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那點不安情緒還未完全脫離，而在驟然聽到這句話後，漸漸清醒，垂著的手輕輕回抱，令時雨將頭往裡埋了埋，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冷風中紅了耳朵，“哦，我聽到啦。”

重要的話選擇跟重要的人說，無言的默契應驗，彼此心知肚明。

“許望寧，我沒喜歡過彆人。”手上攥著衣服的力度緊了緊，令時雨再次開口。

“我知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令時雨搖頭，她應該意識到，許望寧身處一個什麼環境，或許媽媽的拋棄，造就他性格上的患得患失，敏感自卑，而現在這份失去的安全感，是她帶來的。

她應該考慮得更加全麵，不應該全憑情緒用事，更何況，她還對許望寧說過很重的話。

“沒有的，許望寧，我也要說對不起。”聲音悶在衣物中，令時雨嘟嘟囔囔說。

愧疚情緒正濃，身後猛地傳來“吱呀”一聲，兩人都被嚇得一激靈，慌亂中鬆了手，退回到合適距離。

本能反應迫使，同時往身後看，發現隻是門被風吹著的聲音。

輕呼一口氣，令時雨拍拍胸脯緩解。

緊張情緒過後，剩下些許尷尬，也許是因為心虛，令時雨率先開口：“那個，我先上去了。”

說完，不等許望寧開口，就往回走。

大門即將關上，察覺許望寧還在身後，令時雨轉頭：“許望寧，明天見，晚安。”

冷戰幾天後的兩人終於又重新一起上學，相比以前自然相處的狀態又好像多了點什麼。

何小成見狀更是忍不住調侃：“哎喲，可喜可賀呀，終於和好了。”

“才沒有吵架。”被戳中心事，令時雨一陣氣惱，腳步當即加快，往座位上去。

走到座位，發現祝霖正一股腦的往書包裡塞東西，桌上很快被清空，又開始收拾起課桌內的。

沒忍住好奇，令時雨問：“祝霖，你收拾東西去哪，比賽嗎？”

手上動作停了下來，祝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沒，我要走了，回鬆林。”

“回鬆林？”令時雨有點驚訝：“這都高三了，好端端的又回去乾嘛。”

“沒辦法，我爸的意思，當初來這，其實也就是過渡一下。”祝霖看她：“在這待久了，連我自己都以為這次我終於可以不用走了。”

未成年人的世界，容不得任何反抗。

桌洞裡沒放什麼東西，將一個盒子放進書包，拉上拉鏈，祝霖又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令時雨：“這本漫畫送給你，以後有時間可以來鬆林找我玩。”

“一定。”令時雨雙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漫畫書，抱在懷裡，撫了撫，頗為珍惜的模樣。

隨後，祝霖看向許望寧，像是一臉不情願道：“有空的話，一起來。”

哪料許望寧毫不留情，同樣不給麵子，語氣不冷不淡：“不用，應該是沒什麼機會再見了。”

“你真是。”祝霖被氣笑。

第一節下課，令時雨和班上女同學約著去廁所，上完廁所，剛走出來，就被一隻手扯到一邊。

看清麵前的人後，令時雨忍不住出聲：“何小成，你變態呀，在女生廁所門口乾嘛。”

“噓，姑奶奶你小聲點，”何小成刻意壓低聲音，生怕真的被人當作變態。

“我找你有點事商量。”何小成解釋來由。

令時雨斜他一眼：“直接說。”

“過段時間，許望寧不是要生日了嗎，我尋思找你商量商量，要不要給許望寧辦個生日會之類的。”

沒有想象中的驚訝，令時雨隻是發出疑問：“你怎麼會突然想給許望寧辦生日會，以前也沒這茬呀？”

麵前男生撓撓頭，“這不馬上畢業了嘛，以後能不能見到麵都難說，和許望寧高中三年，總得做點什麼。”

令時雨若有所思，順著男生的話點頭。

“行，那就這樣，我負責找地方，到時候保準給許望寧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見令時雨同意，何小成已經一副沉浸在想象中的樣子。

*

許望寧生日那天，雖然下雨，卻不顯冷。

令時雨撐一把透明長傘早早等在門口，蒙蒙細雨中，沒一會兒就看見許望寧的身影，下雨的緣故，許望寧沒騎車，同樣撐了把傘，

令時雨朝他跑去，腳下因奔跑而濺起水花，不多時，就站定在許望寧麵前。

兩人傘麵相觸，令時雨朝他笑：“許望寧，今天下雨了，應該是個好天氣吧。”

言語中頗有一番暗示，不知道許望寧聽懂沒，令時雨隻聽見他默認性“嗯”了聲。

兩人撐著傘往前走，中間不免隔了點距離，走了幾步後，許望寧忽然喊她：“小雨。”

“嗯。”令時雨應。

得到回應，許望寧繼續把話講完：“我們撐一把傘吧。”

“啊，為什麼？”令時雨裝作一臉疑惑的樣子。

頭微微低下，像是有幾分難為情，隻聽許望寧小聲開口：“因為這樣，比較方便說話。”

“好呀，”不到三秒，令時雨已經收了傘，鑽到了他傘下。

有一瞬間呆愣，外加一絲緊張，身體無法做出反應。

令時雨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回望他，“許望寧，你今天生日，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怎麼辦？”一臉抱歉模樣。

“沒事，不過也行的。”

聽到這，令時雨心莫名沉了下去，對許望寧有這種想法而感到揪心。

可戲還得演下去，幾秒內，很快調轉情緒，“但是，我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哦。”

