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其實並不熟悉X這號人物,畢竟他也不曾有過雇傭殺手的需求。第一次對這個人有所了解,其實就是因為那天下午boss讓自己去善後。
當然那個時候他也不熟悉華人嘿幫,不過看到他們的著裝打扮都很統一,而且自己又未曾見過,所以肯定也是屬於某個組織的成員。
對麵一共十來號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額頭中彈而死,屍體的發現地點在boss給的港口交貨處,那是一個較為狹窄且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雖然空間狹小但是又沒有什麼明顯的遮擋物,不遠處有幾處又集裝箱改造而成的倉庫,建築物普遍較矮。這裡可以說是一個容易交易但是也容易被一鍋端的地方。
根據屍體倒下的方向和額頭中彈的大致角度,推測狙擊地點並不困難,幸村很快找到了一處地勢較高的集裝箱貨艙,上麵沒有圍欄之類的支撐物,也就是說,殺手肯定是呈匍匐姿勢進行射擊。
他找到一枚彈殼,估計是殺手臨走的時候疏忽留下的,然後根據屍體額頭的傷口進行初步推斷,殺手用的應該是有瞄準鏡的來福槍。但是這種槍支並不像手槍那樣易於隱藏,它的體積來說相對較大,所以殺手應該是用了一個常見且容易蒙混過關的容器進行攜帶。
不僅如此,他應該會時刻注意,不被人看到自己的臉,雖然殺手都有一定反偵察意識,而且如果他不想露臉,他肯定也會選擇更加隱秘的時間和方式——既然行動的時間是在下午,一是說明委托緊急,另外一點也能猜到他應該是做足了偽裝。
不過隻有這點信息,他應該是沒有辦法猜到對方是什麼人的,頂多隻能想象一下對方大概用了什麼偽裝手法——比如頭戴棒球帽背著球袋的運動員,最好再穿一件防曬衣之類的。
他來不及調查,而且他也沒有那麼多信息渠道,況且當晚boss給他下了緊急任務——潛入森川宅殺了森川勝一並且找到他的秘密箱子,自己自然沒空去管這個素未謀麵的殺手了。
“你知道為什麼boss要讓我去殺森川麼?”不二聽到耳機裡的幸村這麼問他,“明明他不信任我,而且這個行動又必須做得隱秘,他想讓我送命其實隻要讓我去地下室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讓一個有可能會搞砸的人去做這種任務呢?”
“因為他之前委托了X,但是X並沒有接下這單生意。”幸村自己回答了自己的提問,“所以我就在想,這個殺手估計不會殺平民吧,我們boss應該對此也感到很意外,所以情急之下,這項任務隻能甩給了我。”
不二還是沉默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幸村。
“我作為被指派的人,第二天肯定要去森川宅查看情況來製定行動計劃。我想,如果對於殺手來說,如果一定堅持著不殺平民的原則,那麼肯定在私底下也要留意一下被害人的情況。”幸村的語氣放緩了一些,但是聽起來還是很嚴肅,“警方並沒有對外公布森川去世的消息,就是怕引起不好的輿論和騷動,想等到調查結果出來再說。所以,能在警方公布之前出現在森川身邊的人,都有可能是X。”
“那天我在警局見到的人,隻有白石和你。”幸村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推理結果,“白石是大阪來的偵探,也是森川私下指明的代理人;而你,我也隻是淺淺懷疑了一下。”
“不過當白石說出你的職業是網球教練,我對你的懷疑程度上升了許多,因為網球教練的打扮確實很符合我之前對於X的著裝推測。另外,負責給森川宅的四具屍體善後的人也是我,被你殺掉的那倆人,雖然行凶工具不同,一個是折疊刀而另一個是銳利的弓箭,但是他倆的傷口位置如出一轍,都在左側頸動脈,距離鎖骨處大約3到5厘米。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攻擊某個特定位置應該也算是職業習慣——我記得我應該說過,你的準頭很好。”
“這幾天發生的這兩起命案,我之所以認定不是X做的,一方麵是因為森川的身份,另一方麵是因為這個殺手有刻意模仿過X,但是X在使用近戰工具的時候並不會襲擊被害人胸口。”
“關於他的代理人和線人我也是之後去做了一些功課,才慢慢了解到委托詳細規則的。根據那晚的情況來看,你的代理人應該就是副駕駛那位,擅長處理情報數據;而線人應該就是你弟弟吧,他對這座城市的所有路況都十分熟悉,想必也很擅長擬定秘密交易地點。”
幸村說完,通訊兩頭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半晌,不二終於發出一聲輕笑。
“幸村,我真的是服了你了。”
“所以呢,親愛的殺手先生,被誣陷了怎麼辦?”幸村的語氣又恢複了之前的輕快,“我相信你應該已經知道真凶是什麼人了,至於剛剛我問白石的問題,想必你也能回答了吧。”
“嗯,那必須的。”不二點點頭,朝樓梯上看去,白石應該就在樓上等自己。
