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論擁有jojo就能貓……(1 / 1)

他雖殺我,我仍信他。主啊,不要將此罪歸於他們。理查德·帕克在臨終前不知能否想到聖經的寶訓。下一秒,他即被饑腸轆轆的船員們殺死分食。無論如何,殺死他的其他船員倒是先向上帝禱告——接下來我們將犯下食人的重罪,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必須要活下去。因此,一個17歲的孤兒是可以被犧牲的。在海難這種極端的絕境裡,道德比獲救的希望還脆弱。難不成要我咬齧自己的血肉,用嘴含著喂給彆人嗎?那一刻,被吃掉的年輕人成了十字架上的救主,他的血成了滋養他人的葡萄酒,他的肉是聖體與麵包的雙重互照,在塵世之上與餓殍之中綻放光芒。

除卻此種慘案,馬六甲海峽中“棉蘭號”電報“我死了”那一句絕望而詭異的求助、“瑪麗西萊斯特號”在海洋之上冷冷漂行,投以碧藍波濤不自然的灰色陰翳……天哪,慘案當前,當我們這一群猝遭災禍的倒黴鬼忽然看到海洋上出現一艘詭異的幽靈船時,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趕緊全力以赴把救生艇劃走嗎?

“……說了半天,這就是你不上船堅持一個人待在救生艇上的理由?”jojo說。

“是這樣。我寧願一個人在海上漂流也不想麵對這種食人的道德困境!畢竟我肯定不會放任自己被吃。”我義正詞嚴。“況且這艘船莫名其妙在海上出現,簡直堪比rpg遊戲新手級陷阱,隻有傻子才會一腳踩上去。說不定甲板裡有一打替身使者等著刺穿木板和我們進行對決。就像彼得潘裡一樣,你懂得。”

他的眉峰跳了跳。每次我的廢話把他惹毛了就是這樣。極為古怪的是,他沒有發火。既沒有用拳頭正義製裁我也沒衝我喊“好吵啊你真是閒夠了”。我試圖通過激怒他探究其心理活動的計劃完全破滅。今天他涵養好得過頭了,荷莉阿姨知道的話一定要眼含熱淚幸福倒下連連打滾尖叫的。承太郎隻是張了張嘴,隨後很有耐心地向我伸出手:“不會。就算有替身使者我也會保護你的。”

“你……咦。”我遲疑地抓住他的手走上舷梯,他的手心溫暖又乾燥,就是攥我的勁兒太大了好疼哇!“不過保護什麼的大可不必。誰願永生在速度和移動距離方麵都很強,意思就是說大難臨頭時本人跑路的效率絕對是超高校級的!說不定還能帶上你跑,誰保護誰還在兩說哦哈哈哈。”

……早知道不說後麵這句了,刺痛了他要強的少男心。本來挺好,現在白金之星架著我的胳膊往上走。我癱在紫色替身懷裡呈死魚狀,它緊扣著我的胳膊,和我四目相對,委屈巴巴地“歐拉”了一聲。我懂你啊bro,被空條承太郎支配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但是一個彪形大漢用這種閃亮亮撒嬌般的小狗眼睛看著你也太奇怪了!

“你會說話不?”我問。“我指的是除‘Ora’之外的語言。”

它又歐拉了一聲。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用明亮潮濕的眼睛乖巧地注視著我。

那就是不會啦!孩子小,還沒啟蒙呢。我用腦袋蹭蹭它的肩窩,它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真的好像小狗。不遠處的承太郎猛地一縮脖子,我勝利地笑了。

那個叫安的小姑娘一臉困頓地看著我和白金之星。從她的視角來看,應該隻有上船後就雙腳離地在空中飄著的我。我衝她齜牙咧嘴,她哧溜一下躲到喬斯達先生後麵,露出半張臉悄悄看。承太郎讓白金之星把我放下來。

“唉……”我歎氣。“海上莫名其妙出現的船……總覺得不是好東西。真令人不安。”

“雖說可疑,但此刻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到達下一個轉運地。”阿布德爾先生安慰我。“先找找船上有沒有人吧。”

阿布德爾先生和其他船員一起檢查船體儀器,我們幾個帶著安一起在四處查看情況,沒看見一點人影兒。我想在船長室找找航海日誌,可是居然連這個也沒有。

“怪了,怎麼會沒有航海日誌……”我喃喃。感覺自己像跑團摸圖的時候摸錯方向。“而且沒有找到任何信息記錄文件和維護記錄。即使是海盜的船也不會這樣。”

大家都不說話,但明顯生起戒備。走到操作室時,喬斯達先生轉向我們。

“這裡沒有船長操舵,無線通信室沒有技術員,KK剛剛尋找文字記錄也一無所獲吧。”我向喬斯達先生點點頭。“可是你們看,測量儀器和機械還在正常運轉!”

