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麼才叫值得?(1 / 1)

“應是星河崩塌時一同墜落於此。”

滄淵道:“安心在這等我。”

“尊上是要取茸獸的角嗎?”沐昭焉的開口。

滄淵不語,重複道:“在這等我。”

衣袖被人用力攥住,身後響起了沐昭顫抖的聲音:“尊上是要取茸獸的角嗎?”

茸獸到底是頭仙獸,其角具有護身的能力,可當做護身符。雖說眼前這頭已然失去心智,但能力並不會因此而消退。

滄淵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的手段沐昭自然看在眼中。

她不敢想那隻茸獸若是落到滄淵手中,會不會像那隻蝙蝠一樣,被劈成兩半。

她不忍茸獸命喪滄淵之手。

“陽壽將儘。”滄淵道,“它回不去了。”

“尊上。”

沐昭死死捏住手中滑軟的玄色衣料,咬著下唇道:“我能救它,還請尊上放過它。”

滄淵長歎一聲,道:“阿昭,鬆手。”

“阿昭。”

滄淵再次重複道。

沐昭垂下頭,拽著滄淵的衣袖,倔強的不肯放開手。

滄淵的眼神流過指節泛白的纖纖素手,回想起往昔種種,他還是讓步:“救它可以。”

衣袖上的力道不在,他抽回衣袖,無視著沐昭吃驚又歡喜的神情,道:“紅線給我。”

沐昭訥訥的問:“你知道?”

滄淵眉毛一挑:“自然。”

昨晚沐昭睡下沒多久,他便覺得遇險時沐昭對自己的動作太過蹊蹺。

那時他沉浸在沐昭主動親近自己的喜悅中,以至於他忽略了眼下的沐昭與自己並不熟絡。

她對自己並沒有情。

他摸了下衣領,果不其然:少了那條紅線。

想來是姻緣簿太過明顯,沐昭無從下手,隻得取了這條用處不大的紅線。

沐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朱唇張開一條縫卻未能發出聲音。

自己恐怕難逃一死。

“阿昭。”

滄淵道:“不過一夜,遇險一事你便全然忘在腦後了嗎?”

“你自仙界而來,你應當清楚,多少魔物都對你垂涎三尺。”

“魔界,遠比你所能看到的更凶險。”

“阿昭。”

滄淵提醒道:“想想你的姻緣簿,想想你的紅線仙之位。”

“你無需為了一頭行將就木的茸獸介懷,不值得。”

沐昭執拗的搖頭,問道:“在尊上心中,什麼才叫值得?”

“昨晚遇險我並未忘卻,我清楚魔界凶險異常。”

沐昭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我能保護好自己,我不需要鹿角護身。”

滄淵沉默片刻,強調道:“即便我救它,它也活不了多久。”

沐昭看向被穢氣浸染的茸獸:“我知道。”

滄淵的肩膀微微一沉,溫聲做出讓步:“你且將紅線給我,我會隨你的心意,救那頭茸獸。”

枯木林時為了將人留下,他已經給眼前人留下惡劣的印象。

他不願一直如此。

滄淵話一出,沐昭一雙杏眼頓時瞪大,難以置信的打量著他:“真……真的嗎?”

滄淵將手掌攤開在沐昭眼前:“我向來言出必行。”

沐昭心中遲疑,卻還是將紅線放到滄淵手中。

信如何?

不信又如何?

其實在滄淵麵前,她本就沒得選。

方才能與滄淵爭討兩句,已是滄淵做出的最大讓步。

“時機成熟之時我會還給你。”

滄淵收好紅線踏出結界,端立在茸獸麵前。

那茸獸因被穢氣常年累月的侵蝕,已然變得不認人。察覺到麵前有生氣,它便不管不顧的衝了上去。

滄淵從容的甩出一團黑氣,那團黑氣在衝向茸獸的途中變成一條黑色的繩索,捆住茸獸的四蹄。

“噗通”一聲,茸獸栽倒在滿是礦石的地上。

它扭著身子掙紮,試圖掙脫束縛住自己的繩索,卻因扭動將自己半邊身子蹭的鮮血淋漓。

見滄淵靠近自己,茸獸張著嘴想去咬他泄憤。

滄淵漠然的幫茸獸淨化穢氣。

隨著茸獸身上的穢氣逐漸被滄淵剝離,茸獸也慢慢恢複了它原本的模樣:通體潔白,眼如繁星,如枯枝般的鹿角上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朵。

因著穢氣被剝離殆儘,茸獸的意識與感知漸漸變得清晰,發出疼痛的嘶吼。

“閉嘴。”

滄淵冷聲道:“你應當知本尊為何而來。”

“若不是本尊不想見阿昭難過,你以為本尊情願多此一舉嗎。”

茸獸的眼睛越過滄淵,停留在沐昭身上,對著沐昭哀嚎一聲。

沐昭聽到動靜來到茸獸麵前,瞧著它半邊身子都掛著血,催動靈力給它療傷,直至愈合。

茸獸恢複後站起身,對著沐昭聞了又聞,不停用鼻梁拱著她的腿,力道大的險些將沐昭拱倒在地。

滄淵輕輕搖了下頭,道: “你回家中等我,我離開片刻,去去就回。”

未等沐昭發問,她眼前一暗,身旁的景象瞬間變成熟悉的模樣。

她被滄淵連人帶鹿的傳回了宅子。

沐昭盯著門口尾巴搖上天的地厭,自言自語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

滄淵將沐昭傳回宅院後獨自去了魔界的岩漿溶洞。

他踏在滾燙的岩漿之上,一步一步的走向深處。

如此炙熱的地方,他怕沐昭隨著自己前來身體會不適。

“什麼人?!”男子警惕的聲音從溶洞深處飄出。

“火晶岩核。”滄淵簡短有力的命令道。

男子頓了一瞬,不太相信的開口:“尊、尊上……?”

