活的不可開交的老板喊道：“老板！來兩碗鮮肉餛飩！不要香菜！”

“好嘞！姑娘稍等片刻！”

老板嘴上應著，手上也沒閒著，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到二人麵前：“二位慢用！”

冒著熱氣的餛飩個個飽滿圓潤，皮薄餡大，連同清亮的高湯與幾片翠綠的香菜葉一起，擠在粗糙的黑瓷碗中，在配上幾滴琥珀色的香油，鮮美至極。

沐昭迫不及待的挽起衣袖，舀了一個吹了又吹，再用嘴唇試探著貼了一下，確定溫度正好後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滄淵舀起一個送到嘴裡，腮幫子動了兩下便道：“不好吃。”

沐昭小嘴嚼的飛快，道：“尊上，你未免太挑食了。”

如此挑食還能長這麼高，這麼強健。

不光容貌與武力六界少有，就連體格也是萬裡挑一。

真讓人羨慕。

“並非我挑食。”

滄淵說著將碗推到沐昭眼前：“我總覺得眼前這碗，與你的那碗好像不太一樣。”

“怎麼會呢？明明是從一個鍋裡出來的。”

沐昭從滄淵的碗中舀了一個，放到口中細細品著：“這不是一樣的嗎？”

“是嗎？”滄淵眉尾上挑，“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太一樣。”

“是啊，這不就是一樣的。”

沐昭連湯帶餛飩的從自己碗中舀了一個，吹了又吹，送到滄淵嘴邊：“不信尊上你嘗嘗。”

如此難得的機會滄淵自是不會錯過，麵上佯裝不在意，心中卻歡喜。他細嚼慢咽的吃餛飩，仔細的回味了一番：“味道不錯。”

沐昭將自己那碗推了過去，道：“好吃的話尊上快吃吧！我這碗沒動幾個，吃完了我還要繼續去找線索呢……”

真是的，分明都是一樣的食材，怎麼偏就自己這碗好吃了？

“阿昭。”滄淵毫不掩飾心中所想，平鋪直敘道，“碗中的，哪有你喂的香？”

若不是打不過滄淵，沐昭定要將麵前這碗餛飩，整個扣在他臉上。

沐昭正盤算著如何推辭的時候，嘴邊多了一個餛飩。

“張嘴。”滄淵往前送了下手，將勺子中的餛飩喂到沐昭口中，“再不吃就冷了。”

沐昭咬著餛飩，呆在原地，一時忘了咀嚼。

滄淵最近做出來的事，總是出乎她對魔尊的認知。

又或許……在她的認知以內。

“我不是說了我今日不想吃香菜！”

一名女子高亮的聲音自隔壁桌傳來，打斷了沐昭的思緒。

沐昭囫圇的咽下餛飩，循著聲音看去：那女子約莫將將三十歲，衣著不算華麗，卻也不似尋常百姓那般粗糙。

沐昭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她。

那女子指著眼前的餛飩，質問著身畔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子：“你為什麼非要給我放！”

“平日不是都吃嗎？這倒是我沒聽見了。”男子邊撇著香菜邊道，“我將香菜挑出去了！你快吃吧！吃完還要回家呢！”

“這都染上香菜味兒了，你讓我怎麼吃？！”

“這怎麼就不能吃了？我再去給你點一碗……”

“我就要這一碗！”

許是那女子覺得委屈，竟然哭了起來：“早知你如此不將我放在心上，我便不會嫁給你！”

似是戳到了男子的痛處，那男子的聲音提高了不少，全然沒了方才低聲下氣的模樣：“我還不將你放在心上？你我成親這幾年，你我二人爭吵哪次不是我處處忍讓？哪次不是我低聲下氣的哄著你？你何時好聲好氣的說過可人的話？”

字字句句，不難聽出男子積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懟。

“我還不夠忍讓你嗎？”那女子掏出帕子，半遮著臉，“每次吵架不都是你不認真聽我的訴求？一件事總是要我說上好幾遍，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你真聾還是我啞！”

“你若是覺得嫁給我委屈，那你我明日便和離吧！”

“合離就合離！”

女子一甩帕子，憤然的起身離去，隻留那男子麵對兩碗飄著香菜的餛飩捶胸頓足。

那女子離開沒有片刻，男子留了兩碗餛飩錢匆匆前去追，口中還念叨著：“這叫什麼事兒……”

“終於安靜了。”滄淵厭棄道，“真是吵。”

沐昭嘴角一抽：“為了幾根香菜，不至於吧……”

“凡人不就是如此無趣？”滄淵嗤鼻道，“壽命不過數十年，卻還要為這種無用之事爭執。”

“七情六欲不就是這般？”沐昭道，“莫說是凡人，六界之中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無欲無求？”

“的確。”滄淵悵然的回答。

難得滄淵能讚同自己的話，沐昭正色道：“尊上放心，待到月老祠恢複如常，我會幫尊上尋到那位姑娘。”

話鋒一轉，她又道：“不過尊上要答應我，不能為了著急尋姻緣，胡亂牽線將我拉上。”

“若是我非要與你牽線呢。”滄淵眼神晦暗如夜，“阿昭，你又能奈我何？”

“……尊上，你聽過人間有一個詞叫‘始亂終棄’嗎？”

“我倒是覺得，我這叫死心塌地。”

“與我牽線也可以。”沐昭往口中送了個餛飩，“那尊上要先告訴我，我究竟是不是一棵晶草。還要告訴我，那個霄無庚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倒是聰明，學會用這些話來堵我的嘴。”

滄淵並未正麵回答，而是道：“就算我不回答，我也要與你牽線。”

“牽線的前提，是要將姻緣簿填寫完好。尊上的姻緣簿上現在一片空白，怕是不能隨了尊上的願。”

沐昭哼了一聲：“我不喜歡始亂終棄的男子，我也不喜歡心中裝著其他女子，還要與我在一起的男子。”

她嚴肅的補了句：“一點都不喜歡。”

“如此說來……”

滄淵的眉眼間多了一分柔情：“阿昭，你喜歡滿心裡都是你的男子了？”

沐昭心滿意足的咽下最後一個餛飩，掏出帕子擦拭著嘴角：“自然。不過魔和仙是不可以在一起的，所以尊上還是將與我牽線的心思收一收。”

“不可？”

滄淵不屑一顧道：“六界沒人是我的對手。”

沐昭敷衍的點頭：“是是是，尊上六界第一厲害！”似是想起什麼，她掏出姻緣簿一頁又一頁的翻著。

“呀！”

沐昭發出一聲驚呼，合上姻緣簿起身就要走，卻被老板叫住：“姑娘！您還沒付錢呢！”

“不好意思！”

沐昭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放到老板手中，拉著滄淵離開此處，前去尋找方才離開的那名男子的蹤跡。

滄淵手上微微發力，強行減緩了沐昭的步子，詢問道：“發生了何事？”

“方才那對夫妻是我親手牽的線！”沐昭一拍腦門，“我怎麼能將這事兒忘了呢！”

滄淵安慰道：“忘了便忘了，一整本姻緣簿上的人你難道還想都記下來不成？”

“可是……”

沐昭揉了揉微微發酸的腿，拿出姻緣簿，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一閃一閃的畫像道：“這未免太過詭異。”

滄淵稍作思索，問道：“可是他們二人的姻緣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