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千繪久違地一起吃了學校的特色咖喱飯,我覺得心滿意足。回去教室的路上,千繪照慣例和我說起幸村的事:“聽說網球部這次的海外旅行會去中國,我打算準備禦守送給幸村君。”
“不如去應聘網球部經理看看。”我攛掇千繪。
對於仰慕幸村這件事,千繪的做法在我看來是非常保守的,除了在我麵前時不時提到幸村之外,其餘時間都非常懂得保持距離。即便是在美術社一起參加社團活動,千繪也絕對不會作出讓人困擾的事情。
我很佩服她持之以恒的對幸村的心意,以及堅守原則的毅力。
當然,千繪也知道我剛才的話純粹是在開她玩笑,但她偶爾也會反擊我,比如很直白地問我:“衝繩修學旅行之後就沒有聽你提到過柳生同學了,是發生了什麼事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嗎?”
我用一種“你還真八卦”的眼神看向被好奇塗滿整張臉的千繪,有意避開,但也沒有撒謊:“柳生君人很nice,隻是和我想象中的有一點點差距。”
“所以不喜歡了嗎?”千繪追問我。
“依然是崇拜的啦,他是特彆好的一個人就是了。”我確實覺得柳生很完美,有時會感慨他們是怎麼長大的,爸爸媽媽或者說家裡人實在是太擅長教育孩子這回事了。
對於我突然“冷落”柳生這件事,千繪一直很好奇。不過我照例遵守約定,沒有把我和柳生之間的秘密曝光出去。因為這件事很能影響他的形象。
我是覺得無所謂,但柳生會有一些在意。
千繪說我不坦誠,我也隻好用請她吃冰激淩這樣的事安慰她失落的情緒。
意外的是,她拒絕了我的好意,而是又把新的問題拋給我。
“我一直想知道,良紀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呢?”
基於上個問題拒絕了她的情況,這個問題實在需要我好好回答。
所以我隻好拿出端正的態度,希望給出一個我和千繪都認可的答案。
“大概是……”我在腦海中搜索詞彙,而千繪眼中的求知幾乎要跳脫出眼眶,“成績出色的、有同理心的、溫柔的……這樣子。”
我精準地給出了三個形容詞。
於是千繪也自然而然地思索這三個詞的內涵。
不過首先她對符合這三個標準的人選進行了篩選,從我們認識的人之中。
“似乎……”
“請不要似乎!”我立馬阻攔她,畢竟我也聯想到一係列符合標準的人。
要我說,無論是柳生還是幸村,或者說胡狼、丸井,好像都在這個範圍之中。
千繪被我的反應逗笑,挽著我的手和我分享她在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與此同時,周一的校內廣播進入調試階段,我隱約能夠聽到嘈雜的電流聲。
“各位立海大附中的同學們,上一次修學旅行玩得還儘興吧?九月的海原祭也進入到了預熱階段……”
說起立海大的傳統活動,海原祭能算得上是重頭戲了。雖然我還沒有機會參加過,不過就算是聽大家說,也會特彆期待。這次的廣播是為海原祭做宣發工作,等挨過各學科的階段測試,我應該就可以儘情期待了。
中午的廣播時間不長,我和千繪回到教室之後不久也就結束了。
之後是午自習的時間,因為是階段測試的重要時間點,通常我們會用來完成一些小練習。
正是我解題困難的階段,相比起曆史,我的其他成績還算過得去。答案呼之欲出的時候,才停止播報的廣播中,又傳來斷斷續續的人聲。
看來是沒有完全關閉好,一會兒應該會發現吧。
我這麼想著。
廣播裡的聲音卻在大家一致的安靜中,變成不和諧樂章。
“陽菜,我這裡有樣有趣的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拜托,他們還沒發現廣播設備沒有完全關閉嗎?工作也太粗心了吧。
“日記本?是誰的?”
“你們班的同學嘍。”
好不容易做出答案。不過我聽到了什麼,廣播裡這些人在偷看彆人的日記嗎?
