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跟著小白漂泊。
前方有人,穿著長裙的婦人。
婦人頭發黑得太過純粹,一眼就知道是染過的,甚至能聞見劣質化學染料的味道。
長裙的裙擺飄揚。
有瑾輕聲歎,心道果然人人都怕老。
他要是頭發還會白,估計也有一天要走進理發店,彆彆扭扭地說一句染黑,然後靜靜等著染完頭發重回青春。
不過現在沒有這種煩惱了。
婦人回了頭,看年紀約莫五十歲,狀態說不上好。
實現對上的瞬間有瑾有種被抓包的尷尬,轉念一想,現在沒人能看見自己,就和女人對視起來。
婦人有影子,想來看不見自己的。
“小忱。”
有瑾尷尬了起來。
“您認識我?”
“認識啊。”
婦人點點頭,“我是你的鄰居,你忘了?”
有瑾記不得自己有過這樣一位鄰居,有些窘色:“抱歉,我記性說不上好,很多事都忘了。”
婦人笑著擺手:“沒事兒,我記得就好。”
老爺子說過,生死界限不明,生者和死者交彙時,生者或許危在旦夕。
他想幫她。
“您在這兒做什麼?”
婦人理了理長裙褶皺,西服料子洗得發軟,失了形狀:“我思念一位故人,很多年沒見,有些想他。”
“所以想去看看他,去他的城市走走。”
有瑾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規勸,和她說此行凶險?
不太妥當。
“您要去哪個城市啊?”
“宜莊市。”婦人笑,“一個大城市。”
“宜莊市可能下雪了。”有瑾絞儘腦汁,“要不您晚兩天去?”
“那恐怕不行。”婦人搖頭,“我很想他,不想耽誤。”
“我也要去宜莊市。”有瑾脫口而出,“我和您一起吧?”
婦人愣了一下,莞爾:“好啊。”
有瑾卻有些後悔,自己會不會傷害到婦人?
托辭確實不好找了。
“有你陪著,一路也算完滿。”婦人撩著鬢角的頭發,“總還有人能陪我說說話。”
有瑾扯著嘴角。
“我們明日火車站見。”婦人揮手告彆,“可彆忘記我了,我姓陳。”
“好的陳太太。”
“明日見。”
有瑾坐在公園長椅上。
今日程先生或許還會給他信,他一直等著,把這當作一天裡占比最重要的事。
或許還會有一簇滿天星。
小白蹲在他肩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啄著。
“淘氣。”有瑾摸著小白圓圓的腦袋,等著另一個小白的到來。
順便送送日落,迎迎日出。
他徹底不用睡覺,也不用擔心失眠了。
就是不知道程先生會不會失眠。
程先生失眠了總愛抱著他,拿額頭蹭他的頸骨,惹得有瑾左右躲閃,睡意全無,此時再回頭,就看見程先生睡意漸濃,呼吸微沉,他又舍不得喊他。
程先生睡著時很可愛,他……
有瑾搖搖頭,皺起了眉。
他有些記不清程先生的樣貌了。
他快要記不得程先生了。
為什麼老爺子的夫人能記這麼久,自己卻忘得這麼快?
他明明也很愛程先生的。
橙紅色的晚霞壓著太陽落幕,夕陽溺斃在萬丈高樓裡。
小白姍姍來遲。
【你該來拍張照片的,這些照片都不好看,可我喊你你又不理我。】
【你小小地回來一下好不好?】
先生在撒嬌。
有瑾哈哈大笑,叉著腰。
“就不。”
嚇著你怎麼辦?
我可不會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