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裡爾的雨也太多了。”雷克斯早上一出門天空就又在飄著細密的雨絲。
這和他的故鄉可太不一樣了，他搖搖頭撐起一把傘向警廳快步走去。
在他的身影出現在大門處時，他能感受到所有的聲音都停滯了一瞬，向他投來的目光裡滿是錯愕。
我還活著就這麼讓人驚訝嗎？或者說你們是多篤定我會死在這件事上？
他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拉開椅子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周圍的目光逐漸挪開了，竊竊私語聲又響了起來。
他剛平複了心情，準備開始消磨時間，一個人走了過來，“廳長找你有事。”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總之，上次報告的再調查就交給你了。”廳長的語氣雲淡風輕，他心裡的怒火卻蹭蹭地往外冒。
他咬緊了牙，“然後呢？”
“嗯？”對方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
“資料呢？權限呢？人手呢？”
“這種小任務不需要這些。”
“要真是小任務，您乾嘛不給彆人？”
他用手狠狠一拍桌子，“我們說清楚點，我知道這是那個家族向您施壓，我也知道下麵這幫子人每個都有個惹不起的身份，自己就是個替死鬼，但替死也要有好處的，您覺得呢？”
“你！”
“要不我現在去死，您看看誰行就讓他上吧！”
廳長冷靜下來，“好吧，現在你可以隨意調查，但人手不可能，你使喚不動他們。好處的話……哼，等你活著回來再說吧。”
“那承您吉言。”他一摔門就走了出去。
狠話是說出去了，活可怎麼辦呢？他有些苦惱。生死都已經無所謂了，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僥幸了。算了，先從資料開始吧。
他轉身走向資料室，卻沒注意到窗外的樹枝上，一隻烏鴉正注視著他。
“你就把地點寫紙上塞裡麵了？”你瞪大了眼睛，對著麵前的烏鴉問道。
這隻白眼圈的烏鴉微微點頭，漆黑如墨的羽毛紋絲不亂，很是優雅。
但你隻想把祂薅成一隻禿毛雞，“他能信嗎？”
“我了解獵人們，隻要是自己查出來的事情，多離譜他們都相信。”
“怎麼感覺你在暗示某位天使？”
烏鴉眨了眨眼，似乎微笑了起來。
“算了，那我也得過去了，不然好戲開場卻少了演員才是真的麻煩。”你站起身，接下來才是關鍵部分。
“奧伯坎普街4號……”雷克斯拿著手裡的紙條對照著房子上的標牌，“就是這裡了。”
這條街道看上去相當平靜，乾淨的道路兩邊排列著一幢幢可愛的小彆墅，是那種有點錢的中產階級會喜歡的房產。而目標地點從外觀上來看沒有任何異樣，如茵的草坪上盛開著一朵朵小花，打理得整潔且得體。
“真的要進去嗎？”他有些犯愁，文件雖然堆積如山，但裡麵大部分的結尾都是“存疑”“不祥”“失蹤”，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少之又少。
加之這件事涉及到“機構”的負責人——奧特·賽德，但“機構”背後的一些勢力又極其抵製這項調查，種種因素疊加起來，也不能怪警廳什麼都查不出來。
雖說這張紙條一看就是彆人放進來的，但不論是陷阱還是線索，無計可施的他都得來試試。
“有人在嗎？”他先抬手敲了敲門，確定沒人在家後，才握住了門把手。
絲狀的火焰湧入鎖芯，高溫瞬間摧毀了金屬，他自然地打開門走進去又帶上。
走進這間房子才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門窗都緊閉著，地板、家具上落滿了灰塵，似乎很久沒人來過，但……
他在一間空房間裡蹲下，灰塵的印記顯示這裡之前存放了一些相當龐大的東西。
哢噠。