“也有可能是他們集體吃壞肚子,現在全部蹲在廁所呢。”波魯納雷夫不以為意。剛剛屬你上船最快!真是沒心沒肺。

“還不如猜測是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咧。”我說。“這樣一想倒還算有例可循。”

安好像找到了什麼,衝著我們喊。“你們快過來看!”

操作室旁有個昏暗的小隔間,略帶鏽跡的鐵籠中關著一隻猴子。它看上去眼神好呆,而且還醜巴巴。我撲哧一笑,大家看向我。

“這隻猴子長得好像我們學校的訓導主任……”我蹲下來和籠子裡的生物互相凝視。“就是天天在校門口查大家有沒有服裝違規的那個,又呆又傻,哈哈哈!”

“確實有點像。”jojo表示讚同。你最沒資格說這話了,承太郎,你的校服是改造得最違規的好吧。

“這不是猴子,是猩猩。”花京院同學有點無奈。“KK,你的嘴真毒。”

“彆管什麼猩猩猴子還是討厭的老師了,你們這些小孩子真是……”喬斯達先生指揮我們。“肯定有人喂它,大家分頭去找找。”

我們走出操作室,阿布德爾先生和船員們正圍在一起檢查船上的起重機——這船應該不是客船,是貨船。我剛想提出“找不到人不如找找運貨痕跡”,頭頂忽然傳來嘎吱嘎吱的機械聲響。所有人一齊抬頭,在起重機上,鋒利的鉤子搖搖晃晃。此處一絲風也沒有。

“阿布德爾!”喬斯達先生忽然出聲大喊。“那個水手有危險!”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哪哪兒有危險,下一秒,尖銳鐵鉤忽然劇烈擺動,在昭昭陽光下,寒光猛地刺穿了一名船員的咽喉,將他直接吊起。一定是刺破了動脈,因為血柱噴湧得實在是太過慘烈,遮住了那一瞬間我的雙眼對於天空茫然的捕捉,以及對於神明也許正注視此處的全部幻想。安嚇得尖叫。jojo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完全呆住,一方麵覺得喬斯達先生對危機的直覺真是敏銳過人,一方麵,儘管知道這場旅程中難免會有死亡——無論是在飛機上殺死灰塔還是剛剛在船上殺死那個我連名字還不知道就被解決掉的替身使者,我都真心實意地不覺得有什麼。但是,這是遠離日常的景象,親眼目睹一個無辜之人、一個與整件事毫無實際牽涉的人忽遭慘死的命運,我還是會感到驚訝、無措和突如其來。

以及恐懼。

我會死。在看著那血淋淋的屍首時我忽然明確意識到。我可能會死。對不起,我知道此刻我更應該為逝者哀悼,但是,首先籠罩我的,依舊是對自身死亡的想象。在諸多傲慢無度的神明之間,唯有死神隨叫隨到。然而死是沉默的,沒有聲音,不可與之商榷,亦不可與其共鳴。如果死亡真的降臨到我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會求饒、會慷慨陳詞還是會像剛剛的死者一樣甚至來不及說一句辭世之言。但我知道,它不會聽,也不會回答。

喬斯達先生十分迅速地從驚詫中恢複過來,他應該是見慣了死亡的人,因而能在此種場麵冷靜且有條不紊地指揮大家行動。其他水手前往下麵的船艙,我凝望那麵目全非的死難者,試圖操作搖杆把他從起重機上放下來,喬斯達先生製止了我。

“算了,KK。那台起重機有點問題,不要貿然出手。小心受傷。”他說。

“可是……他的遺體怎麼辦呢?”我說。“他也是有家人的吧。而且,以這樣的姿態死去實在令生者感到痛苦。”