“因為摔傷手臂沒能來學校的時間裡……”
“哎喲,你真的要讀下去嗎?感覺很肉麻啊明奈。”
她們忽然開始發出很奇怪又很讓人心情不舒服的笑聲。
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同學也開始議論,而站在講台前的老師不動聲色,要求我們專心完成練習之後,我聽到她給其他人撥了電話,意思好像是讓人去看看廣播室的情況。
“那麼我繼續了。‘因為摔傷手臂沒能來學校的時間裡,錯過了很多和幸村君一起上課的機會’。”我聽到廣播裡的人發出“噗嗤”一聲,這感覺糟糕到讓我無法專心做題。可是她念出的東西,又很讓我在意。
摔傷手臂?幸村?
“雖然不能和幸村君有很深入的交情,但無論如何,隻要還能常常看到他就好了。如果有一天網球打得足夠好的話,說不定他也會注意到我。”
網球?
我瞬間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而看向教室裡的喇叭,聲音就是那裡傳出來的。
陽菜?上井陽菜?這似乎是千繪班級裡的同學,是二年級D班的,和我雖然隔得很遠,但因為人長得非常漂亮所以在年級和學校裡都很有名。
至於那個明奈,我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但現在的實際情況是什麼?她們在堂而皇之地分享彆人的隱私嗎?
到此為止我還在懷疑這兩個人所談論的話題,直到其中一個人明確說出日記的所屬者。
“陽菜,你們班的森千繪,是網球部幸村精市的追求者吧?”
“原來是這樣嗎?她還真有自信啊。”
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和我隔著一個位置的胡狼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目光向我投射而來。立海大幾千個學生還有老師,都聽到了這段對話。
窺探彆人隱私的人現在把千繪推入了一個絕無僅有的難堪地步。
我實在無法縱容,硬著頭皮將練習交給了老師並懇請她給我一些時間處理麻煩。
可能是我的表情實在太嚴肅了,老師沒有問我任何問題,就允許我離開了教室。
果不其然,廣播引起的騷動不少。路過其他班級的時候我看到了蠢蠢欲動的學生們。
前去廣播室的路途不會經過千繪的班級,但我知道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安慰千繪,而是立刻阻止可笑以及可惡的這場鬨劇。
幾乎是跑著去廣播室的,比我任何一次體育課上的跑步練習都要賣力。
正當我要推門闖入廣播室的時候,從裡邊傳出一聲讓我也驚住的訓斥。
“做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可恥了!”
這個聲音是……
我還是推開了門,而此時,一個高瘦的背影矗立在我麵前,他的左臂上還掛著“風紀委員”的袖章。
如果不是這個袖章和他身上的立海大校服,我甚至會誤以為這個架勢是教導主任。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時間裡,我聽到諸多立海大的校紀校規,而站在風紀委員前的兩個女生則是低著頭說不出一個字。
看來是無法辯解。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吧?
“回去罰抄校紀校規第三十七條五十次,周三以前寫好三千字的檢討書上交到學生會存檔,如果畢業之前還有類似的錯誤,那麼做好檢討書跟著檔案送去高中部的覺悟吧!”
嚴苛的風紀委員就算教訓女生也不心慈手軟,但這種情況下,我是非常敬佩和感激他了。
上井陽菜和那個叫明奈的家夥灰溜溜地離開了廣播室,雖然是抬頭看了我一眼沒錯,但我和她們沒有交集,所以她們也並不知道我是來替千繪打抱不平的。
但她們真的被風紀委員震懾住了,離開的速度實在太快,我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她們就消失在門外了。
真可惡。
接著,彆著袖章的人轉過身來了。
我從剛剛開始就在懷疑是不是他,因為沒有戴帽子,所以光靠背影和頭發沒有辦法讓我篤定想法。剛才他又大聲嗬斥她們,導致我一下子也沒能認出他的聲音。
不過眼睛暫時還是好用的,我確信眼前站著的是名副其實的風紀委員——真田弦一郎。
後知後覺的尷尬忽然將我包圍住,那麼也就是說,這樣的場景下……
“這樣的東西帶到學校裡,實在是太鬆懈了。”他把青綠色牛皮封麵的日記本遞到我麵前,語氣是不太好,但眼睛裡也能捕捉到一些不易察覺的同情。
他也知道這樣的難堪會給被偷看日記的人帶來怎樣的麻煩吧?
