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鉤 憑我喜歡你,行嗎?(1 / 1)

風月不相通 野鶸 4549 字 11個月前

屋裡殷慶炎氣暈過去了,劉照君在陪護。屋外幾個玄鶴衛近衛就事論事,開始數落林苓。

“解藥藏哪去了?”夏禾先問。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苓坦白道,“夥房的蒸籠裡。”

易然立馬躥去夥房裡,將那個玄鐵匣子拿了過來,給夏禾確定了一遍後,放回到殷慶炎的房間裡。

這裝藥的匣子裡有夾層,夾層裡是一些類似於火藥的東西,如果有人試圖從外部暴力破開匣子,那麼匣子會立馬爆炸,將裡麵的藥給炸掉。

如果有人試圖將匣子給熔開取藥,一樣的,高溫會使匣子夾層裡的東西燃燒起來,毀掉裡麵的解藥。

能打開匣子成功取藥的唯一辦法就是用鑰匙,而鑰匙一直都是殷慶炎貼身帶著。

段意馨問:“為什麼做事非得這麼極端?就不能想想彆的辦法嗎?”

林苓答道:“若是‘天劫’真有解藥,玄鶴衛會從裡開始腐爛,我不能讓這種事發……”

段意馨打斷她:“那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不跟我們說?為什麼不能一起想辦法?你以為你這樣很偉大嗎?!”

“……”林苓從段意馨臉上移開視線,語氣生硬道,“時間來不及,若是告訴你們,誰來試藥就成了個問題。”

旁觀的東陽放舟一語道破林苓的話中話:“她不想讓你們以身犯險,所以她來犯險。”

“……”

夏禾小聲嘀咕道:“還把不把我們當同伴了?”

段意馨又生氣又感動又後怕,她到現在手都還是抖的。剛進西昌王府那會兒,有個遠衛叛主,被殷慶炎關進牢裡,第三百天的時候從牢裡拖出來,讓所有的玄鶴衛去看那個遠衛是怎麼死的。

太陽剛從東方冒頭,那個遠衛的七竅就開始瘋狂湧血,翻著白眼倒在地上抽搐,皮膚底下的經絡發黑發紫,暴凸出來,整個人無意識地扭曲,最後四肢僵直,看著快要死了,嘴裡卻還能斷斷續續地喊著救命。

這麼一比較,被人一刀砍死真是最輕鬆的死法了,段意馨寧願自己是被敵人砍死的,也不願意被百日丸給毒死。

太醜了,整個死亡的過程中意識都是清醒的,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四肢在扭曲,旁人光是看著就能知道那很痛苦。

殷慶炎這個主子對他們很寬容,隻是不能容忍背叛。跟主子一條心,你就能榮華富貴,有享不儘的好處;一旦背叛,主子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打架……”段意馨踮起腳來,一把揪住林苓的領子,將人給拽到院子中央去,“跟我打架!”

林苓任由她拽著,“你打不過我……”

易然也加入戰場,怒道:“少廢話!打架!”

太令人氣憤了,但有了東陽放舟的解釋,她們又說不出什麼重話來,感覺怎麼說都是些傷人的話,那不如開打,反正林苓厲害,對付她們易如反掌。

現在心裡不平衡,打上一架,她們能夠消氣,林苓也不會怎麼樣。

夏禾見林苓出招閃避間行動無礙,身體看著確實是沒有什麼問題,也鬆了一口氣,他活動活動僵了一晚上的脖子,打算回屋補覺。

抬步時,不小心踢到了坐在台階上的東陽放舟。

東陽放舟往旁邊挪了挪,給夏禾讓出一個行走的位置來,繼續托著腮看院子裡另三位女性拳拳到肉地過招。

“……”夏禾低頭盯著東陽放舟看了會兒,乾脆坐下來,和東陽放舟並肩。

他問:“你怎麼看起來這麼冷靜?不擔心她嗎?”

“嗯?我嗎?”東陽放舟轉眼看向和自己一個台階的夏禾,眼睛裡密密麻麻的紅血絲清晰可見。

他笑道:“擔心啊,但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羨慕你這萬事不縈心的性情啊。”夏禾笑歎一聲,扶著東陽放舟的肩膀站起來,末了拍拍手下的那隻肩膀,“去休息吧,我看你的眼睛也瞪了一晚上了。”

……

殷慶炎醒過來後,跟林苓在這件事上又吵了兩架。

給左膀右臂放太大的自主權就是有一點不好,下屬會自己衡量事情的輕重急緩,覺得怎樣更好,就怎樣做。

吵著吵著,殷慶炎的嗓門又大了起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苓問:“告訴您,您會拿誰試藥?”

“我不拿你們試藥!我為什麼要信天劫手上有解藥?他們隻是知道這件事,又不是親眼見過百日丸,更沒有研究過!”

“您怎麼能保證?萬一太醫院有叛徒呢?!”

“太醫院要是有叛徒,早該用百日丸把我們毒死了,哪還用這麼麻煩?!”

“萬一他們是怕一下子毒死嫌疑太大呢?所以他們徐徐圖之,想要從內部瓦解玄鶴衛……”

“要是太醫院有叛徒,早一劑藥解決掉我舅舅了!他們又不是針對玄鶴衛,他們是針對天家!!”

“陛下服用的藥都有全體太醫一一審查,一定無誤。”

“百日丸也有!!!”

林苓不說話了。

“理虧了?無法自圓其說了?”殷慶炎不依不饒道,“你跟了我多久了林苓?彆人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拿玄鶴衛試藥是玄鶴乾出來的事,不是我,不是我殷慶炎!!”

