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世的家人確實都是黑眼睛,也都是黑色的頭發,我所在的那個國家幾乎都是黑發黑眼的人。”
殷慶炎在劉照君的腿上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放臉,他問:“全是燕人?”
“不是,那個國家有五十六個民族,我是漢人。”劉照君指了指自己,“我的父母兄姊也都是漢人。”
殷慶炎又問:“父母兄姊……你有幾個母親?幾個兄姊?”
劉照君聞言一愣,隨後失笑道:“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我們那裡和這裡不一樣,我們那的男人隻會娶一個妻子。”
“和我的父親一樣。”殷慶炎笑說,“那你呢?你來了這裡後,是打算像以前一樣隻娶一個妻子,還是娶很多?”
“肯定隻娶一個啊,我才不亂搞。”劉照君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不過就我現在這樣,彆說討媳婦了,自己生存都難,誰樂意跟著我過啊?”
“那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睛治好了呢?”殷慶炎追問。
“治好了再說吧,到時候說不定我都七老八十了,不該想婚姻問題,該想後事了。”劉照君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老了眼睛才好,沒見過你年輕時候的模樣,有點可惜啊。”
“……”殷慶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不行!”殷慶炎猛地撐著床想起來,但扯到了背後的傷口,疼的倒下去嗷嗷鬼叫了一會兒,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了,隻好繼續趴在劉照君的腿上,把劉照君的手抓過來往自己臉上放,“你摸,摸準了我長什麼樣。”
“巴掌臉。”劉照君將自己的五指張開,罩在殷慶炎的臉上,“摸出來的終究比不上看見的,我隻能摸個形,想象不出來你的神兒。”
“等著,”殷慶炎拿開劉照君的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明年武林大會我掘地三尺也要給你把藥王穀或醫宗的神醫找來,勢必讓你看看沂國第二美男是何等的花容玉貌。”
劉照君笑問:“第一美男是誰?”
殷慶炎理所當然道:“你啊。”
劉照君真是越發好奇了,他這張臉到底長成什麼樣,居然讓自戀哥甘於屈居第二。
“對了。”殷慶炎抬起頭來,“講個正事。過不了多久應該會有人來接觸你,可能是讓你監視我的。”
劉照君神色茫然:“讓我一個瞎子監視你?”
“因為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人裡就你最好突破。對方來頭不小,可能會許諾給你看最好的大夫治療你的眼睛,或是許你黃金萬兩,或是助你脫離罪籍。如果真有這麼個人來找你,你打算怎麼做?”
劉照君正色道:“我聽你的。”
殷慶炎突然黏黏糊糊地問:“為什麼聽我的呀?”
劉照君惡寒,“傻缺。快講我該怎麼做。”
“你假意為難,多從對方嘴裡套出些消息來。對方的來曆可能是我舅舅——也就是沂國的皇帝,也可能是‘天劫’,還有可能是一直策劃著殺我的那幫人。”殷慶炎將頭歪在劉照君的小腹上,“你會套話的吧?”
劉照君誠實搖頭,“教一下。”
“假如我是陛下那邊派來的人。”殷慶炎似乎是想坐起來,正經一點,但是背上痛,起不來,隻好繼續趴著,“劉照君,可願為陛下做事?”
劉照君:“不願。”
殷慶炎以手做刀,橫掌往劉照君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好,現在你死了。”
“那我重開。”劉照君知道了,如果這樣回答會被那個皇帝派來的人給殺掉。
殷慶炎又問:“可願為陛下做事?”
劉照君規規矩矩地答道:“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然後他就會說一些什麼‘為陛下辦事少不了你的好處’‘事成之後定滿足你什麼什麼要求’之類的話,你滿口答應就行,問一問主要是監視些什麼。日常行事,有何圖謀,都與些什麼人有來往,這三類你答應著,他們若來人相問,如實回答。”
“那如果要問其他的呢?”
“我會將你一直帶在身邊,你什麼都會知道,到時按照自己的想法胡編亂造即可。”
“好。”劉照君點點頭,“那如果另兩股勢力來問呢?”
殷慶炎笑道:“當然是全都胡編亂造啊。”
“明白了。”劉照君感覺自己腿麻了,他一手托起殷慶炎的腦袋,將自己的腿撤走,再將殷慶炎的腦袋放在床上,“那為了我到時候編的瞎話更有可信度,我問你一些我還不清楚的事。”
“你為陛下做事,為什麼有些事卻要瞞著陛下?”
殷慶炎解釋道:“你彆看我舅舅平時好說話的很,溫溫柔柔的,實際手段辣著呢,全沂國數他最多疑。有些事讓他知道了,他會多心,多心就會想辦法來乾預我,到時候怕是會誤事。”
劉照君感歎道:“真麻煩啊。”
“可不是嘛,我為了這個家鞠躬儘瘁,身家性命都交出去了,還被親人懷疑這懷疑那的,我好可憐。”殷慶炎說著,又要往劉照君的腿上蹭。
這次給劉照君用的熏香好,回頭問問三福是買的什麼香。
劉照君察覺到殷慶炎的意圖,用手擋住對方的腦袋,“你少來。”
殷慶炎用臉蹭了蹭劉照君的掌心,故意發出些哼哼唧唧不堪入耳的聲音,而後低聲說:“窗外有人來了。”
劉照君神色一凜,不動聲色地彎腰貼近殷慶炎的腦袋,悄聲問:“知道來曆麼?在哪個方位?”
