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落的聲音，

啊啊——啊啊——

看雪落在身上。

我怕我等不來明天……

在等待中徘徊。

那一年，宮裡的雪，下得很大。

“你好大的膽子!”一個太監翹著蘭花指，瞪著銅鈴眼，衝著地上跪著地人說話。

“誰準許你擅闖內宮的！”

他仰著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身旁的侍衛連忙上前，彎著腰，諂媚地說：“公公息怒，這新來的小子欠教訓，麻煩公公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哥幾個……”說罷，他悄悄地將一個鼓鼓的荷包，塞到那個蘭花指公公的袖子裡。

太監瞧都沒瞧他一眼，那後頭的年輕小太監就來趕人了。

“薛公公又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他抬著他的下巴，挑著眉繼續說道：“幸虧你們這次沒有衝撞貴人，否則，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你們砍!還不快滾!”

“是是是……”那些侍衛頭也不回地走了，但是，那個跪在地上的，沒有動靜。他好像一尊石像，腰板挺得直直的。

“咱家今日就要教教你，這宮裡頭的規矩。”他眼睛往邊上一斜，身後的小太監就拿著鞭子上前，咬著牙，發狠地抽起來。

跪在地上的侍衛一聲不吭，依舊腰板挺得直直的；宮裡頭特製的小短鞭，皮麵上帶著小刺，沒多久，血就從衣服裡滲了出來。星點斑斑，那侍衛的玄衣掩著，乍一看還不顯。

“薛公公。”一聲端莊的女聲響起，薛太監一轉頭，就瞧見那立著的四公主。

“嗬，奴給四公主請安。”他輕笑一聲，虛虛地行了個禮，“驚擾了殿下，奴有罪。”

榮繡看著他那懶得應付地模樣，平靜地笑了笑說：“薛公公這是在……”她眼神示意那地上跪著地侍衛，而後等著薛公公的回答。

這宮裡頭誰人不知，那四公主榮繡，是個不受寵的！怕是連皇上都不一定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女兒吧！唉，原也就是太後娘娘心善，把這些冷宮裡的孩子放在身旁，還給她們取名字。

薛太監揮揮手，示意小太監停下手裡的動作，他上前一步，對著榮繡說：“這新來的侍衛不懂事，亂闖到內宮裡頭，差點兒衝撞了諸位娘娘。我是這內宮的首官，理應小懲大誡，免得日後那些個奴才都有樣學樣。您說是不是，殿下?”薛太監抬眼，正對上榮繡的眼睛，那眼裡的壓迫，都在警告著榮繡少管閒事。

“新人嘛，難免有些小錯。”她迎著那薛太監的目光笑語晏晏，一派溫和。

“薛公公還能站在這罰人，說明沒衝撞貴人，不如給我個麵子，我宮裡少個侍衛，讓他日後跟著我好了。”

“這……”

“薛公公”，榮繡突然上前幾步，薛太監感覺她的身形籠罩自己身上，遮住了光，無形的壓迫感。

“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更何況這宮裡頭，說不準明兒個就又有誰飛上枝頭變鳳凰；公公在這宮裡十多年了，想必這道理比我懂。”

“喲，公主您這話說的”，他低著頭愈發恭敬，臉上露出一個諂媚地笑，道：“左右不過一個奴才，您說他去哪，他就得去哪!倒是您那邊一直沒個侍衛，是我們疏忽了，望公主恕罪。”

“什麼罪不罪的呀，您這不是給我補上了？”榮繡朝著後頭走，她拿過丫鬟手中的食盒，遞了過去說：“我這有些太後娘娘賞的糕餅，可不巧，我近來牙疼，麻煩公公代勞了。”

“不敢，不敢……”薛太監嘴上說著，卻又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接。

榮繡瞧著他，眼神都變了地模樣，就知道，這薛公公心裡的彎彎道道怕是已經轉了幾個圈了。

她隻是溫和地笑著，沒有過多的奉承，也沒有絲毫輕蔑的神色，一如平常。

送走了薛太監等人，她緩步走到那個跪著地侍衛麵前，她半彎著腰，手撐著膝蓋，平視他；她看見他低垂的眉眼，俊秀的麵龐，還有那一股子像極了自己不服輸的勁。

“你，叫什麼名字？”

“程星。”他有些虛弱，但聲音是有力氣的。

“去外宮來找我吧！你記住，以後，我就是你主子。四公主，是你程星的主子。”

程星抬頭，和煦的陽光下，有一個明豔的女子。但是他已經在這宮牆下跪了半天了，他體力不支，尚未能看清她的臉，他就已經昏倒了。

四公主……嗎？他心想。

榮繡和丫鬟在通往外宮的路上走著，丫鬟倏然拉住她的袖子，說：“公主……”

“嗯?”

“那糕餅……”她話未說完，榮繡就打斷了她，榮繡掐著她的手臂，說：“我牙疼，吃那些東西作甚?”

俞王朝，皇宮分為內宮和外宮，內宮住妃嬪及太後，外宮住皇子和公主。皇子和公主等到六歲以後，就必須住到外宮去，皇子沒有詔令不得擅闖內宮；而公主們須得每日去內宮給太後請安。每位公主到十二歲時，就可以擁有自己的侍衛；等過了十七歲仍沒有嫁出去的公主，就可以在外頭置辦公主府了。同樣，未經皇帝允許，侍衛擅入，也是重罪。

榮繡一回到自己宮中，就對身旁的丫鬟說：“你去禦膳房取今日的午膳吧。”

丫鬟走了有一陣子，她推開門，進了自己的屋子。她住的這宮，可真夠清貧，整個宮裡，滿打滿算，也就幾間屋子，真是外宮的最裡頭，單單去內宮，就要走好久。除了她一個公主，還有兩個一直陪著她的丫鬟和一位奶嬤嬤。對了，還有昨日剛分到的新丫鬟，今日還陪著自己救了一個小侍衛呢！

她一直知道，這裡其實就是冷宮。

“嬤嬤，打聽打聽，那個丫鬟，以前在誰底下做事?”

“公主是懷疑……”

“她今日對我的行事指手畫腳，又在外宮口不擇言。找個方法，讓她得罪外頭的人，使喚旁人處理了她。”

“是。”

“流荇韞綺呢？”榮繡起身，推開窗戶，就看見自個那倆丫鬟一人手裡抱著個籮筐，正笑嘻嘻地朝這裡走來。

“今日地裡的瓜果熟了，前兒個木芙蓉花也開了，她倆想著摘一些，中午給公主炒雞蛋吃!”嬤嬤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