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再回過神的時候,窗外是連綿不斷的雨聲,而你已經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房間的桌子前,桌麵上散落著設計圖稿、說明書、實驗筆記和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但你隻想把這一切都撕碎,讓整個世界都在烈火中被燃儘。
雙手握緊成拳頭,指甲陷進掌心,整個下頜都因為咬緊牙齒而繃緊。鮮血從心臟湧上頭顱,帶來額外的熱量,胸腔劇烈起伏,你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真是恨啊。
在最開始你就知道這裡不是你的世界。
和書中因為時間而無法回家的人不同,這裡壓根和你就沒有關係,這裡從來沒有過你的家和過去。
所以一直以來,在你的放任和阿蒙的配合下,阿蒙家族隔絕開了你和周圍的環境。
你會去研究點好玩的東西,收獲彆人驚歎的目光,會去參加宴會,和一些人聊天合作,會教導下屬,讚賞他們乾得不錯。
但實際上,你從來沒有靠近過他們。你不想了解他們背後的故事,你不在乎他們的感情和想法,每個人都隻是你需要的工具罷了。
為什麼我要在乎他們,說白了,這裡的所有人都隻會是死人。
而我隻是個看故事的人。
想要離開,這裡就是囚籠。想要留下,這裡就是堡壘。
你待在由阿蒙組成和建造的堡壘裡,從雲端上透過縫隙偶爾向外界投去一眼,那一眼中也全是審視和觀察。
這就是你。
如此傲慢,如此狂妄。
在更早之前,在你還會找時間安靜地坐著發呆的時候,你有想過關於回家的事情。
最天真的想法是,如果這幕戲劇演完,那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你沒想更多,因為後來就有很多的事情要乾了。
但很明顯,不是的。
如果這幕戲劇如此重要,那就不應該有你插手劇本的空間。你不應該能接觸到祂們,而且你很清楚,現在看上去什麼都沒變,隻是因為時間還沒到,隻是因為你沒有做得更多。
那還有什麼辦法能回去呢?
你找不到那樣的答案,或者說,有希望的選項都離你遙不可及,你想那些隻會逼瘋你自己。
可現在已經不能再逃避了。
一切都已經串聯了起來,你的秘密向你自己展露開來
你原本的世界是沒有真正的神秘學的。在你和阿蒙們分享克蘇魯神話的相關故事時,祂們就指出了這一點。
“人類知道類似外神這樣的存在,卻毫無反應是不可能的。”
而且原本世界的時間線早就越過了這裡毀滅的時間點。
那麼出生在一個從根本上就沒有非凡力量世界的你,真的能感受到這裡的神秘嗎?
答案是不可能。
就像是對一塊塑料通電一樣,電壓再高它也不能導電。
你的靈魂就是這樣的絕緣體,它隔絕了一切非凡力量。
所以外神無法對你造成影響。
所以紅祭司也不能調動你的情緒。
所以阿蒙是知道的。
祂從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你的問題了。
不能被寄生,不能被偷竊,估計找個合適的方法把你運回來都嘗試了幾次吧。
你召喚祂是把單片眼鏡按到了彆人的臉上,然後分身看到了你,向本體傳遞了消息,本體才降臨的。
如果你選擇得是亞當或者其他什麼存在,你應該已經死了一次了。
那新的問題又誕生了,你真的能死掉嗎?
你的靈魂哪裡也去不了,無法被觀察,無法被捕捉,自然也無法沉睡。
那麼……你會再次醒來吧,在另一具身體上。
碾碎原主的靈魂,撿起殘片或者扔掉,成為另一個人。
所以從最開始你就已經判斷錯誤了。
你以為阿蒙的顧忌是因為祂無法確定你的信息是否正確,是想留著你作為保險手段。
但祂一直都很清楚你的信息是真的,是沒有被修改過被添加準確無誤的。你的狀態正好佐證你的話語。
真正讓祂無法動手的原因是祂不確定你會不會再次出現在哪裡。
如果祂真的殺了你,而你又複活了。
你會和祂不死不休的吧?