“呃,不二,怎麼說,我感覺他們應該發現有人在進行竊聽了。”白石看到不二緩緩走上台階,指了指自己的耳機,小聲說道,“剛剛老周好像接了通電話,然後發現信號不是很好,懷疑是有竊聽器,於是三浦就把他的保鏢‘張’趕出去了,現在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
“白石,你聽我說。”不二湊近他,小聲耳語幾句。
“行,我知道了,就按你說的辦。”白石點點頭。
“威尼斯”的老板周佩君,此時依舊安逸的坐在燈火通明的落地窗前,室內十分暖和,他有點想打盹。看來今夜和往常一樣,也是一個注定繁華的夜晚。
門外突然傳來暴亂,夾雜著槍聲和驚叫,他有些警惕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去摸自己的槍。
不二用手刀利落的劈暈了一個保鏢,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的槍從褲腰帶上粗暴的扯下,對著左右兩邊一齊撲過來的人一人一槍,有人從背後撲向他,他轉身一個飛踢,那人的下巴立馬脫臼。
周圍的黑衣人保鏢開始對他舉槍射擊,他立馬側過身來,用剛剛勒住的人豎在身前充當肉盾,夾縫裡用剛才拿到的槍射出子彈,每一枚子彈都精準無誤的射入了黑衣人的額頭,緊接著,他們像多米諾骨牌那樣一個一個接連倒下。
周佩君剛舉著槍小跑著到了門口,會議室的大門就被一腳踹開。
“那個姓張的保鏢去哪了?”不二快速的環視了一圈,屋子裡隻有瑟瑟發抖的三浦議員,並沒有那個保鏢,他靈活的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意的轉了兩圈手槍,然後把槍口對準了華人嘿幫的首領,“正好三浦議員也在啊,那讓他聽聽也無妨。”
“如果你現在要雇一名殺手,第一個目標是對你非常不利,可能會導致你人財兩空的人,還有一個是你組織裡的叛徒,你對這次任務非常重視,重視到不允許出現任何一點紕漏,而且必須做得悄無聲息。你會去雇傭什麼樣的人?”不二手裡拿著槍,屋子裡也就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姓周的畢竟是混嘿幫的,抬手就去摸槍,“砰”的一聲,那把槍被崩了個稀碎。
“先好好回答問題,”不二笑眯眯的把槍口在兩人直接來回指指,“不然可彆怪子彈不長眼睛。”
“那肯定是派我身邊的得力乾將啊,再不濟就雇一個手法毒辣行動隱秘的殺手。”回答這話的是三浦老賊,他可不想在這裡白白送命。他被這一出嚇得不輕,這小子能找到這裡來,單槍匹馬解決掉門口那些個保鏢,指定是有兩把刷子的。自己雖然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要求,但是還是先回答問題再說吧。
“想法倒是很不錯,思維很縝密,頗有政客風範。”不二居然在稱讚他,“不過很遺憾,你不是雇傭殺手的人,你也不是□□,他們想的你未必能想到。”
“確實。”另一個聲音從門邊傳來,兩人回頭一看,那裡站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服務生打扮的人,“我剛剛思考了許久這個問題,終於想到答案了。”
“你,你又是什麼人?”三浦被嚇了一跳,他總覺得這人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是森川會長生前雇傭的偵探,來負責調查此次事件的真相。”白石摘掉了他的黑框眼鏡,“如果我是華人嘿幫的老大,對於攪黃我交易還殺了我手下的人,和我們組織的叛徒,我肯定會用我身邊最親近,也是最值得我信賴的人,並且在事後嫁禍給道上出了名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最後給警方施加壓力,順便除掉這個殺手。”
“對於殺手來說,辦事效率越高,行動越神秘,危險程度也會隨之上升,行動時不穩定因素越大,因此太私密的委托並不能交付給一個你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但是對外又得這麼說,主打一個,殺雞儆猴。旨在告訴那些有反水想法的人說,要是敢有二心,馬上就會被最可怕的殺手盯上。”白石雙手抱臂,來回打量三浦和周。
“而滿足值得信任的人、身手較好且有一定經驗、身高170左右、案發後出現在警視廳範圍內也不會引人懷疑的......殺手。”不二摸摸下巴,“我能想到的也隻有那個人了。”
“張。”白石替他把話說完,“三浦議員的貼身保鏢之一。”
三浦愕然,他屬實是沒有想到,自己一直要找的凶手,居然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想想都有些後怕。