門板合上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如同警鐘般敲響，來不及思考，火焰再次點燃，他抽出大腿外側的匕首，就揮舞著壓了上去。
“哇哦，冷靜點如何？”你雙手舉到耳邊，向下瞄了一眼架在你脖子上的刀，很是無辜地眨眨眼。
“奧特·賽德閣下？”他聽起來要罵人了，“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恍然大悟起來。
你整理好衣服，打了個響指，“沒錯，是我把紙條放進去的。我需要一個有經驗並且沒問題的人來幫我調查這件事，你也感受到有不少討厭的東西在後麵蠢蠢欲動吧？”
雷克斯默默地把匕首收回去，“那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我什麼都沒看出來。不論是誰乾的，他們收尾工作都很成功。”
“真的？”
他歎了口氣，“我隻是個序列7，您找我可真是找錯人了。這些明顯的東西我是看到了，但這些您也一定知道了吧？”
你的表情變得晦暗起來，他搖搖頭準備離開這裡。
但這時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傳來，你們循聲望去，看到一位穿著圍裙的中年女性正站在大門處錯愕的看著你們。
“你沒關門？”他的表情已經可以用麻木來形容了。
“鎖壞了。”你倒是仍然一臉無辜。
你站在一旁，微笑著看雷克斯努力安撫這位女士，在他展示了證件說明了意圖之後，女人終於冷靜了一點。
“所以貝拉太太，我和這位……先生是來調查一樁案子的，您不必太過驚慌。”
她撫摸著自己的胸口，似乎驚魂未定，“哦，真是嚇人！我家就在對麵，看到這裡門開了還以為是怎麼一回事呢。”
“但您這樣冒然跑過來也太過危險了。”
“哦，親愛的，可是你不知道我們整條街都等著這戶人家出現呢！”
你有點好奇，“這是為什麼？”
她歎息道，“還不是報修處的規定，哪裡報修的居民多就優先修哪裡，我們這條街本來人就少，還有這樣空著的房子，這樣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輪上啊！”
“等等，您這裡的下水道不會壞了有一個多星期了吧？”雷克斯想起了房東太太的抱怨。
“是啊，所以才一刻都等不了！”
送走了仍在連聲抱怨的貝拉太太，看上去她對有人陪她聊天這件事相當驚喜，想必你們今晚就可以成為這條街所有家庭主婦的談資。
雷克斯轉頭看向你，“這次事件背後一定有機構的人動手，而機構負責了整個特裡爾的下水道建設對嗎？”
你笑了起來，牙齒透出一股森然的白意，“是啊，而且你說巧不巧，這條街後麵正好就是主管道的接入口。”
“看來我們找到線索了。”
“那不妨現在就走。”
他站在窨井底，皺眉看著你，“您真的要一起？”
你一邊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一邊回答，“廢話，他們要殺的是我，我不去看看咽不下這口氣。”
你終於落了地，你們兩個都鬆了口氣，“而且沒我的話，你知道這裡的路線嗎？”
雷克斯轉頭觀察著四周，很快，他就看到地上有明顯重物壓過的痕跡。
“嗬嗬，我們來對了。”
他本來想直接用火法師的火焰，但化學知識告訴你在下水道用火實在是生死難料，所以在你的極力勸阻下，光源變成了你貢獻出來的發光胸針。
你們就這樣順著蹤跡一路向前。
“這裡居然這麼大。”他有些驚歎地看著沿途的隧道，“我以為會是個狹窄肮臟的地方，結果卻像是地下的宮殿。”
你很高興有人識貨，“那樣日後的維修不夠方便，再加上特裡爾未來的發展，事先預留一定的空間是必要的。反正有非凡者幫忙，這種工程量居然也沒有問題。”
“那為什麼會堵成這樣？”
你的臉色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說道，“來之前我正在處理這事，得出來的結論是要不特裡爾應該天天發洪水，要不就是有人偷了我的管道。”
“偷管道？”
