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這是哪兒?”他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問,因為大部分的小說和電影主角在經曆了昏迷之後,醒來的第一句話都是這個。
“真失憶了?”幸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你現在在一艘貨輪的三等客房裡,這艘船的終點是位於北海道的國立監獄。”
“......沒失憶,我隻是想問問為什麼我會在家裡?白石呢?”不二企圖起身,但是發現頭暈得厲害,室內的窗簾拉了一半,窗外陰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你那點皮外傷,估計還沒到醫院就好了。”幸村用手指點點他的額頭,“白石被我送醫院了,不過問題不大,沒有生命危險,處理一下傷口,觀察個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哦......他沒事就好。”不二重新縮回被子裡,“原來不是因為你想和我獨處啊。”
他看到幸村明顯身體一僵,這句話太過於猝不及防,屬於最真實的真實傷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幸村小聲嘀咕:“這不是等你醒來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嘛。”
“什麼重要的事情?”這家夥聽力倒挺不錯的。
“給你收拾床鋪的時候,在你的床底下櫃子裡發現了一堆武器。”幸村避重就輕,“不僅如此,你的球袋裡、衣櫃裡、花盆下......可以說嗎,你房間簡直就是一個微型軍火庫。”
“可你昨天晚上不也是睡在這個軍火庫裡了?”不二想抬手去摸自己的手機,但是手機好像並不在床頭櫃上,“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來了,我到底昏了多久?那件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你放心吧,我已經處理好現場了。”幸村拍了拍不二的手,“關於這件事......我確實要向你們道歉,如果我早點來,你倆應該就不會受傷了。”
“欸?我可不記得我和白石怪過你吧?不過話說回來,你那直升機怎麼弄到的?”不二善解人意的岔開話題,幸村能來幫忙善後已經很不錯了,主要是行動太倉促,沒有製定具體計劃,而且自己也低估了華人嘿幫的實力。
幸村顧左右而言它:“我一個朋友的......哎,不重要,反正事情解決了就行。不然樓下一個兩個全是荷槍實彈的,我要是不用直升機根本進不來啊。”
不二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幸村,我餓了。”
幸村微微歎了一口氣:“有吃的有吃的,給你買了粥,還有烏冬麵,你想吃什麼我給你拿。”
“隨便什麼都行,最好再來點芥末。”不二原形畢露,他這幾天都沒怎麼吃到,甚是想念。
幸村皺起眉頭,板起臭臉:“不可以,病人不可以吃這麼刺激的東西。”
“欸,”不二故意裝出有些難過的樣子,“皮外傷也不可以嗎?”
“哎......行,給你弄給你弄,少吃一點問題應該不大。”幸村把碗端到不二的麵前,在碗的邊邊擠上了一小撮芥末,“真搞不懂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口味。”
不二忙著吃飯的時候,幸村就把手機裡的新聞錄屏放給他看。華人嘿幫的首領還有那兩起謀殺案的凶手“張”的屍體被發現後,警方公布了事件的真相,這條新聞很快就上了趨勢。
“市長候選人之一的森川勝一的屍體與前天早上在其位於神奈川縣的彆墅被發現,另一名候選人三浦議員的隨行成員之一,中國籍的袁傑的屍體也與今天淩晨被發現,經警方調查,兩人均被同一人所殺害......凶手之一,中國籍的張馳,於今晚8點30分在位於唐人街的賭場‘威尼斯’墜樓,死因為中槍而亡,在他隨身攜帶的物品裡,有疑似之前兩起命案的凶器,一把折疊刀......另一名凶手,中國籍的周佩君,在其電腦裡疑似發現了犯罪計劃書......”
“這件事情某種意義上算是結束了吧?”新聞放完之後,不二這麼問道。
“如果不把那天晚上襲擊我們的人和我們在會長彆墅裡找到的東西算進去的話。”幸村低頭笑笑,“等到白石回來,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不二忙著吃東西的動作一頓,他問:“你要去哪?回‘黑崎組’是嗎?你要把東西交給你們的boss是嗎?”
“不管我交不交給他,我也是時候離開了。”幸村把手機收好,然後順勢坐到了不二的床邊,“boss對我本身就持懷疑態度,如果被他發現我們仨都和森川案糾纏不清,那麼到時候你們估計也會被找麻煩。”
幸村說的沒錯,他要是跟自己和白石走得太近,早晚有一天會被他的boss發現。白石就不用說了,關西名偵探,在關東地區也耳熟能詳;自己的殺手身份雖然沒有暴露,但是如果boss對他身邊的人展開調查,盯上自己也是早晚的事。
不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碗。道理他都懂,但是回去了之後會怎樣呢?Boss會把他怎麼樣呢?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麵嗎?一瞬間,他的情緒就低落了下去,剛剛的饑餓感也煙消雲散了,麵條在他的嘴裡如同麻繩一般,讓他特彆難受。
“你還欠我一盆仙人掌呢。”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雖然我也沒有真的成為你的保鏢,不過你也不需要我的保護才對,但是你確實答應過我給我買盆仙人掌。”
你這是在挽留我嗎?幸村無奈的笑笑:“我會給你買的,不過得過幾天再說,因為白石還沒回來,我還得繼續照顧你呢。”
“幸村,我知道我可能沒有立場跟你說這種話。”不二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不過那個東西,你不能交給你們boss,不管怎麼樣都不可以。”
因為交了代表著找到了,也代表著他洞悉了組織裡的秘密,boss根本不可能放過他——尤其是“黑崎組”,不二接過他們boss的委托,深諳組織的恐怖與凶殘。
幸村感覺有點不在狀態,因為不二發現他低著頭,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被人抱住了。
不二環著他的肩,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脖頸;幸村也順勢攬住了他的腰,把臉埋進了他的肩膀。
不二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幸村,你知道不,雖然你有一大堆缺點,但是你真的特彆好。”
兩人迅速分開,幸村瞪著不二:“你這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你看,脾氣好臭,又不坦率,愛說氣人的話,總是一副多疑的神經樣子。”雖然知道是職業使然,但是不二還是不假思索的說出了一大堆,“不過,我並不討厭幸村哦。”
都已經暗示到這個份上了......這不是暗示,這是明示。幸村重新將眼前的人擁入懷裡,他暫時還沒有勇氣看著他的眼睛說出這句話:“我也不討厭周助......哦......不,是特彆喜歡......”