他沉默了。隻是摸了摸我的頭,說會處理的,隨後詢問他人有沒有看到替身襲擊。大家都搖頭。

“那麼,就讓我的法皇之綠鑽進去仔細探查吧。”花京院同學用腳跟輕輕一踏甲板。

“隻讓法皇去太危險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如果隻是這種範圍的搜查,我的替身也幫得上忙哦。”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啊哇哇哇哇!”誰願永生抱著我的腿哀嚎。法皇之綠在旁邊等著它一起出發。我感覺自己年紀輕輕已經提前體驗到自家孩子不愛上學又哭又鬨而彆人家孩子乖乖等著同行的情景。嬌氣的替身還在大聲叫喚。“萬一有危險怎麼辦!我可是很脆弱的!我是和平主義者!”

我說你看看彆人家的替身多聽話,學學人家!說著把這隻銀色八爪魚剝下來塞給法皇。誰願永生塌著個臉磨磨唧唧地跟著法皇之綠從甲板隔層口躥下去了。我回頭,發現波魯那雷夫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瞧著我。

“第一次見到自主意識這麼強的替身……”他訝異地說。“它真的是替身而不是什麼背後靈嗎?”

我想起jojo把樸實可愛的白金之星叫成惡靈那碼事就汗顏。“當然是我的替身了。隻是它主意和脾氣都比較大。有時候我的命令它不一定聽,不過強硬一點就沒問題。它和我還是比較像的--是說我本人好的那些方麵啦。”

“呃,唔。”波魯納雷夫望著替身們離開的方向。“我覺得它很像不聽話的狗。”

誰願永生要是聽到這句話絕對會當場暴起,把法國佬的頭發全薅光。但是波魯納雷夫說得沒錯,我樂,和他一起擠眉弄眼。現在哪兒都不能隨便去,大家就站在甲板上等兩位探路者回來。喬斯達先生去安慰受驚的小姑娘,然後和承太郎聊起家裡的事情,阿布德爾先生也加入其中。我隱隱約約聽到“壽司沒吃到”什麼的話題。此時沒事可乾,自然隻能聊天。我和花京院同學、波魯納雷夫三個人開始漫無邊際地閒談。聊來聊去,就說到寵物的問題。花京院同學說他們家以前養過小狗,後來小狗老去,他感到很傷心,就再也沒養過小動物。波魯那雷夫說以前和妹妹養過魚,甚至為了魚吵過架,後來她想養一隻會唱歌的小鳥,但自己卻先飛走不見。我默默記下:養寵物這種普適的討論話題原來會引起他人負麵的情感波動。社交指導書上的話不可信,以後再也不和彆人談這種東西了。他們問我養過什麼,我說:

“小動物沒養過。我們家經常隻有我在屋子裡。我一個人養不了寵物。而且爸爸媽媽也不讓養,怕糟蹋他們的書和紀念品。”想起剛剛在船上對睡覺jojo和落水jojo的觀察,我又補充道。“不過呢,你們不覺得jojo像貓嗎。如果說我養了什麼貓的話那就是jojo--他吃了我好多零食的誒。”

“啥、啥呀?”波魯那雷夫一臉嫌棄。“你說的是我認識那個承太郎嗎?說話凶巴巴把沒表情當成表情的空條承太郎?不要把貓這種可愛的東西和他混為一談啊!”

“KK還真是……”花京院典明支著下巴。“這種溺愛真讓人羨慕。”

“什麼溺愛啊!”我說。“我可是有邏輯推論的!要換個角度想問題啊。你知道小貓法則嗎?我來論證一下:1. 小貓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但親近自己鐘意的人。jojo平等地鄙視所有人,但是愛家人和朋友們;2. 小貓沒事就睡覺,jojo上課上著上著就趴下了;3. 小貓愛曬太陽,jojo上課睡醒了覺得無聊就出去散步,咳,就是逃課;4. 小貓隻對喜歡的人撒嬌,這個,這個我不做評價;5. 小貓不爽就大叫。這條就很符合他啊!隻要不爽,他就直言不諱地說……喊出來嘛。綜上所述,jojo是貓。”

“為什麼撒嬌那條不作評價?”波魯那雷夫問。

“咕。”我咽咽口水。“你能想象空條承太郎撒嬌的樣子嗎?那是撒嬌嗎那是犯罪事實吧!”