“我猜他們挑選了一部分線路封住作為藏東西的地點，而這種變動導致整個係統的負荷極速上升，加上最近的暴雨就徹底炸了。畢竟這裡還是個半成品，如果全部竣工的話就算封掉一些也不會被發現。”
“我就知道我的計算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問題！”
前方的支路變得狹窄起來，你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爛泥和汙水中，他瞄了還在生氣的你一眼，“你不太像個貴族。”
“哦對，你是新來的，不知道很正常。”你翻了個白眼，“因為我去年這個時候……差不多也就是個鄉下人。”
“你要是再混一段時間，應該就能聽到關於我的傳言了，就比如他真是好運，一來就抱上了阿蒙家的大腿之類的。”你聳聳肩，這些話完全沒法讓你破防，但他還挺震驚的。
“不是，我是說，既然這裡是你設計的，那你挺厲害的。”
“謝謝。不過他們也沒說錯，沒有阿蒙，我肯定辦不到這些。”
轉角處，水麵的波紋被光線照亮倒映在牆麵上，你們對視一眼，收起光源閉上嘴向前走去。
那裡是幾個人交談和乾活的聲音。
“呼，這裡還要乾多久？”
“今天吧。”
“再加快點進度，後麵還有不少地點。”
“大人真是找了個好地方，這裡肯定沒人查得到。”
“那是當然，用機構建好的地方藏機構做出來的東西，真是太妙了！”
幾個人一起笑起來。
雷克斯正側耳傾聽著幾個人的對話，希望再多點有用的線索，這時他發現旁邊的你似乎有點不對勁。
“喂喂。”他小聲問道。
你已經快氣死了，不就摸魚摸了一年，怎麼就變成冤大頭了？
這時對麵給了你最後一擊，“說起來設計這個東西的家夥也真蠢啊，現在還在想為什麼會堵吧，哈哈哈哈！”
哢吧，理智之弦崩斷了。你蹭的一下站起來，摸出口袋裡的煉金炸彈就扔了出去。
好在獵人的反應速度值得讚揚，在炸彈脫手的瞬間，他扛起你就衝了出去。
“我就知道不該帶你下來！”在巨大的爆炸聲中，他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的理智回籠了，努力吼得比他更大聲，“那你現在會更後悔的！前麵右轉窨井上去！”
好在身為通識者的你沒記錯什麼，他帶著你蹭蹭蹭就爬了上去，這裡是一條小巷，你們直接就癱在了地上。
轟隆隆，沉悶的聲音仍然在地下回蕩。
獵人的直覺在瘋狂報警，“你這個東西是不是太猛了？”
“呃……”你仔細聽了一下，“還記得我之前說為什麼不要在下水道用火嗎？關於沼氣甲烷之類的？”
他的表情扭曲起來，“你是說……”
你點點頭，“順帶一提，大部分堵塞還沒開始修。”
你們對視一眼，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現在遠離一切窨井口會更幸福。
你們兩個形容狼狽地出現在大街上，引來眾人的矚目。
“這裡沒問題？”
“沒事，這條街的下水道被接到了隔壁，那裡才是三個街區管網的交彙處。”
他似乎完全沒有被寬慰到，表情凝固成一個扭曲的狀態。他抬起手，指向遠處，“你看那裡是什麼？”
你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你的表情也凝固了。
“地點也不是我選的啊。”你喃喃自語道。
地下沉悶的轟鳴聲變得尖銳起來，似乎所有的力量終於到了爆發的那一刻。它們歡呼雀躍著，在壓力的推動下，向著自由的方向湧去。
井蓋和路麵在這龐大的力量麵前不堪一擊，它們輕鬆地撕毀了所有阻礙，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迎著無數人震驚的目光，顏色氣味都相當感人的下水道混合物噴湧而出，均勻地灑在整條街道和人們身上。
在第一聲尖叫響起前，啪，一條握著鏟子的手臂從天而降，剛好砸在了那棟醒目建築的招牌上——報修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