就是在等你這句話,不二安心的把臉放在幸村的耳邊蹭了蹭。
“我也特彆喜歡精市哦。”
忍足推開病房的門,看著白石迅速切換姿勢躺好,他扶了一下額頭,叫他起來:“彆裝了,你朋友來看你了。”
白石尷尬的從被子裡鑽出來,他沒啥大事,但是被下了留院查看處分,這對於一個e人來說未免也太不友好了。“是誰啊?噢,是不二,還有幸村啊。”
“等等,”看到兩人十指緊扣,白石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然後來回打量兩個人,“你們這是什麼情況?我就住了一天院,就一天沒看住你倆?”
“冷靜,我們也是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你比他弟弟都先知道。”幸村按住白石,謹防他把天花板掀了,“你的傷還好吧?我問了醫生,說不是特彆嚴重,但是如果你堅持進行一些大動作的話,恢複成什麼樣就不好說了。”
不二把給白石買的花和水果放在旁邊,但是白石隻看了一眼,並沒有在意。他正專注於眼前的八卦,他如炬的目光似乎可以把兩人燒穿。
“從實招來,認識多久了?什麼時候有好感的?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誰先表白的?進行到哪一步了?”白石來了一段rap,幸村甚至覺得他對於這種問題早有預謀。
“我們認識多久了?三天吧,最多三天,就是他來找我們的那天呀,白石你不記得了嗎?”不二笑眯眯的說,“不算是一見鐘情吧,至少也是日久情深了。”
什麼?日久情深?白石懷疑自己的耳朵和文學素養了,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這三天是真的刺激得不行,電影都不敢這麼演,小說也不敢這麼寫。
他換了一個較為嚴謹的說法:“請問你倆在一起的契機是?”
白石偵探敏銳的捕捉到幸村瞬間老臉通紅,而不二的回答更是炸裂;“可能是見色起意了吧。”
啊?啊?白石現在特彆無助,特彆想報警,但是又不知道該跟警察說什麼。他平複了一下,隨即又說道:“我對你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啊,明明我也很帥好嗎?為什麼沒有人對我見色起意呢?不二,你就實話實說吧,是不是你倆聯合起來整蠱我呢,然後我猜猜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其實醫院裡的時間流速和外麵不一樣,我這邊過了一天,你那兒已經過了十年了。”
“我也確實很想整蠱你,但是在這種事情上真的沒有必要。”不二覺得這種事情說說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可能是在森川宅的地下室裡吧,我說真的,當幸村說出‘你這是在小瞧我嗎?’這種台詞的時候,還是很有魅力的。”
“就這?就這?”白石審視的目光來回打量兩人,“我要聽另一方的證詞才能做出判斷。”
“那晚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呢,”幸村也在回憶著,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就洋溢著幸福,“還說我不坦率呢,明明自己也很想挽留我不是嗎?你當時說仙人掌就是為了這個吧。”
白石差點又暈過去,這算是什麼?八百倍速戀愛?他有點搞不懂了,不過他選擇尊重、理解、祝福。“所以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幸村的臉又紅了,不二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指,回答到:“如你所見。”
“如我所見?你們乾啥了?還是啥也沒乾?”不過也是,剛在一起的人,能有什麼事情?白石一想到第一天晚上他甚至和這兩人同床共枕了就覺得荒謬至極,“所以你們到底在害羞什麼?等等......我還不知道,你倆到底誰在上麵?”
“嗯?”不二身邊的氣場好像發生了些許變化,為什麼他突然開始摩拳擦掌?
忍足醫生覺得很是無奈,因為昨天晚上才送來的病人今天就要鬨著出院。那病人雖然看著生龍活虎的,但畢竟受的是槍傷,他一點也不放心讓白石回去。
“我真的沒事了,”白石恨不得跳起來打軍體拳,然後被一把摁了回去,“比起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放我回去吧,醫生。”
“絕對不是為了探究他倆誰在上麵。”看到不二核善的眼神,他又畫蛇添足的補充道。
忍足醫生決定給白石附加一條醫囑,讓他少跟南通杏煉混在一起。
“行,”他拗不過白石,隻能同意,“如果觀察到今天晚上還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們明天上午再來。”不二嘿嘿一笑,白石的計劃沒有得逞,他正在捶胸頓足。
“我說,不......周助,”突然改口叫名字,幸村一時半會兒還習慣不來,“真的不要緊嗎?”
不二挽住他的胳膊:“有什麼要緊的,你男朋友可是殺手,誰敢來找你麻煩,我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你男朋友”這四個字輕飄飄的,撓得人心癢癢的。幸村看不到自己的臉,殊不知他早就失去了原先冷酷嚴肅的表情管理,突然回憶起了什麼,他問:“那麼那天晚上,你本來是想說——”
“噢,那天啊,”不二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能是借物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