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玩偶 “你沒病誰有病”(1 / 1)

和你 Melie 6304 字 11個月前

周日晚上睡覺前,令時雨特意將鬨鐘調早了五分鐘,為的就是趕在許望寧麵前,看看他明天會不會在自己家門口停下。

心裡有了預設的期待,這一晚睡得格外好。

隔天一早,幾乎鬨鐘一響,令時雨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迅速洗漱好,在餐桌前抓了兩片吐司,背著書包就出了門。

撕著吐司邊慢慢細嚼,眼神又時不時望向左邊,抬手看了看手表,估摸著時間差不多。

下一秒,果然聽見連推著車軲轆的腳步聲,在人未看到自己前,令時雨急忙衝進家裡,在門後躲了起來。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樣。”令時雨透過門縫露出一隻眼睛小聲嘀咕。

跑加躲的一係列動作完成,許望寧推著車剛好到達家門口。

令時雨攥著書包肩帶的手漸漸冒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賭,賭許望寧會不會停下。

幾秒後,許望寧終於停下腳步,始終看著前麵的腦袋轉了方向,抬頭,向上張望那扇熟悉的窗戶,緊接著,放下了腳撐。

門後令時雨默默鬆了口氣。

理了理額前碎劉海,控製好麵部表情,令時雨自然地走出去,表現得像才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樣子。

腳步聲一起,門外的許望寧注意到,下意識就往前近了一步。

可演戲演全套,令時雨怎麼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候掉鏈子。

她背著書包自顧自往前走,無視掉許望寧望過來的目光。

一步,兩步,三步,令時雨已然略過許望寧。

第四步……

“小雨,”她被喊住,“一起走吧,可以嗎?”

聲音是無法忽視的急,背著身,令時雨偷笑,可又立馬調整好情緒,“不用了,我去坐公交。”

說完,人繼續走,身後有緊隨而來的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就快和她齊於同一水平線,令時雨低頭,借此掩飾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雨,對不起,一起走吧。”許望寧跟她旁邊,小心翼翼說。

好吧,她認輸,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抿了抿嘴角,確定好自己的表情沒有任何問題,令時雨停住腳步,看向許望寧,“好呀,我原諒你了,但我早餐沒吃飽,你得給我買好多吃的。”

“可以的。”許望寧毫不猶豫答應,嘴角微微揚起,終於露笑。

承諾很快兌現,一到校門口,許望寧就斥資為令時雨買下了一個加雙倍量的飯團。

撕開包裝紙,令時雨吃起來。

一口剛咽下去,還未來得及回味,後背被人猝不及防拍上一記。

“嘿,令時雨生日快樂!”

“謝謝,但我生日已經過了。”令時雨毫不留情揭穿。

“那人家知道得晚嘛,你也沒跟我講。”祝霖一臉無辜的表情。

“跟你開玩笑的啦,沒事。”令時雨表現得頗為大度。

“但你放心,我還是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的。”祝霖嘻嘻笑,說完,手指點了點書包。

“那我提前跟你道聲謝。”

兩人越聊越歡,清晨日光縷照在頭頂,許望寧慢慢減了步子,落在後頭,麵前兩人站在一起交談的距離顯得如此刺眼。

眼神盯得失焦,眩暈中兩人背影看起來如此相配。

好像每次剛察覺到一點希望,意外總先到來。心底有個聲音不斷警告,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找準機會就得放棄。

左邊空落落,令時雨朝後看,發現落在後麵的許望寧,於是催促:“許望寧,在乾嘛,快點呀。”

許望寧回神,聽後,自覺加快腳步,卻刻意避開兩人,“我去車棚放車。”

嘴角放平,令時雨就這樣看著許望寧走遠,手裡的飯團變得索然無味,順手丟進袋子,全然忽視掉身邊還跟著的祝霖,一個人加快腳步往教學樓走。

連接在兩人身上的某種東西搖搖欲墜,微妙的氣氛持續整整一天。

許望寧悶葫蘆不出聲,令時雨也不主動開口,課堂筆記做得比誰都認真。

晚自習下課,兩人照例騎車回。

雙手習慣性揪住衣角,前座的人卻將身子往前傾了傾,下意識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許望寧知道,她有喜歡的人,自己不應該和她有過度的接觸。

雙手落空,而令時雨心頓時堵了半截。

將近二十多分鐘的路程結束,車停家門口,令時雨自覺下車。

人沒急著進門,燈光下,一雙眼睛緊盯許望寧。

壓抑一天的情緒終於爆發,許望寧這段時間有意無意的遠離她不是沒察覺,隻是她告訴自己,許望寧可能心裡有什麼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上次送自行車史矜說是她想太多,但她了解許望寧,平白無故的不可能突然送輛自行車,明明有那麼多東西可以送,更何況她壓根就不怎麼會騎,也從來沒說想要過。

隻是她選擇忽視掉罷了。

可許望寧接連下去的態度,讓她根本沒有辦法無視,而後,她再一次繼續上次的問題:“許望寧,你上次送我自行車到底因為什麼?”