偏偏,你還真有能辦到這種事的籌碼。
所以隻能這樣了,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把你放在自己的視線內,確保你不會多說什麼也不會有危險。
現在祂應該已經知道你知道了,所以一直沒有任何一個阿蒙出現你麵前。
但那不重要了,你已經看到自己的結局了。
每一個你都不喜歡,甚至連嘗試的想法都沒有。
我不可能回去了。
就像是窗外傾瀉的雨水全部澆在了你身上一樣,無名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空洞和冰冷。
你在椅子上把自己蜷縮起來,緊緊地抱住自己。
但是,我還可以再做一個選擇。
第二天早上,你如往日一般準時醒來,走過空無一人的樓梯,在大廳裡一個人吃完了早飯。
今天是晴天,陽光很好,整個大廳都被清晨的光線所照亮。從牆壁上精美的壁畫到窗簾邊緣鏤空的紋樣,每一樣你熟悉的事物都突然間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在這樣的早晨,你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好了起來。
於是你對著空蕩蕩的對麵說道,“阿蒙,你在書房嗎?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語氣平穩,聲音柔和。很好,完美的精神狀態。
一個聲音傳來,“過來吧。”
你現在甚至有點開心了,幾乎是腳步輕快地晃悠了過去。
又是熟悉的書房,熟悉的阿蒙,但這回祂看上去表情稍微有點凝重。
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你笑了起來,走到祂麵前,拉開椅子坐下。
“早上好。”你微微起身,把神燈放在桌子上,向祂推了過去。
祂沒有說話沒有動,隻是安靜地看著你。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明了,你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你大概仍然能給祂個驚喜吧。
你臉上笑容的弧度更大了,開口說道,“我想要魔藥,阿蒙。完美者途徑的‘通識者’。”
祂抬眼盯住了你,你坦然地看回去。
“我隻是個普通人,隨著過去記憶的不斷遺忘,我能做到的事情隻會越來越少。我需要這個。”這些你已經想好了,現在隻是把它們說出來。
“你確定?”祂仍然注視著你。
“除非你告訴我事情不是我猜的那樣。”你平靜地說道。
祂沉默了。
“好。”祂捏了捏眼鏡,桌子上出現了一個瓶子,裡麵裝著黃銅色的液體。
你看了那個瓶子一會兒,然後又是一會兒,突然說,“對不起。”
從之前就一直籠罩在你臉上的平靜的麵具突然破碎了,你幾乎要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能控製住自己不哭出來。
但你還是抬手拿起它,緊緊地握住細長的瓶頸。
“謝謝。”你閉上眼,吞下喉嚨裡的哽咽,才能說完,“真的,非常感謝。”
通識者
和一大群“偷盜者”居住在一起的最直接問題,就是你的任何物品都會頻繁失蹤,然後神秘地出現在各種奇怪的地方。
祂們就像烏鴉一樣不太能控製自己偷竊的想法,問題是你又不能像阿蒙一樣自然地再把東西偷回來。
當你這個月第三次發現自己的設計圖不翼而飛,並且從橫梁上到屋簷下都有所分布時,你已經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感謝你自己選得好途經,到目前為止,找架梯子是你拿到它們的最簡便的方法。
當你好不容易把它們都搜集起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你打算把設計圖收拾收拾準備睡了。
但你整理到最後才發現少了一張。
回過頭,你才看到阿蒙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你丟失的那張圖紙——蒸汽機的圖紙。
你知道阿蒙會英文,俄文估計祂也會,但中文就實在不確定了。不過沒關係,你有一個更穩妥的方法。
這一組設計圖全部是拿拚音寫的關鍵詞,看起來無比接近外文,但實際上會讀不通。
但祂應該是能猜到這個是什麼的,畢竟祂是最好的解密學者。
你走過去抓住設計圖的邊緣,想把紙張從祂手裡抽出來,卻沒有成功。
祂用手指捏住了紙張。
你沒有動,保持著這個姿勢頓了幾秒,歎了口氣,說道,“放心,我沒那麼天真。”
這個時代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變革,除此之外,阿蒙不能,你也不能。
你手指再次用力,這次祂沒有反對。
你抬手把圖紙扔到火堆中,在祂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你們一起注視著紙張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考古學家
