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鞍州得到的消息有限,奇寒練臨時改道當臥底去了。東陽放舟去和當地的同門知會了一聲,讓他們注意著點,有要給林苓的信就送到玄鶴刀宗去。
一行五個人,繼續往京城趕。
……
大燕是全東洲唯一一個有魄力在國號中使用“大”這個字的國家。
因為國土麵積真的很大,東洲第一。
“大燕分為六塊地:中原,東土,江南,西南,西疆,朔北。”殷慶炎頭枕在劉照君的腿上,給某位什麼都不懂的東洲人介紹大燕,“中原和朔北加起來就是沂地的大小,江南就是玖地的大小,也就是說,咱沂國隻有大燕三塊國土的大小——雖然大燕的各塊國土大小不一樣,縱向上的這三塊大一些。”
“縱向?你們是怎麼分國土縱橫的?”劉照君問。
殷慶炎答道:“北為上,南為下。南北縱,東西橫。”
大燕的都城叫京城。這大燕又是黑發黑眼,又是京城的,劉照君總會把大燕給幻想成自己的老家。
但是……沂國的語言跟他上一世的母語一樣,大燕話聽起來更像是些方言。
奇怪的世界。
進入大燕京城需要檢查身份文牒,趁著馬車停在城門口等排查,劉照君低聲在殷慶炎耳邊問:“這身份你們哪裡弄來的?”
“江湖人到處走,哪能沒個方便的身份?”殷慶炎抬手,將劉照君鬢邊的一縷頭發捋到耳後,“花點錢就能搞到。”
這種事劉照君知道個大概就好,沒必要問清楚,劉照君也沒追問。
劉照君知道,這種能隨意買身份的事問的太清楚,會讓殷慶炎覺得他要跑,到時候又得鬨起來,折騰的誰都不安寧。
京城的大街上沒有鞍州那麼喧鬨,來來往往的人就算是說話也放低了音量,劉照君甚至能從氣氛中感受到一絲肅穆。
天子腳下,不生喧嘩。
馬車最終在一處安靜的地方停下,殷慶炎從劉照君的腿上起來,要牽著劉照君下車。
劉照君:“我腿麻了。”
殷慶炎:“啊,那你怎麼背我?”
“……”
“……”
腿腳暫時都完咯。
劉照君坐在車上等腿麻的勁兒過去,殷慶炎靠著劉照君,等劉照君把腿麻緩過來。
夏禾把車簾掀開,“主子,你倆是打算住在裡頭了?”
殷慶炎一指身邊的人,道:“他腿麻。”
夏禾伸手,“我抱你下來。”
“不要。”殷慶炎醜拒。
劉照君抖了抖肩道:“你再這樣靠著我,待會兒我肩膀也得麻了。”
聞言,殷慶炎離開劉照君的肩膀,沒骨頭似的靠在另一邊的車壁上。
夏禾上半身從車裡退出來,轉頭跟林苓小聲嘀咕:“我怎麼感覺他倆越來越黏糊了?”
林苓一臉不明所以:“他倆不一直這樣嗎?”
車裡傳出他們主子的動靜:“夏禾彆閒著,去聯係安寧!”
“是是是……”
……
劉照君正閉目養神,突然聽到院外傳來推動大門的聲音。
他睜開眼,心道:來了。
那個叫安寧的人。
一道比常人要沉重出太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伴有鐵器刮擦的細微聲響,像是一個人身上佩戴著太多的刀具,導致走動時身上的刀具互相摩擦,那些聲音最終停在大堂內,聽著像是坐在了椅子上。
殷慶炎湊到他耳邊來小聲逼逼:“他長得好高哇。”
劉照君下意識反問:“多高?”
“感覺快九尺了,燕人普遍長得矮,他是不是玖燕混血?”殷慶炎小聲跟劉照君咬完耳根,轉頭就把自己的疑惑給問出來了,“安寧,你是不是玖燕混血?”
屋內的高大男子聞言沉默半晌,似乎是沒料到殷慶炎第一個關心的事是這個,片刻後才說:“是,我姥姥是玖人。”
聲音清清泠泠的,十分悅耳。
還真回答殷慶炎這個跟正事無關的問題了。劉照君突然覺得這個叫安寧的也不是什麼正經人。
氣氛稍微放鬆了一下後,殷慶炎和安寧談起正事。
殷慶炎:“事情就是這樣。我想問一下貴國有沒有發現這種情況,或是有沒有‘天劫’相關的情報。”
安寧:“太子殿下還沒有查到那一步,我暫時無權徹查貪汙官員的底細。不過你就這麼大喇喇地說給我聽,不怕大燕利用這所謂的‘天劫’來瓦解沂國的官場?”
“你們要是真會這麼乾,也不會大喇喇地對我說出來。”殷慶炎輕笑一聲,“太子殿下是聰明人,知道這種勢力在境內不是什麼好事,定會想辦法除掉……”
他話音一轉:“——畢竟她現在正和她那幾個皇兄爭權,無暇他顧,不是嗎?”