一問,沒答。

好,那她換個問題。

“或者說,你送我自行車,想讓我和誰?”問題揭示,徹底擺到明麵。

令時雨話問得直且急,讓人徹底沒退路,許望寧抬頭,看她,認命似的說出“祝霖”兩字。

名字一旦說出口,今夜過後,這份殊榮他永遠不會再得到,他和令時雨也再沒了青梅竹馬這個噱頭能夠支撐他繼續肆意接近下去。

“關祝霖什麼事?”

話問出,幾乎一瞬間,令時雨便悟懂。

所以,是為了成全她和祝霖。

令時雨逼著自己笑,“請問我和祝霖做了什麼舉動讓你誤會,甚至費儘心思做到這種地步?”

眼眶微紅,兩人都好不到哪去。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每次一聲不吭,話永遠都是她在說,壞人總是變成她。

“許望寧,你為什麼每次都是這個樣子,每次我進一步你退一步。”令時雨吼,“你沒病誰有病。”

話說得狠,風刮得臉很疼很疼,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一個勁的往下流。

令時雨最後留話:“許望寧,我特彆特彆討厭你。”

連接在兩人之間的東西徹底裂開,七歲時,令時雨媽媽給令時雨買了一隻小熊玩偶,當時令時雨對他說:“你拉小熊左手,我拉右手,這樣我們就不會走散啦。”

而現在,小熊爛掉,被徹底一分為二。

*

令時雨和許望寧十多年來發生了第一次冷戰,經由昨夜之事後,冷戰被搬到了明麵上。

教室內常並在一起的兩張課桌,被令時雨分了縫,一向習慣臨上學總拖五分鐘的她成了班上來得最早的人,每天一早會路過的屋子再沒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兩人長時間沒有過交流,令時雨幾乎是一放學提著書包就出門坐公交,班上熟悉他倆關係的人多多少少看出點不對勁,但也沒人敢去橫插一腳。

時間一長,許望寧也摸索出了規律,令時雨起得早,他就起得比她更早,也嘗試逮住人,大部分時候走到房子前,就能看見人剛出門,可令時雨看見他,也會選擇直接漠視。

上午第四節下課,班上的人準備下樓吃飯,卻被英語課代表以要收英語試卷為由阻斷了腳步。

收試卷不算多費時間的事,眾人把試卷往桌上一放,一個一個往上傳就行。

眼看已經輪到令時雨,偏偏她的試卷還沒找到,桌上一摞書,每本幾乎都被翻爛,硬是沒發現試卷蹤影。

卷子總是習慣每次隨手往教科書內夾,除了書裡麵,她想不到還會放在哪。

“煩死,我試卷呢。”翻找的動作還在繼續,令時雨這幾天心情本就不佳,又攤上這檔子鬼事,暴躁值到頂峰,控製不住便一嗓子喊了出來。

許望寧在一旁注意著她的狀況,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應該在你書洞的試卷袋裡,上次幫你理過,放進去了。”

令時雨聽完停了動作,臉色變得嚴肅,依舊沒看許望寧,隻回:“用不著你在這假好心,以後我的事你彆管,我的東西你也彆碰。”

說完,將試卷袋裡的試卷找出,一摞試卷收好,利落的拍在講台上,當即出了門。

令時雨這一反應引得班上周圍一圈人注意,幾人麵麵相覷,又下意識看向許望寧。

不難看出人的失落,何小成下意識拍了拍許望寧肩膀,以示安慰。

晚自習在安靜的書寫中進行,頭頂燈光忽明忽暗,緊接著滋啦一震,兩秒後,全棟樓陷入一片漆黑。

沒有驚慌,隻有在一排排座位下發出的歡呼和尖叫。

“停電了,停電了,好幸福,好幸福。”這樣迸發出的臨時反應比麵對任何一件突發事件都來的及時。

可興奮勁沒撐過三十秒,就被立馬叫停。

“大家安靜,應該是電流不穩定,待會就來電了,都給我在位置上坐好。”

班主任發話,那點勁頭又瞬間懨了下去。

五分鐘後,電還是沒來,人徹底坐不住,底下開始騷動不安起來。

以何小成為頭,一小部分人借由窗外透進的光轉移了座位,講話聲隨之也變得大起來,這會兒功夫,何小成已經提著凳子又換到了令時雨旁邊,“令時雨,跟你講個鬼故事,聽不聽?”