你跟著阿蒙去了神棄之地,雖然是祂提出的建議,但你早就想去那裡看看了。
這片大地如同書中所描繪的一樣危險,無數的怪物在廢墟和黑暗中潛藏,神明殘餘的力量將一切扭曲。
不過和阿蒙待在一起的好處就是無論在哪裡都和在特裡爾的大街上閒逛一樣安全,所以本來十死無生的冒險很自然地變成了觀光旅行,還附贈一個金牌導遊。
從無數苟延殘喘的城鎮外走過,祂和你講述起這些城邦過去的曆史和信仰。在祂的話語中,仿佛這裡又回到了最繁榮而鼎盛的時期,仿佛一千多年前的亡魂再次醒來。
那些故事中有時會包含祂自己,還有其他的天使之王。
比如這裡會在五月給梅迪奇獻上蘋果,因為他們覺得紅蘋果和紅天使很合適,結果梅迪奇抱著蘋果啃了一年都沒啃完。
比如那裡曾經有座教堂,裡麵的壁畫是模仿了烏洛琉斯的作品,雖然命運天使自己的畫最開始也是模仿造物主提到過的舊日畫作。
比如……
你仿佛看到那個神話生物剛剛行走於大地的時代,那個剛剛從蒙昧中醒來,順著一人的想法模仿著過去又開始創造的時代。
你們穿過整片大陸,在切爾諾貝利你給祂講述了這片土地曾經有過的一切,那些因人而起又因人而結束的災難,那些人類離開後卻依然會有的結局,那些理想和信念出現發展又毀滅的故事。
“聽上去人類總是在循環往複。”
“那也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要更好。”
你們在屏障前停下。無法想象的偉力,在幾千年中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
你突然理解了阿蒙,沒有誰能不為這樣的力量動容,沒有誰能不畏懼這樣的存在醒來。
旅程的終點,你們坐在巨人王庭大門處的欄杆上,一人吃著一個冰淇淋,身後是仿若永恒的黃昏。
鑒定師
你覺得自己的非凡能力偶爾也是要用一下的,所以你試圖對阿蒙的單片眼鏡進行鑒定,看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完全看不懂。
阿蒙對你不知死活的行為進行了高度的評價,並且附贈了一次單方麵的毆打來讓你清醒一點。
成功在這個時代複刻了熊貓的你並沒有就此罷休,失敗的鑒定行為更加激發了你對非凡的好奇心。
你開始對生活中接觸到的任何可疑物品進行鑒定。
從清淤過程中發現的頭骨到地下挖出的陶罐,從寫著不明字跡的紙張到鑲嵌寶石的黃金鏡子,沒有一樣事物能逃得過你的毒手。
在這個過程中,整個特裡爾的古董市場價格一路飆升,走私行業繁榮興盛,直接在河邊新建起了一個古玩文物買賣市場。
在去那邊逛了一圈被騙了三次後,你決定去和市場的管理者進行一次“親切的會談”。
交涉的結果很成功,在管理者麵如土色地表達了自己的誠意後,這個市場從此就有你,啊不,阿蒙家族的三成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你能先一步攔截下有價值的商品了,你覺得自己的能力終於有機會大放光彩了。
最後的成果表現為,在年底,你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到了阿蒙麵前。
“吃吧。”你相當的自豪,這些都是你千辛萬苦挑出來的,為了有些東西還和彆的家族打了幾架。
阿蒙推了推單片眼鏡,看著眼前的雜物堆,嘴角抽了抽。就算是祂也想不出你是怎麼搜羅到這麼多偷盜者序列的相關物品。
“嗯?”看著沒有反應的阿蒙,你有點疑惑。你覺得這份禮物應該送得很對啊,又能吃又能玩,還能收獲更多的阿蒙。
哦,懂了,是嫌這些層次太低。
“沒辦法,我真的抓不到帕列斯。”你很誠懇地向祂解釋道,“我安排手下去關注祂的行蹤了,但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有效果。”
祂感覺是徹底放棄解釋了,吐出一口氣,推了推眼鏡,“謝謝,我很喜歡。”
不管這句話裡麵有多少勉強的成分,反正你滿意了。
怎麼說呢,雖然理智上你知道神話生物不會有饑餓這件事,但感性上你總覺得沒事吃點小餅乾會讓人心情好。
工匠
“為什麼你要在做出來的東西上寫我的名字?”阿蒙在旁觀你的第不知道多少個樣品製作過程時,發出這樣的疑問。
正在調整零件的你比祂還要疑惑。
“啊?”還能不寫投資人名字的嗎?
你們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你突然理解了祂的問題,你們兩個從最開始對金錢這件事的想法就不一樣。
“因為你掏錢了。”你嚴肅地說道,“從我的角度上來說,雖然是我自己給自己批的,但也是從你家賬上拿的,把投資人的署名加上是必須要乾的。”
祂歪頭思考了一下,“但是這樣很煩,最近有人在向我祈禱要錢。”
“啊?”你大驚失色,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猛士?
不對啊,我不就寫了個讚助人阿蒙嗎?怎麼就能精準投遞到了?