我接過千繪的日記本,想著應該用怎樣的說辭來解釋眼下的情況,但我既不能亮明我的身份,也不能從旁觀者的角度讓憤怒主導我的情緒。
事實上我現在應該作出怎樣的反應,是我根本無法思考的事情。
在我低著頭陷入沉默的這段時間裡,站在麵前的高大身影向門外挪去,走了幾步我又聽到腳步聲停下。
“幸村是不會介意這些,不過其他人的議論聲不會小,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真田低低沉沉又中氣十足的嗓音把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遞到我的耳朵裡。在我回過神想要簡單地道謝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就離開了廣播室。
前來查看情況的老師姍姍來遲,我簡單地向他們說明了情況,之後匆匆跑回了教室。
一整個中午我都惴惴不安,雖然很多同學想要試探性地詢問我具體情況,但因為我本身的超低氣壓,除了和我關係近一點的胡狼和我說了幾句話以外,我一直處在無聲的狀態中。
而午課結束後,我匆忙跑去了千繪所在的D班。
如我想象一樣的糟糕,千繪趴在課桌上,而很多人都在竊竊私語。始作俑者上井陽菜卻拿出事不關己的樣子,正讓彆人替她抄寫校紀校規。
連隔壁C班的人也來湊熱鬨,畢竟幸村就在C班。
這麼做確實是太沒有規矩了,但我還是踏進D班的教室,衝著上井陽菜大聲說:“讓人幫忙抄寫校紀校規的事情我會如實告訴真田弦一郎同學的。”
大概是被我突然的出現嚇到了,我看到千繪從課桌上抬起頭來。
那張臉,分明就是有哭過啊……
“其他班的人為什麼要來這裡?”上井陽菜擺出難看的表情,那張漂亮的臉頰在我看來都醜陋了幾分。
她和我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周圍的學生紛紛向我們投來目光。
不過我在這方麵確實很難做到忍讓,而她無所畏懼的態度瞬間激起了我的怒火,於是我也心直口快地對她表示了我的憤慨:“請你向千繪道歉,現在。”
“彆搞錯了,森的日記本可不是我偷看的。”上井陽菜並不承認她真正的錯誤,“難道聽到一些八卦和發出幾聲笑聲,也要承擔什麼責任嗎?”
我被她的厚臉皮震懾到,說了一句:“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人,上井陽菜。”
被人當麵說這樣的話一定很難堪。但更過分的話被我收進了肚子裡,畢竟我必須要遵守校紀校規,留下臉色難看的上井陽菜在一邊對著我大呼小叫,我走向千繪把日記本遞給了她:“真田說,幸村不會介意這件事。”
千繪需要調整狀態的時間,我很難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導和安慰。因為門外圍了很多人,周圍開始變得嘈雜,不過隨之而來的寂靜,促使我把目光轉移到了身後。
是幸村,或許是剛來,正站在D班的門口。
我一直覺得幸村是不怒自威的類型,就算千繪告訴我幸村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包括平時聽到切原對幸村的描述,我還是覺得,在我看來,幸村的氣質或者脾性,很多時候,會讓人不自覺地敬畏。
他很溫柔,但絕對不是沒有脾氣的那一種。
這一點就和柳生非常不一樣,在我和柳生接觸的過程中,幾乎沒有看到柳生有過生氣的時候。然而在我和幸村成為美術社社友的這段時間裡,我感知到幸村身上,仿佛擁有天生的領導者氣息,而這也就讓旁人,會不自覺地敬畏他。
他隻是在班級門口站著,剛才還吵鬨的學生,就已經全部安靜下來。
千繪看到幸村的時候,是非常忐忑不安的。讓他知道了那樣的事,讓大家知道了那樣的事,無論是誰,麵對這樣的場景,都隻會比千繪更窘迫。
然而幸村的注意力不在千繪身上,轉而把視線投向了剛才還在辯解的上井陽菜。
“如果上井同學仍舊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的話,我會覺得很困擾。”幸村說得很委婉,在我看來。
沒等上井陽菜繼續說下去,幸村就從她身上挪開了目光。而我發現,他正看向我和千繪。
我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因為那樣淩厲的眼神。
但出乎意料的,幸村說的,居然是:“沒有犯錯的人,沒有必要感到負擔哦。”
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千繪會默默地仰慕幸村這麼長時間了。
因為幸村的出現,兩個班的議論聲逐漸小去,在下午第一節課的預備鈴響起之後,我匆匆安慰了兩句千繪,要她彆因此耽誤了下午三點的選拔賽。接著白了上井一眼,然後趁著正式鈴響以前匆匆跑回了自己的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