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路 彆殺我,行嗎?我好不容易能再活……(1 / 1)

風月不相通 野鶸 4136 字 11個月前

“不是,又咋地了?你哭啥啊?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劉照君回想起上次殷慶炎因為他們吃大蒜而爆哭,莫名想笑,同時又有那麼一點心虛,上次還能說是犯賤鬨著玩,這次確實是他說爛話在先。

掉眼淚的那個人一出聲就瞞不住哽咽了,“我沒想害你……”

殷慶炎此人,從來不委屈自己,想哭就哭,能用哭這種對旁物沒有損耗的途徑來發泄情緒或是緩解恐慌焦慮,為什麼不哭?難道要憋在心裡生出病來?

他討厭通過摔砸來發泄負麵情緒,不愛聽事物破碎的聲音。以前誰惹他,他就砍死誰,但這次惹他的是劉照君,臉太好看了,他舍不得砍。

本來這些破事就夠煩人的了,劉照君還怪他,真討厭啊。

“知道你沒想害我,是彆人想害咱。”劉照君微微把腦袋向後退了退,“自己擦擦眼淚,彆等會兒在臉上結冰了,我這手現在不敢動。”

劉照君這一退不知道又戳中殷慶炎的哪跟神經了,殷慶炎發瘋似的將自己的眼淚都蹭在劉照君的臉上,破防道:“你嫌棄我?!我都沒嫌棄你眼瞎!”

這種熟悉的“你踩我痛處我也踩你痛處”的泄憤對話方式,劉照君才不上當,本來就是他理虧在先,還吃人嘴短,連忙把額頭靠回去,嘴上哄道:“哎呀媽……沒嫌棄沒嫌棄,這不是怕冷風把你這張俊臉給吹壞了麼。來,用我袖子擦擦……”

“你沒錯,你對的不得了,我沒怪你,是那些刺客【嗶】【嗶】的腦子長【嗶】上不知好歹地要來害我們,怪刺客,都是刺客的錯。”

“不是兄弟,你咋這麼能掉眼淚?差不多行了嗷,要不咱就回屋裡哭去,外麵怪冷的……”

殷慶炎聞言怒道:“你和東陽放舟坐外麵砍竹子的時候怎麼不嫌冷?!跟我待一會兒你就開始嫌冷了?!”

劉照君:“……”

原先在竹林裡,好歹還有竹子給擋擋風,現在他倆這站的地方應該挺空曠的,八麵來風,真的很冷啊。

“你為什麼不說話?知道自己理虧是吧?是東陽放舟給你發月錢還是我給你發月錢?你不陪我睡覺,跑去跟他砍竹子?!”

這罪名劉照君可不敢擔,連忙解釋:“對,我理虧!但實際情況是這麼個事兒,是東陽放舟大半夜不睡覺跑來跟我砍竹子,我手要是能動的話就自己砍了!”

“大半夜的砍什麼竹子?”聽聲音,殷慶炎應該是氣笑了,“我知道了,做拐杖是吧?你想跑?!”

“不是大哥,我能跑哪去啊?!”劉照君冤枉,“你不在了,那些刺客就衝我下手,我又不是傻【嗶】!跑出去我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還是個殘障人士又容易被人暗殺,我這個時候往外跑那不純找死嗎?!”

殷慶炎咬牙切齒道:“好啊,等風頭過去了你再跑是吧?”

“我……!”劉照君往後撤頭,又猛地向前撞在殷慶炎額頭上,“你傻【嗶】吧!能不能彆摳字眼兒!我這意思是,離開你我就死,我不可能離開你,知道嗎?啊?知不知道!”

殷慶炎也猛地撞了劉照君一下,“你今天離開我這麼久,也沒見你死啊!”

劉照君說的口乾舌燥心裡冒火,“有六個時辰嗎?咱分開有六個時辰嗎?!半天都沒有!我還不至於半天就掛了,恁當我一身功夫白練的嗎?!”

殷慶炎不知道劉照君最後一句話是帶了什麼口音,但是他聽懂了,他冷笑道:“那你說離開我就死是騙我的!”

“我說的那個離開你,是指我離開了你的生活範圍!不是咱倆隔著一道牆一座屋那就叫離開,懂嗎?!我從你的生活中就此消失再也不回來,那才叫離開!!”

“不準離開!!”

“我沒說過我要離開!我讓東陽放舟幫我去削竹子,是怕你萬一因為白天那事生我氣,把我扔出去了,我沒個能探路的工具,到時候路不好走。你要是不把我扔出去,那竹竿我根本用不到!!”

“我也沒說過我要扔你!!”

“我怕!是我怕!!有些事你要做根本無需言明!!!”

都吵到這個份上了,有些平時沒機會說或是說出來沒啥意義的話乾脆都往外倒。劉照君不顧手上的疼痛,一手捏住殷慶炎的兩頰,將對方的腦袋掰著正對自己,近到隻能看自己。

因為拉扯而破裂的傷口開始往外流血,血液洇透白布,有些沾在了殷慶炎的唇上,緩緩流進了他的嘴裡。

殷慶炎舌尖微動,沾了一下那血。

腥熱的,有點酸。

“牽扯進意欲造反的人堆裡,你以為我還有彆的活路嗎?!看得見也就罷了,至少識人知麵,能有意識地避開對我有害的人。關鍵是我他爹的看不見!一旦出去,對麵的人像夏禾一樣變個聲我就認不出來,誰想殺我,想斬草除根,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隨便引著我走入什麼陷阱裡就能乾掉我,再要不隨便放支冷箭,我隻會近身反擊,碰上無聲的陷阱或是速度極快的這種遠程箭我根本避無可避!!”