“……”

“玄鶴衛來我手底下是來討活路的,無論近衛遠衛,在你們不叛主的前提下我對你們有夠寬容了吧?我說過,你們自從加入玄鶴衛的那一天就是給我賣命給陛下賣命!沒有我們的允許,你們誰也不準死!!!”

“……”

“你以為百日丸是吃給我看的嗎?你以為一開始的百日丸是我讓玄鶴衛吃的嗎?是玄鶴,是陛下!我們的藥量和命都捏在陛下手裡,不是捏在我手裡!!”

林苓垂著眼,道:“……對不起。”

殷慶炎氣到有些口不擇言起來:“你是對不起我。十三年前你撕皮也要活下來的求生欲望到哪裡去了?你就這麼想死?”

眼看林苓已經認錯,再吵下去沒有什麼意義了,劉照君趕忙摸索著去握住殷慶炎的手,將人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看臉看臉,消消氣。”劉照君將殷慶炎的腦袋掰向自己。

一旁的夏禾也恰到好處地提起另一件事:“都修整的差不多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參加武林大會?”

殷慶炎沒好氣道:“明早!”

劉照君緊接著問道:“現在跟我接頭的那個‘浮雲’死了,這咋整啊?”

“……”殷慶炎才消下去的氣又升起來了,他轉頭指指林苓,“看你乾的好事!”

林苓嘟囔道:“我本以為劉公子是叛徒……”

她突然反應過來,大聲道:“主子!這件事你沒告訴我!”

“何止沒告訴你!夏禾我也沒告訴!”殷慶炎吼得嗓子都啞了,“因為你一聲不吭地和‘天劫’搞假合作,我一直懷疑你和夏禾裡有一個是叛徒!!”

夏禾當即跪下,拖著腔調地喊道:“青天大老爺!冤枉呐——”

劉照君被吵得耳朵有點疼,他無語扶額道:“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全都是不信任害的!

夏禾也突然反應過來,“不對,為什麼你們每次要乾個什麼事,都得連帶上我受害啊?”

從一開始被劉照君當成壞人打了一頓,到後來因為劉子博又被劉照君當壞人打了一頓,又被殷慶炎打,被奇寒練打,被林苓半夜拿血淋淋的人頭嚇,又被殷慶炎打,又因為林苓被殷慶炎懷疑。

夏禾:“……”

青天大老爺,全玄鶴衛裡數他最乖最能乾,怎麼他天天又是挨打又是遭罪的?

殷慶炎和林苓就看見,先前還演冤枉的夏禾突然拜倒在地上,臉朝下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一動不再動了。

林苓輕輕踢了踢夏禾,問:“怎麼了?”

夏禾悶悶的聲音從臂彎裡傳出來:“好難過,屎盆子全扣我頭上了。”

“對不起嘛……”林苓自知理虧,“這個月我的月錢都給你,好不好?”

夏禾當即從地上抬起臉來,臉上不見半分鬱悶的神色,他笑道:“謝謝林姐,林姐真好。”

“你小子……”

事情說開了,大夥兒都該乾嘛乾嘛去。殷慶炎往劉照君身上一倒,開始裝死。

“去喝水,你嗓子啞了。”劉照君推推殷慶炎道,“喝完過來躺我腿上,我給你按按頭。”

殷慶炎抬頭,啞聲問:“按頭?”

“我看你整天懷疑這懷疑那的,事情想多了就容易頭疼。”劉照君輕聲道,“我給你緩解緩解,你要是樂意的話,有什麼煩心事可以跟我說,說出來心裡就好受了。”

“……”殷慶炎去桌邊喝了幾口水,回來枕著劉照君的腿躺下。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在穴位上揉按,力道剛好,殷慶炎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被按出了困意。

他嗅著劉照君身上的香料味,昏昏欲睡,腦海中卻突然劃過剛剛的吵架場麵,又突然驚醒,一把抓住劉照君的手,坐了起來。

劉照君問:“按疼了?”

“不、沒……”殷慶炎捂著額頭,用力閉了閉眼,又躺回劉照君的腿上。

他說:“劉照君,你要信我。”

“信什麼?”

“信我不會蓄意害你們。”

劉照君答應道:“我信你。”

殷慶炎反問:“你憑什麼信我?”

劉照君:“……”

那你要我怎樣?

通過林苓這次的事,他算是感覺出來了,殷慶炎現在的情況是路上隨便碰見條狗,都得懷疑一下那狗會不會突然衝上來咬自己。這種多疑多慮的毛病是處境和身份所致,改不了,一旦改了,殷慶炎就會被許多看不清全貌的勢力給弄死。

殷慶炎的多疑不是缺點,他不多疑就沒命了。

但殷慶炎身邊的人不能多疑,不然就會出現林苓這種情況。

“就憑……”劉照君垂首笑道,“憑我喜歡你行嗎?”

“喜歡我?”

“我舍不得背叛你,想天天牽著你的手,牽一輩子。不想跟你分道揚鑣,也不想跟你生死不見。”劉照君低聲問,“就憑我喜歡你,行嗎?”

“……”殷慶炎抬手,食指點在劉照君的唇上。

“你的嘴,拿來親我哄我就行了,彆說謊。”

劉照君順嘴親親殷慶炎的指尖,“沒說謊,真的喜歡你。”

“你知道,我從來不信口頭承諾。”

“那需要我親身讓你體驗一下嗎?”劉照君笑問。

他算是發現了,當他有求於人或是打算達到什麼目的時,他的說話語氣就會變得史無前例地溫柔繾綣,像個釣魚的小鉤子。

而殷慶炎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