滄淵冷冷的開口:“本尊不想重複第二遍。”

男子噤若寒蟬,捧著形如棗核的火晶岩核從溶洞中走了出來。

他將捧著岩核的雙手高舉過頭頂,跪在滄淵麵前:“屬下焰齊,見過尊上!”

滄淵睨了他一眼,收起火晶岩核:“倒是識趣。”

“尊上!尊上您這些年都去哪兒了!屬下等尊上等的好苦!”焰齊說著聲音中竟加了些許哭腔。

“……起來!”滄淵打斷了焰齊的話,吩咐道,“本尊有事交待與你。”

滄淵吩咐完焰齊後轉而去了鑄劍台。

十幾隻魔物瑟縮在角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魔……魔尊大人饒命!魔尊大人饒命!”

魔物們的正前方插著一柄通體玄色的長劍。

滄淵對此充耳不聞,居高臨下的掃了他們一眼,將火晶岩核與暗黃色的碎星礦石丟在魔物們的麵前:“三日後本尊來取劍。”

“魔尊大人!不是小的們不肯鑄劍……是……是小的們真的無能為力啊……”

其中一個魔物抖著聲音道:“這玄鐵長劍它……它與碎星礦相克啊……若是硬要湊到一起,這長劍定然會斷開……”

“本尊何時說過要用碎星礦了?”

滄淵冷笑:“不是還有火晶岩核嗎。”

“尊上……這碎星礦……”

其中一個魔物戰戰兢兢的發問,“啪”的一聲,一張圖紙不偏不倚的糊在他臉上。

“就三日。”

——

院內。

沐昭不知從哪個角落翻出來幾根葉子菜,她抓起其中一根遞到茸獸嘴邊,卻見茸獸偏著頭躲閃。

沐昭頗為疑惑的將葉子菜拋到一旁,問道:“不吃這個……那你要吃什麼填肚子?”

茸獸委屈巴巴的哼了一聲。

地厭見二人關係如此好,對著茸獸狂吠不止,跑到茸獸麵前將它撞退了好幾步。

茸獸不甘示弱,抬起蹄子蹬了地厭一腳。

仙獸和魔獸就這樣在院中打了起來。

沐昭汗顏,由著它們打的熱火朝天,心中卻盤算著如何才能將姻緣簿與紅線拿回。

終歸被滄淵發現了自己偷拿紅線,他日再想取回這兩樣東西定然難如登天。

沐昭重重的歎了口氣。

“為何歎氣?”

“一個蘿卜一個坑,這次當不成紅線仙,不知道要幾百年幾千年後才能在有機會了……”

沐昭戛然而止,尋著聲音的方向僵硬的看去。

滄淵什麼時候回來的?!

滄淵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這張臉,岔開話道:“你拜入月老門下多少時日了?”

“五百年。”沐昭答道。

氣氛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沐昭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將頭埋的更深,不敢在開口。

滄淵略微悵然:“在碎星澗的時候還敢跟我頂嘴,我離開不過小半個時辰,怎麼又變回去了?”

沐昭一噎,道:“那時情急忘了自己的身份,日後不會了。”

滄淵心中隱隱泛起一抹不悅,便拿扭打在一起的茸獸與地厭撒氣:“滾!”

院中的氣氛頃刻間陷入一片死寂。

沐昭害怕的退了半步:若是此時滄淵想起紅線一事,自己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阿昭。”

滄淵嗓音壓得極低,聽著沐昭心肝發顫,她還是回應道:“尊……尊上……有何吩咐……”

“天黑前將院中的花打理好。”滄淵說著揮出大片的粉白色薔薇,“不許用仙法。”

夜深露重,涼風習習。

沐昭躺在榻上揉著酸痛的肩膀,伸手摸了摸臥在自己榻邊的茸獸,在心底默歎:若是自己最後一個任務是給它牽線尋姻緣就好了……

這樣自己便能早早晉升。

餘光瞥了眼坐在椅中甚是悠閒的滄淵身上,暗自腹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日陪著一個陰晴不定、隨心所欲的大魔頭!

沐昭翻了個身不再去看滄淵,腦中滿是姻緣簿一事。

多拖一日就離晉升又遠一日。

鼻尖再次被清甜淡雅的花香包裹,沐昭翕動了兩下鼻翼,低低的說了句:“品味還真是好呢……”沉沉進入夢鄉。

茸獸聽到腳步聲警覺的抬起頭,對上滄淵金色的眼瞳時,茸獸點著蹄子彆扭的騰出空當,給滄淵讓出地方來。

滄淵在榻邊坐穩,隨手丟了一塊兒碎星礦扔給茸獸。

茸獸躲在一旁很小聲的嚼著,生怕吵到睡夢中的沐昭。

滄淵伸出右手,中指食指並攏,輕點在沐昭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