安寧眸色沉沉地看著殷慶炎,冷聲問:“你怎麼知道?”
殷慶炎攤手,“職責所在。這種事聽上幾耳朵,猜一猜也能猜到。”
“……”安寧捏了捏眉心,“你在沂國造反,就是為了充作江湖勢力在大燕內部探查那個‘天劫’的根?”
殷慶炎笑盈盈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沂國造反了?”
安寧也攤手:“職責所在。”
兩大特務機關頭子會麵,先不動聲色地將對方給威脅了一遍。
“……行了,到底合不合作?”殷慶炎耐心告罄,“快點給個準話,我們得回了。”
安寧道:“我會讓肅衛在各地注意消息,如果有信了,怎麼傳給你?”
“中原江南西南三地交界之處,就是玄鶴刀宗所在;或者給淩劍閣閣主,讓其代為轉交到玄鶴刀宗。”
“好。”
沉沉的腳步聲離去。
劉照君等外麵的大門又關上,這才出聲,他問:“這就行了?”
“大燕人含蓄,安寧身份又特殊,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意會即可。”殷慶炎笑著解釋道,“大燕當今的太子目不容沙,又有心讓大燕同周邊各國交好,若是知道有‘天劫’這等能破壞大燕與沂國關係的存在,她必定設法根除。隻不過她如今怕是對此有心無力,皇儲之爭,她無暇分心,隻能通過安寧來為我們提供些幫助,與我們合力將‘天劫’除掉。”
劉照君疑惑地問:“當上太子不就是皇儲了麼?”
“那可不一定,太子可以被廢,更何況大燕如今的太子是位公主,大燕人可容不下女子掌權,她處境很艱難。”殷慶炎道,“不過這都跟我們沒關係,我們的任務是挖出‘天劫’這棵大樹。”
劉照君於是又將話題扯回到“天劫”相關的事上,他道:“你方才說完沂國官場被‘天劫’滲透的事,安寧的語氣並無波瀾,他不擔心一下大燕會不會被滲透嗎?”
“這個嘛……”殷慶炎摸摸下巴,“我倆剛剛一致認為,‘天劫’會在大燕內藏身,應該不會對大燕的朝堂動手腳,畢竟那幾個皇子的耳目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內鬥鬥得凶,但如果有外部勢力想要推翻他們,他們會一致對外先解決共同的敵人。沒水花,那就沒事,‘天劫’隻針對沂國。”
“你倆一致認為……?”劉照君仔細回想了一下,確信自己剛剛並沒有聽到兩人對這件事有過提及。
“換了個眼神就想一塊兒去了。”殷慶炎打了個哈欠,“對了,那個浮雲有沒有來找過你?”
“沒有,咱倆天天膩在一起,他也找不到機會。”劉照君說完又問,“我們是不是該回玄鶴刀宗了?”
“先等等,我們不能無緣無故來大燕一趟。”殷慶炎轉頭喊林苓,“林苓!去把那幾樣東西銷了!”
林苓的聲音從外麵遙遙地傳進來:“知道了!”
劉照君:“什麼?什麼東西?”
“鞍州人富,富人下葬的陪葬品貴重,林苓帶著東陽放舟去挖了幾件,來京城銷贓。”殷慶炎解釋道,“京城裡有大燕最保險的銷贓渠道,林苓去銷贓的時候大搖大擺一點,演給盯著我們的人看。”
“挖墓啊你們……不怕損陰德嗎?”
夏禾進來正好聽到,回答道:“玄鶴衛平時行走在外,沒有盤纏的時候就掘墓撿幾件東西換錢花,陰德早損完了。”
劉照君:“……”
你們玄鶴衛真是非同一般啊。
等林苓和東陽放舟辦完事兒回來,五個人啟程回玄鶴刀宗,順便去一趟鞍州,看看奇寒練那邊有沒有什麼情況。
離開京城時,殷慶炎在馬車上悄聲對劉照君說:“等你眼睛治好了,我再帶你來京城看一眼這裡的風景。”
“這兒好看?”劉照君道,“不用那麼麻煩再來一趟,你給我描述描述就行。”
“那可不行,用語言描述出來的景終究不如親眼看見的好,你必須親眼看看。”殷慶炎抬手,輕輕摸了摸劉照君的眼皮,“你眼睛生的美,我想從你的眼裡看一看這些景,一定是翻了倍的漂亮。”
“那你先前還費那麼些事兒地給我描述風景?”
“我看見漂亮的東西就忍不住跟你分享嘛~”
馬車突然停住,車外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的呼號聲,一陣刀劍相撞聲響過後,車簾被人一把掀開。
夏禾探頭道:“易然來了,有人追殺她,還有些追著來的江湖人。”
易然?
劉照君向著車外風吹來的方向轉頭。
他記得這個人,是玄鶴衛近衛,過年前殷慶炎說玄鶴衛近衛暫時解散的時候,這易然是第一個來他這裡拿百日丸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