何小成帶著私心過來,準備剛好借這個機會嚇嚇令時雨,隻要人一旦被嚇到,就會下意識往許望寧身邊靠,一來二去,兩人指不定就和好。

一拍掌,何小成覺得自己這個計劃天衣無縫。

可令時雨沒率先回應,卻引得周圍小一圈人靠過來,“鬼故事嘛,我也要聽。”

高三麵臨的壓力巨大,趁著好不容易停電,大家的壓力也一時得到釋放。

令時雨:“隨便。”

“好,那我開始講了。”

“話說從前有位叫小麗的女孩,她特彆喜歡在夜裡加班,這天,她照樣像往常一樣加班,半夜忽然覺得有點口渴,而桌前已經沒水,於是,她拿著水杯,走出房間,打算去倒杯水。”

“但又因為麻煩,她沒選擇開燈,隻是打著手機燈走了出去,她順利來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就這樣,她喝了兩三口後,突然察覺到嘴裡的異物,可惜她沒能如願從嘴裡吐出來,不得已下,她隻能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手去弄嘴裡的東西,終於,她把嘴裡的東西順利拿了出來,發現……是一根頭發。”

“不對,”男生的聲音忽然加大,眾人都被嚇了一跳,聲落之後,眾人用眼神示意男生繼續講下去。

“緊接著,借著光,她發現這根頭發是紅色的,但是,小麗根本沒染過發,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顏色。”

“那就隻有一個原因,可能屋內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此時,一個猜想占據小麗腦海,於是,她本著好奇,慢慢的將頭向後轉去。

“然後……”

“啊啊啊啊啊,”周圍一圈女生忍不住尖叫。

“哈哈哈哈,”何小成一邊笑,一邊觀察著令時雨反應。

然後,他發現令時雨無動於衷。

靠,計劃失敗了。

一個鬼故事講完,通知又再次下達。

“各位同學,今晚應該不會再來電了,大家有秩序的排好隊下樓。”

順利到達樓下,令時雨背著書包抬腳準備走,祝霖在身後喊她:“令時雨,太晚了,我陪你一起回。”

令時雨朝他揚了揚手,謝絕他的好意,“不用了,我爺爺在校門口等我。”

不遠處的許望寧聽到,為避免遇上,惹得不快,默默朝另一個方向走。

時間將近十一點半,巷口的路燈卻熄了大半,便利店門口,夾在指尖的煙已燃掉將近一半,遲遲未送進嘴裡,許望寧坐在這已經差不多兩個鐘頭,像是陷入沉思。

良久,煙頭被碾滅,許望寧大步走了出去。

令時雨不會喜歡煙味,而煙的味道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嘗。

許望寧一路走回去,站令時雨家門口,抬頭往上望,一向亮著燈的房間此刻早已漆黑一片。

月色包裹涼意襲進臥室,床上的女生睡得正酣,令時雨做了個夢。

夢裡,一片片馬賽克似的畫麵在眼前浮動跳躍,沒一會兒呈四麵變成了一個禁閉的空間。

她就這麼站在其中,茫然的眼神探向四周,驀然間,聽見了耳熟的聲音:“小雨。”

此刻的心慌被安全感占據,令時雨開始笑:“許望寧,我在這兒,看得見嗎?”

她興奮的揮著手,那道熟悉的聲音卻沒了動靜,畫麵一轉,她再看到的就是一個膚色蒼白,靜靜躺著一動不動的許望寧。

“許望寧,許望寧,你醒醒,我是令時雨。”

漸漸的,哭聲衝破虛幻,在現實空間中回蕩,淚水自眼角流出,滑落,浸到枕麵。

哭喊聲落到現實,意識回了籠,令時雨猛地從床上坐起,摻了點月色的光,睜眼一片黑暗,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個夢。

可那股不安感並未因回到現實而消失。

右手摩挲到枕邊的手機,立馬拿起,屏幕在黑夜中被點亮,令時雨下意識撥出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床頭櫃上燈被點亮。

電話鈴聲響了三秒,順利被接通,熟悉的嗓音從電話對麵溢出:“小雨?”

電話響起那刻,幾乎是以最快速度摁了接通,許望寧聲音在黑夜中啞得不行,此刻兩人這種處境下,他不敢再多說點什麼。

終於聽到聲音,令時雨心落到實處,手機從耳朵邊隔開半寸,輕微緩了口氣。

困意消失,人完全清醒,長達一周的冷戰差臨門一腳,最終還是拉不下麵兒,隔著屏幕儘量讓自己淡定:“沒事,手機放枕頭邊,睡覺時可能不小心按到了。”

“好,那早點休息。”看著樓上不知因何而亮起的燈,許望寧隻能說這麼一句。

通話還在繼續,那些想要一吐為快的字句或許就因幾秒後的掛斷而徹底被咽下,爛在肚裡。

隻是這樣,真的會甘心嗎?他不貪心,要的本來就很少,不是嗎?

“小雨,如果可以的話,能下來一下嗎?”

人在臨死前的願望總是會被無限放大,而他是會被解救還是繼續下沉?

“好。”令時雨答應得很快。

不到一分鐘,人就下了樓,出現在自己麵前。

“你在,就好了。”令時雨氣還沒緩平,眼角已沁出淚。

不懂令時雨為什麼哭,大概還是因為自己,許望寧伸出手,細細替令時雨擦掉眼淚。

令時雨看著他,緊接著他將人抱進懷裡。

頭搭在肩膀,身上是涼的,滾燙淚珠滑進脖子,然後,令時雨聽見他說:

“小雨,對不起,”靜謐的夜中有稍加停頓,“還有,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