“不必警惕,來人隻是想探聽些消息,不然早往裡吹迷煙了。”殷慶炎抓住劉照君的手,“扶我起來穿衣服,咱倆出去遊園。”
劉照君貼在他耳邊道:“你瘋啦?你現在走得了嗎?”
殷慶炎轉頭也貼著劉照君的耳朵小聲道:“小心點就沒事,你可以扶著我嘛~”
……
沂國皇宮,禦用書房內。
王遺風摩挲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地看著書桌上放的那張西昌王傳來的信紙。
信紙上隻有六個字:
炎入燕,身無恙。
“無恙……”王遺風輕笑一聲,神色晦暗道,“朕明明看見他背後中了一箭,當場就摔在地上了,還無恙?”
站在不遠處的密探道:“啟稟聖上,屬下去探查時,世子確實無恙,正……”
密探似是有點難以啟齒,住了口。
“正什麼?”王遺風追問。
“正……正牽著劉家的餘孽在遊園。”
王遺風:“……”
王遺風:“朕沒記錯的話,如今距他中箭,連一個月都還沒過吧?”
密探汗顏:“是……”
“真是鐵人……”王遺風無奈一歎,“父子倆都是鐵人,死不了的傷都叫無恙。”
密探不敢接這話,隻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低頭看地。
“劉家餘孽……朕記得,他叫劉照君。”王遺風稍一思索,吩咐道,“派人去同那劉家小兒接觸,以利誘之,讓他盯好炎兒的行事,可彆出了差錯。”
密探貼掌躬身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言畢弓著身要往外退。
“慢著。”王遺風將那寫著六個字的信紙放到火上燒了,“年節將近,把提前準備好的年賜給炎兒送去一份。”
“是。不過這禮要以何名義送過去?”密探問。
“舅舅給外甥送東西,還需要什麼名義?”
密探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可沒少見識江湖人傳謠的可怕之處,他答道:“因為世子如今是江湖勢力,陛下送去的東西得有好幾車,如今若是沒個名頭,叫不知情的人看了去,傳出去世子是從外搶的,怕是會擾亂世子門派的正邪之分。”
“這樣啊……”
如今表麵上舅甥倆鬨掰了,不可能以皇室的名義送過去,這麼多禮物……
與殷慶炎有關的事,王遺風都習慣多問兩句:“按照江湖規矩,朕若是走劉子博的博聞閣送禮物,可行?”
“這……恐怕不妥,如今外界都傳玄鶴刀宗宗主與博聞閣閣主之間有陳年舊怨和奪妻之仇,兩者也並未出麵澄清謠言,可能是要做個不和的表麵樣子。”
王遺風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給吸引,“奪妻之仇?妻是誰?”
“根據傳言的描述來看,應當是劉照君。”
王遺風:“……”
江湖人,傳謠真了不得啊。
“需要常跟劉照君聯係,逢年過節又要給炎兒送禮物。如今王府的門因為造反一事鎖上了,不可能將禮物都先送到他們府上去暫放,留在宮裡也略有些不妥……”王遺風低聲念叨了半晌,抬頭道,“在玄鶴刀宗旁邊建個逍遙門,門主是劉照君,建門需要的錢款從朕的私庫裡撥。”
“是。”
一個半月後,身在大燕的殷慶炎看著和玄鶴刀宗就隔著一道防火牆的逍遙門,少見地沉默了。
劉照君問牽著自己的殷慶炎:“怎麼不說話?不是說陛下為了讓我監視你,建了一個逍遙門,而我是門主嗎?逍遙門建的怎麼樣?”
殷慶炎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回答這個問題,他道:“拆了防火牆就和玄鶴刀宗是一家了。”
劉照君:?
於是,為了讓劉照君也無語一下,殷慶炎帶著劉照君把玄鶴刀宗到逍遙門的直線距離走了一遍,又摸了一遍防火牆,還帶著劉照君翻了一遍防火牆,就為了能給對方形容出兩家的格局。
殷慶炎問手裡的劉照君:“懂了嗎?知道我為什麼沉默了嗎?”
劉照君:“……”
劉照君:“什麼監視啊,皇帝的監視就是正大光明地在你家旁邊建個監視局嗎?”
兩人同時歎了口氣。
劉照君又道:“其實假設一下是能解釋的通的,你舅舅又想監視你,又擔心你的安危,又想時常和你有聯係,所以建了個逍遙門來當借口。老人嘛,你體諒體諒,彆戳破陛下。”
殷慶炎麵無表情:“什麼老人?我舅舅才過不惑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