“二位,話說完了吧。”趁著白石跟不二說話的功夫,華人嘿幫的首領不徐不急的抽出藏在桌子下麵的槍,槍口正對著不二,“就算是我安排的又怎樣呢?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警察管不了我們這一帶,X會照樣背鍋,對事情的結果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所以二位,你們還是先擔心一下你們自己吧,我早就覺得今晚會有什麼臟東西混進來,果不其然。”真是老奸巨猾的家夥,“反正對於三浦議員來說,也不算什麼壞事,競爭對手沒了,市長也必然由你收入囊中。到時候我們合作愉快——”
說時遲那時快,趁著他放鬆警惕的那一秒,不二的槍口迅速瞄準,但是他扣動扳機,卻遲遲不見子彈飛出來——
沒子彈了!下一秒,隻聽得快速的兩聲槍響,他急忙閃避,兩枚子彈堪堪擦過他的胳膊。
有驚無險,幸好自己反應夠快,不二回頭看去,正好看到白石倒在地上的一幕,鮮血從他的腰上噴出,灑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小兄弟,”周佩君看著不二瞪大眼睛,還是那副奸詐的嘴臉,“我承認,你確實身手挺好的,但可惜,剛剛的目標不是你。”
“不可惜,”不二抄起桌上的煙灰缸,用儘全力砸了過去,就在反應的0.1秒的時間裡,周看到了他憤怒凶狠的表情,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你成功惹到我了。”
周佩君手裡的槍很快又射出幾發子彈,不二敏捷的越過桌子,那些子彈就好像人體描邊一樣蹭過他的衣服,但是就是打不中他的身體。下一秒,他手上的槍就被一記手刀打飛,緊接著拳頭就如同雨點一般的落在了自己的臉上,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反應。最後一下,他抬起腿,一腳狠狠踢在了周佩君的脖子上,隻聽得“哢擦”一聲,那人狼狽的朝後倒去。
不二喘著粗氣去看他的情況,講真,他自己也沒有辦法估計那一腳的力道有多大。白石的加上自己之前被誣陷的,所有憤怒和怨氣都化成了這一擊,如果踢到了要害,那下場肯定是很慘烈的。
“......”劇烈的憤怒過後,他才意識到,三浦好像就在旁邊,那老賊確實不中用,這會兒正被嚇到蹲在椅子邊發抖,還用雙手緊緊抱著腦袋。
不二淩厲的瞪了他一眼。
“......快滾!”
嘿幫首領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倒在地上,脖子和頭詭異的歪到一邊。不二踢了他下巴幾腳,發現那人沒什麼反應,便一腳踹開了他手上的槍,隨即趕緊撲過去看白石的情況。
那兩發子彈打在了白石的腰側,出血量很大,看位置應該不至於傷及內臟,但是人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暈了。不二趕緊跪在地上,三下五除二脫下自己的外套,他要先給白石止血。
他確實有些慌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發生的細微變化。突然他感覺身後有什麼人在盯著他看,猛地一回頭,那目光銳利的小個子殺手,“張”,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呃......”那人迅速出手,將不二打翻在地。應該是用了槍托一類的堅硬物體,而且擊打位置就在太陽穴附近,就這一下就足以讓不二眼前一黑,強烈的不適感和眩暈感很快湧了上來。
他想辦法站起身子,但是還沒站直便又遭到了一記重擊,還是打在跟剛才一樣的位置。重新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張”冷漠的用槍口對準自己的腦袋。
“呃......”他一張嘴,胸口便一陣翻江倒海,然後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看到“張”的手指,正在漸漸的扣動扳機——
但是他沒有聽到槍響,取而代之的是,18樓玻璃窗接連碎掉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機槍掃射的聲音。自己倒在地上,而且有桌椅擋著,並沒有被濺射到什麼,但是“張”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像靶子一樣被掃射了一通,血混著碎玻璃渣噴射的到處都是,幾秒鐘後,他像軟體動物一樣的身子癱倒在地。
不二趕緊晃晃腦袋,站起身來小跑到窗邊,是直升機!幸村確實來救他們了,但是連直升機都用上了,豈不是正好說明他們已經被樓下的人包圍了!
得去頂樓!他趕緊跑回去,架起白石。昏迷的人本身就異常得沉,更何況自己現在也頭暈的要命,但是他必須強打精神趕緊上去,一旦樓下的人追上來了,我們仨都得沒命!
他一手架著白石,另一隻手一把推開會議室的門,正好撞上門口的人。
“不二!”差點就以為追兵來了,沒想到一抬頭,居然看到了幸村擔憂的臉。
果然......雖然有些晚了,但是嘿手黨先生確實沒有食言呢,這下我就放心了。不二這麼想著,下一秒,他膝蓋一軟,和白石一起雙雙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