“什麼都行嗎？”許望寧緊接著問出口。

“嗯……”令時雨遲疑幾秒，“隻要我能做得到。”

“那我能摸摸你的頭嗎？”許望寧說出他的第一個願望。

不懂這算什麼願望，但令時雨還是順從應下。

頭頂被手掌蓋過，一股暖意從心底升起，令時雨眯眼朝他笑。

可這還沒完，許望寧像是很急，一下又把第二個願望說出口：“那你能對我換個稱呼嗎？”

“什麼意思，換什麼？”

“你好像對除我之外的人，都不會叫全名。”

聽上去有點委屈，令時雨笑：“比如？”

“比如鐘成他們。”

“哦，這樣呀。”令時雨刻意拖長語調：“那我叫你小寧？”

還沒得到許望寧認同，令時雨自己又立馬否定：“不對不對，怎麼有種兒子叫媽的感覺，哈哈。”

想了一會兒，令時雨說：“那我以後叫你阿寧，行不行。”

“嗯。”看上去比較喜歡這個。

一段上學路，硬生生被兩人磨了二十多分鐘，下午放學，令時雨和許望寧提出要去吃甜品。

甜品店很近，出校幾十米外，店麵整體不大，單隻容得下四五張小桌，但口味卻格外好。

走近店內，室內光線很暗，大概是店主沒選擇開燈又或是其他原因。

沒再糾結，尋了個座位坐下，令時雨提出她去點單，讓許望寧在座位上等著。

一個稍加沒注意，本應出現在點單台的人轉眼間便沒了蹤影，眼前似有影子微晃，下一秒，身後響起歌聲。

許望寧聞聲緩緩站起，眼睛一刻不離，看著端著蛋糕走過來的令時雨，以及身後還跟著的一眾人。

燭光照在臉龐，一切美好而虛幻，祝歌唱到末尾，人走到麵前停下，夢境破碎，一切真實得不像話。

“許望寧，生日快樂，許個願望吧。”

在一眾視線下，好像隻能聽到令時雨的聲音，許望寧吹滅蠟燭，聽話地閉眼許了個願望。

一係列步驟完成，蛋糕被放到桌上，準備劃分。

“謝謝你，小雨。”許望寧突然傾身，在□□雙眼睛注視下，輕輕攬住令時雨。

周遭瞬間響起一片怪叫起哄聲。

令時雨被吵得一陣耳熱，幾秒後，許望寧終於鬆手。

臉上餘熱還未褪儘，又到送禮物環節。

一群人紛紛將禮物拿出，沒一會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在一眾包裝精美的盒子中，何小成從口袋中掏出兩枚印章，東西一出，便遭到集體嘲諷。

“何小成，你好意思呀，局你組的，你本人送兩枚印章。”

無視掉幾人的嘲諷，何小成表情略帶幾分得意：“你們懂什麼。”說完，便自顧自抬起許望寧的手，牢牢在其手背上蓋了個章。

餘下的幾人伸長脖子湊近看。

隻見那手背上被蓋上令時雨，許望寧兩人的名字，除此之外，兩人名字中間還外加一顆愛心。

一眼便掃完，眾人像被雷到，異口同聲吐槽：“何小成，，你真土。”

被說得炸毛，何小成急起來：“一個個叭叭什麼，這是愛的印記，懂？”

“你家印章加起來幾毛錢呀。”依舊不放過。

“誰說幾毛錢，花了本帥哥好幾塊大洋，好吧。”

“喲喲喲，說出實情了吧。”

何小成被圍攻，故事主角終於出麵拯救。

“何小成，謝謝。”許望寧說。

得到本人認可，底氣一下起來：“哈，我就說吧，許望寧指定喜歡。”說完，彆眼不忘嘲笑一番：“你們這些人呀，禮物光往重的挑，完全忽視主人公喜歡什麼。”

何小成拍了拍許望寧肩，一臉鄭重其事，“寧，你放心，我會是這種人嘛，真正的大禮我早已備下，找個機會偷偷給你，才不會讓有些人看到。”

“切。”一陣揶揄聲起。

生日在笑鬨中度過，令時雨和許望寧回家已經是七八點。

照舊將人送到家門口，準備等令時雨進去，自己再離開。

可人這會兒卻沒要抬腳的意思，隻說：“許望寧，你等一下哦，我有東西給你。”

話落，令時雨跑進屋內。

不到一分鐘，人再次跑出來，將手中的盒子遞給許望寧：“剛才人太多了，不好給，你回家後才能拆哦。”

“嗯。”許望寧乖巧應下。

叮囑完，令時雨重新進屋。

回到家，一片安靜，許望寧中途接了個電話，草草幾句便結束，沒管其他，徑直上樓回房間。

坐在書桌前，隻開一小燈，輕輕將麵前的盒子打開，入眼便是一隻棕色毛絨小熊外加一張卡片。

跟令時雨小時候那隻很像，但又有點不一樣，許望寧將小熊和卡片一並拿出來。

卡片上寫著生日快樂字樣，看得出是商家贈送。

看完合上，許望寧將小熊移近到身前，小熊胸口有一顆愛心裝飾，許望寧下意識觸上去，不出一下，小熊發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發音清晰，許望寧聽得很清楚。

它說：“許望寧嘛，我最最最喜歡了。”

曾經那些不安、彆扭、自卑，以及太多不確定經由一段錄音徹底落實，令時雨用行動直白將話講明。

眼眶濕潤，經小熊承載多年的情誼，在這刻得到徹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