“因為除了你,沒有人會沒事念叨這個詞。”祂板起臉,嚴肅地向你進行說明。
你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日常,嗯,幾乎是在以一天三餐的頻率尋找阿蒙。
沒辦法,要進行危險實驗了,喊阿蒙;要去遠一點的地方不想坐車,喊阿蒙;要從彆人嘴裡問點事情出來,喊阿蒙。
“我父親回應我的次數都比不上我回應你的次數。”祂更加嚴肅地說明了這件事。
那也沒辦法,畢竟能難到你的事情的數量和能難到阿蒙的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但這樣的話,確實會給祂帶來困擾。但不寫名字的話,你又覺得不合適。
你思索了一下,懷抱著把阿蒙的靈性直覺變成幾天沒看消息全是紅點的微信聊天框的愧疚,想出了一個好方案。
幾天後,阿蒙看著你做出來的第一輛自行車,對銘牌上的字樣再次發出疑問,“真正的天使投資人?這是什麼意思?”
你一邊試圖按住爭搶自行車的路過阿蒙們,一邊和祂解釋,“呃,反正是個最貼切的形容。”
你希望祂相信了,並且笑著推眼鏡不是為了揍你。
星術師
又是一場關於你的某項發明的慶功宴,或者大家隻是為了找個理由來開始狂歡。
明明是宴會的主角,但你成功地避開所有人溜到了露台上。
在這個時代,你培養出了一個新愛好——看星星。
畢竟就算你再努力地複刻,現在的娛樂也還是太少了,沒有電,沒有網絡。
在沒有光汙染的現在,觀賞格外璀璨和繁密的星空也不失為一種簡單方便的消遣。
還好你壓根不懂星相學,這樣你就不會意識到這裡的星空和原本的有多少區彆,也不會被時時刻刻地提醒這隻是某種和記憶中類似的東西。
“晚上好。”一個聽起來威嚴而矜貴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你身後。
你心底一驚,這個是……
來不及細想,你轉過身彎腰行禮,“很榮幸能在這裡見到您,門先生。”
是的,出現在這裡的是那位亞伯拉罕家族的族長,“學徒”途徑的絕對掌控者,伯特利·亞伯拉罕。作為諸神之下最強的“3+1”天使之王,祂其實比阿蒙要更靠近詭秘之主的位置。
那麼祂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麵前?
一直以來,你和阿蒙間都保持著一些無言的默契。比如祂不會在你關上門的時候監視你,比如有些東西你不會拿給任何人看。
再比如……你不會主動接觸安提哥努斯和亞伯拉罕。雖然你會和這兩個家族的其他人進行合作交流,但是他們的族長,你絕對不會試圖和祂們進行任何的往來。
而你作為一個雖然搞出了許多有趣的東西,但也僅限於有點意思這種程度的普通非凡者,就算有阿蒙家族的背景也不可能吸引到這位的目光。
除非……
祂表現得相當平易近人,走到欄杆邊問,“你喜歡星星嗎?”
你有些拘謹地回答,“觀察星空確實是很有趣味的事情。”
祂沒有在乎你的回答,幾乎是著迷地看著夜空。你能看到群星倒映在祂仿佛有漣漪層疊的眼中。
這也是唯一性吧。
“那你要加入亞伯拉罕嗎?”祂這樣問道。
你因為震驚睜大了雙眼,抬起頭看向祂,“我……我不清楚您為什麼要這樣問。”
“阿蒙那邊我可以解決,你想加入亞伯拉罕家族嗎?”祂轉過頭,看著你繼續問道。
你意識到祂是認真地向你發來邀請,但你早就已經決定好了。
之前加快的心跳平靜了下來,你說道,“很榮幸我能有這樣的機會。”
你停頓了一下,“但很抱歉,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祂看了你一眼,神色中看不出對你的拒絕有什麼想法,“好吧。”
然後祂就這樣開門離開了,剩下你一個人在夜風中發愣,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真不愧是“門”先生,真正的來去如風。
你趴到了陽台的欄杆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壓壓驚,又歎了口氣。
“唉,阿蒙啊。”
九,八,七,六,五。
從普通人到中序列非凡者。
從彆人口中“阿蒙家的那個匠人”到“奧特賽德大人”。
你花了一百多年的時間。
歲月對你並沒有造成影響,你有太多的途徑可以遏製它們的流逝。
你在成為神話生物的門檻前停下,阿蒙和你都默契地閉口不提這件事。
直到……一切如期而至。
你在四皇之戰的混亂中飲下“煉金術士”的魔藥,你依靠著它救出了一些人,又看著更多的人死去。
大地在動搖,星辰在顫抖。
所羅門,圖鐸,特倫索斯特。
在這一切結束前,你就跟著阿蒙離開了,祂走得很早,因為沒什麼好在乎的。
神棄之地不分晝夜,看不到星星和太陽。
好在祂把城堡給搬了過來,當然是在你之前的死纏爛打下,你在這裡又過了很多年,一如既往地每天呼喚阿蒙、進行實驗,城堡裡漸漸充滿了你的煉金製品。
在你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你拿出了序列三“奧秘之妖”的魔藥。
彆那麼驚訝,在特裡爾混了那麼多年,就算阿蒙不給,你也總是有方法和資源搞到這些的。
於是在某一天你醒來,發現自己動不了的時候,你隻感到平靜。
你的身體走下樓梯,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一如往日的每一餐,周圍充滿了阿蒙。
最熟悉的是穿著巫師袍戴著單片眼鏡坐在首位的阿蒙,和你第一次看到祂時一模一樣。
“早上好。”祂這樣說道。
你發現自己能說話了,“早上好,阿蒙。”
你們同時沉默了一會兒。
還是你先開口,“你不會在等我罵你吧?”