“劉子博為國儘忠大義滅親,我佩服他,但那不代表我信任他,他既然能大義滅親,那當我有一天威脅到了你們時,他也能大義滅我!!”

“這要是上一輩子,我還能報警讓警察保護我,可現在是什麼世道?有權有勢就能草菅人命,我身上的生死簿已經全都抄下來了,天行裡的人也都殺完了,我留著還有什麼用?我知道那麼多你們的事,你們還能留我?你們肯放我走、讓我去過平凡人的生活?這不是笑話麼!”

“你現在留我一命,是因為你覺得我臉長得還不錯,留著能給你解悶。殷慶炎,我夠乖了,我吃穿住行、做什麼都聽你安排,像條你養的狗一樣順著你,儘量讓你開心,一出什麼事就開始戰戰兢兢地怕你把我給扔了,讓我去麵對那些異世的未知凶險……”

劉照君感覺自己也快哭了,他手上鬆下勁來,右手從殷慶炎的臉上墜落,摔在自己身側。

“……給我條活路吧,好不好?”他竭力咽下喉間的哽塞,啞聲說道,“彆殺我,行嗎?我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

“……”殷慶炎怔怔地看著紅了眼眶的劉照君。今夜的月光不錯,天明地淨,能看清很多東西,比如劉照君正在往下滴血的指尖,比如劉照君因為呼吸急促而微微發紅的臉頰。

劉照君感覺自己的右手被殷慶炎抓起來,拆開了捆綁傷口的布條,有什麼軟而熱的東西貼上來,是殷慶炎的舌尖。

殷慶炎舔了一口劉照君手上的血,咂摸咂摸味道,然後點評道:“你這樣好好看啊,血的味道也好。我以前怎麼沒覺得人血這麼好吃?”

劉照君:“……”

他的殺心要藏不住了,現在要是擰斷殷慶炎的脖子,他能在玄鶴衛反應過來之前逃出去多遠?

白說了,剛剛那番話都白說了。

這種對牛彈琴的挫敗感使劉照君怒從心頭起,下一秒,一個血呼刺啦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殷慶炎的臉上,在這清明的天地間打出一聲乾淨的脆響。

……

玄鶴刀宗的駐宗醫師是名五十來歲的老婦人,叫郭皓意,對於跌打損傷和刀口箭傷等傷口的處理十分拿手,經常處理玄鶴衛的外傷,宗內弟子平時習武切磋弄出傷了,也來找她。

這天晚上,郭皓意在被窩裡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披衣點燈,舉著燭台去開門,打眼就看見玄鶴刀宗的掌門一臉血,笑嘻嘻地牽著個人擠進屋裡。

“哎呀!”郭皓意從一旁的晾杆上扯下塊白布來,隔著布輕輕捧住殷慶炎的臉,“這是怎麼摔得哦?怎麼摔成這——”

她隨即就看清了,殷慶炎臉上沒有能出這麼多血的外傷,這些血不出自殷慶炎的臉上,於是又看向殷慶炎手裡牽著的那個人,是宗裡那位雙目皆盲的劉公子。

劉照君之前才在這裡處理過手傷,郭皓意一見劉照君,就知道準是手傷出問題了,連忙重新扯了塊白布,來捧劉照君的血手查看。

“不是叫你這個月先不要練功嗎?你這樣,它永遠也好不了!”郭皓意急吼吼地先給劉照君止血,又指使殷慶炎去叫人燒熱水來。

老婆婆不知道殷慶炎是鄰國世子,也不知道玄鶴衛是些特務,她隻當這一門派都是些喜歡行俠仗義摔摔打打的小年輕,先前一堆人浩浩蕩蕩地出去那麼一趟,救回來一個讓人捅穿了胸口的男人。

她原先是行走於周邊各村的赤腳大婦,專門給窮人看病,幫人處理一些乾農活或是打獵受的外傷,後來那個叫林苓的姑娘找上她,重金聘請她來玄鶴刀宗當駐宗醫師。

郭皓意原本是不打算來的,但是手頭正在救的那男人家裡窮,買不起好藥,本來能活,但是沒藥絕對不行。她手頭也確實沒什麼錢了,隻好答應林苓,先借了些錢,買藥把那一家的頂梁柱給救回來。

玄鶴刀宗的待遇很是不錯,每月三十兩銀子,逢年過節掌門又是給她送東西,又是給她包紅包,還總說些討老人喜歡的吉祥話。平時宗裡的大門開著,周邊村子裡要是有人想要來求醫,也能進來找她,掌門也沒嫌過煩,宗裡的小姑娘小夥子們也都是好樣的,經常幫忙抬那些來求醫的傷患病人,她都快要在宗裡開起一個小醫館了。

殷慶炎去吩咐完燒熱水的事,又蹭到屋裡來,緊挨著劉照君坐下。他問郭皓意:“娭毑,早上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怎麼樣了?”

郭皓意用剪子剪開待會兒給劉照君包傷口的白布,說道:“沒事了,沒事了,他弟弟在照顧他呢。”

等折騰完手傷,郭皓意逮著殷慶炎和劉照君囑咐了一番傷好之前不準打鬨、手不能泡水、最好也不要牽手的事,然後將兩人趕小雞似的從屋裡趕了出去。

殷小雞挽著劉小雞的手臂走在回房的路上,沒走兩步,突然說:“你的活路,我給你。”

聞言,劉照君緩緩抬頭,將臉朝向身邊的殷慶炎。

他緊緊挽著殷慶炎的手臂,“這可是你說的啊,兄弟信你這一回,敢給我條死路,我拉你一起走。”

殷慶炎:“殉情~”

劉照君:“彆麻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