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穿著一身純色的連衣裙,優雅得體。
有瑾跟著她坐上了通往宜莊市的車。
——通過婦人的夢。
有瑾看著婦人,有些難過。
“您不該到這兒的。”
“為什麼?”
有瑾想到了下著大雪的那天。
“你該回家,大冬天的彆在外麵。”
“為什麼冬天……不能在外麵?”
“因為雪一下,到處就白了呀。”
有瑾也笑,手枕在腦後。
“白茫茫一片,容易迷路回不了家的。”
婦人笑了起來。
“我也不想啊,可他不願意回來了。”
“他賭氣,我拉不下臉。”
婦人鬢角還有些沒染好的頭發,泛著黑灰色。
“他就不回來了。”
“我後悔了。”婦人淚眼愁眉,“我那麼愛他,我該和他說我接受了的。”
“我早就接受了。”
有瑾遞給婦人紙帕。
婦人緊攥著有瑾的手。
“阿瑾。”婦人抬眼凝睇,“我和你換好不好?”
“媽媽和你換,你回來好不好?”
婦人哽咽著,做出作為母親的請求。
哀慟,熬心。
有瑾僵在原地。
又是細雪。
撲簌簌的。
有瑾回過神來。
“不能,媽。”
“我回不去了。”
“我也快要忘記你了。”
“你也忘記我好不好?”
母親悲哀地流著淚。
“忱忱。”
有瑾撥開她的手。
“媽,你不能走。”
“我愛你。”
“你可不可以,繼續活下去?”
“我或許還能收到滿天星。”
母親的禮物。
“我舍不得,媽。我舍不得。”
“回去好不好?”
有瑾算著自己的頭七:“後天我就能去見你了,就後天。”
“後天我和你回家。”
白絮似的冰,落在裙擺上就化為水珠,浸濕布匹。
2022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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獺獺已經吃不下一點東西了,連昏黃的眼珠子都再掉不下一滴淚,我看著心疼,想著不如帶它安樂死,可總是下不去決心。
2022年2月15日 元宵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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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獺獺活潑得反常,前爪抱著我,咧著嘴笑,還蹭我的掌心,求我給他吃冰淇淋。
我給他買了一個,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總之很狼狽。
下午做了件荒唐事,煮了兩碗元宵,等著阿瑾回來,等到日暮西山,他也不肯來,隻得匆匆吃點,洗漱躺下,盼著入夢。
他來了。
他問我是誰。
我說我是他丈夫,是他的程先生,他笑了半天,說他的程先生沒這麼老。
他說程先生沒有胡子,沒有白頭發,沒有青黑的眼圈和粗糙的臉。
我當時想笑,又覺得笑得醜,就忍著沒笑。
結果把眼淚忍出來了。
他說他跟著一隻白鴿來的,那隻白鴿會說情話,各式各樣的情話,他很好奇,就跟著來了。
結果看見我這個老男人。
我聽著,一邊哭一邊笑。
我說,我也想要一隻這樣的鴿子。
阿瑾還是很孩子氣。
他揚起下巴說,這是程先生送他的,情書情話和情鴿,都隻他一份。
我哈哈大笑,笑得喘不上氣,笑得心如刀絞。
他看中了我家的金毛。
他說金毛好可愛,問我可不可以溜溜它。
獺獺蹲在他身邊,躍躍欲試,整裝待發。
我點頭。
可以。
因為它喜歡你。
他很高興,牽著獺獺和我揮手告彆。
再見先生。
阿瑾如是說。
再見阿瑾。
我如是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