祂看上去依舊保持著完美無缺的微笑,但奈何你和祂相處的時間有點太長了,長到你已經能察覺祂確實是這樣想的。
“唉。”你歎了口氣,總覺得和阿蒙待在一起的時候歎氣次數格外的多。
“好吧,我不會那樣做的。”你露出一個輕微的笑容,“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對我而言,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比一個普通人的一生還要久。”
祂什麼動作都沒做,所有的阿蒙,坐在椅子上的,站在角落裡的,蹲在燭台上的,都安靜地聽著。
這大概就是你的遺言了吧,於是你繼續開口,“阿蒙,我隻是個凡人,但我所得到的一切早就超過凡人所能觸碰到的極限。在我度過第一個五十年時,我就告訴自己剩下的所有都是額外的禮物。”
你笑得更開心了,“現在,這個現在,已經比我過去假設的所有未來都要更宏大、更瘋狂、更不可思議。我麵見過真神,和天使聖者為伍,見證了四皇之戰。我曾經閱讀神話,但最後我成為了神話的一部分。我還能有什麼不滿足?”
“所以就是這樣,很久之前我就已經準備好了。現在看起來,你也準備好了。”你看著阿蒙。
祂點了點頭。
你知道這就是終結了。
你的手指間突然多出了一片仿佛水晶打磨而成的單片眼鏡,你的手拿著它向你的眼睛靠近。
你曾經無數次戴上單片眼鏡,假裝自己是阿蒙中的一員,但現在,你真的要成為祂們了。
冰涼的鏡片邊緣貼上你的皮膚,這就是被寄生的感覺嗎?
一秒,兩秒,三秒……
你突然發現事情好像不太對,被寄生要這麼久的話,阿蒙們也彆混了!
你抬手把眼鏡給摘下來,低頭看看它,又看看周圍的一圈阿蒙。
他們全在笑。
你咬緊牙齒,握拳直接捏碎了鏡片,“阿蒙!”
你撲上去就試圖掐死祂。我遺言都說完了啊!結果你在玩我!
祂不閃不避,開口說道,“我登上了源堡。”
你在碰到祂脖子的前一秒停住了。
你坐回來,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祂。
嗯,沒有觸手,沒有鬥篷,沒有變黃。很好,還是熟悉的阿蒙。
“恭喜?”你現在大腦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祂把你給祂的“驚喜”全部還了回來,你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
“是之前眾神抬升神國的時候?” 那個時刻足夠混亂,既有外神的滲透,又有諸神出手的力量波動,詭秘三家的高序列又幾乎全部消失,確實是個好時間,但是……
“嗯,我想還是試試吧。”祂這樣說道。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當局者迷。這麼多年,你好像第一次看到了祂的變化。
於是你也笑了出來,“啊,真是不容易啊。”
“你還想做蒸汽機嗎?”祂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張設計圖。
“喂喂,這不是廢話嗎?”你一把把圖紙搶下來。祂什麼時候偷到手的?明明都有編號的。
“那什麼時候開始,你覺得比較合適?”阿蒙這樣問道。
你直接拿著圖紙站起來,一把抓住旁邊的幸運阿蒙作為今天的助手,“就現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