“是指可愛到犯罪……?”花京院同學驚訝地睜大眼。

我伸出雙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又擔憂地摸摸他的額頭。“這船上是不是有攻擊大腦的替身使者…花京院同學你是怎麼把這句話說出來的啊。我說的是僅僅想象一下承太郎撒嬌這件事就好像自己犯罪了一樣!不信你們試著想想啦!”這麼說著,我又忍不住打個哆嗦。

“嗯……挺有道理的。好吧。”花京院同學笑。“那麼jojo是什麼貓呢?”

“不好說。”我想了想。“嗯唔唔,肯定是黑貓,而且是有大大綠眼睛的黑貓。有很長的毛,叫起來聲音很大,和彆的貓吵架會喵得特彆響;喜歡打架。暫時我還有點對不上具體的品種名號。”

“我呢我呢!”波魯那雷夫雀躍地問。“我是什麼貓?”

“駁回你是貓係的發言。”我戳戳他的耳墜。“你明明就是狗係的!”

他撇嘴。“切,狗就狗。見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

“就算不用小貓法則,我認為花京院同學從氣質上來說也是貓係的!”我說。“你覺得自己是什麼貓貓呢?”

“KK喜歡什麼小貓?”他反問我。

“啊……”我腦袋空空。“我對品種沒認知。但如果能有一隻在概念上存在的貓咪的話,我想要一隻很愛我的、一摸它它就舔我手的、乖巧可愛的小貓。可以裝在背包裡帶著去環遊世界。”

“那麼,我就是這種小貓。”他回答。

“啊?啊,啊。哦。”我有些猝不及防。“謝,謝謝你。”

波魯那雷夫嘟囔著“這樣顯得我好多餘”退出對話,我看著一臉燦爛的花京院同學,覺得他超厲害,有一句話結束社交的強勁實力,好想學。有誰在後麵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我回頭,發現是jojo。他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齒,還有些可疑的臉紅。我瞬間感覺大事不妙。

“我剛剛沒聽清。”他看了一眼花京院,又轉向我。“你把‘我是貓’那段邏輯論述再說一遍。”

啊啊啊啊我靠!這人什麼時候開始聽的啊啊啊啊啊!好崩潰!伸手不打笑臉人,我試圖嘻嘻哈哈掩飾過去。“哈哈!你聽錯啦!咦咦,我什麼都沒說哦!”

“jojo,你聽到那段了嗎?就是KK說‘承太郎撒嬌是犯罪事實’那部分。”笑得花枝亂顫的花京院同學說。

“哦?是嗎?”jojo語氣古怪。“需要我現在撒嬌一下給你看嗎,凱、瑟、琳、卡、特、同、學?”完蛋啦,每次被他叫全名一定是我大難臨頭之時。等一下,我是不是看到白金之星從你身後冒出來了,收回去快收回去啊啊啊!

“我說得哪裡有錯啦!”反正喬斯達先生在這裡,jojo肯定不能揍我。我有些自暴自棄地如此想,開始通過胡言亂語擾亂敵心。“你像小貓,白金之星像小狗。貓狗雙全就是這樣的啊!我超喜歡的好吧!”

花京院同學的笑容凝固了,jojo好像完全僵住。——總之,趁他倆都被我的話搞昏頭,我選擇逃之夭夭。

“我去看看水手們那邊哦!”我邊跑邊喊。“不許追上來啊哇哇哇!”

喬斯達先生好像在後麵衝我高聲囑咐了什麼,沒聽清。就算替身此刻不在身邊,本人通過雙腳進行獨立跑路的速度也是一絕。我下到船艙內部,四下張望。不對勁,空氣中全是血的氣味。相信我,這種新鮮血肉發散出的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沒有回頭尋找幫手,隻是謹慎地順著走廊往前走,直到看到一扇沒有關著的門。我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過去。

——都死了,所有人。死法各異,沒有活口。哪怕還有一絲生機的人都不會以如此恐怖扭曲的姿態苟延殘喘。滿室狼藉,殘肢橫飛,鮮血仍在沿著牆壁下滴,強烈的鐵鏽味衝得我腦袋生疼。我再向前一步,聽到水聲;我低下頭,看見湖泊——死人的血流出來,彙成小小的、世界上最殘忍的湖泊。

我感覺我的血也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