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悄把拉斐爾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卡默斯和加文,卡默斯表情凝重,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實驗室肯定不清楚,我讓奧斯汀去打探一下消息,他和地下城,星盜他們都有來往,也許有蟲會知道。”
加文一言不發,然後低聲說:“我剛才真的很想殺了他,現在更想了。”
卡默斯說:“你還是幼崽,最好不要背負命案。”
星際蟲族長達三百年,對於卡默斯來說,加文和葉悄都是幼崽。
加文彆過頭,臉色蒼白,葉悄摸了摸他的頭發,拽著他的手,晃了晃。
【哥哥。】
加文的臉色有所緩和,抿著嘴唇,拉著葉悄上樓睡覺。
卡默斯心道,最可怕的事不在於拉斐爾是假的小殿下,而在於蟲族和整個王庭對於拉斐爾的寵愛和寄予厚望,早已經深入骨髓,也許王庭並不能接受這一事實,而會選擇向公眾隱瞞真相。
蟲族畢竟以強者為尊,與其追究那個不知為何死掉的真殿下,僅存的這位假殿下似乎沒有一處不完美,按照目前王庭和公眾對拉斐爾的態度和星網上的言論,卡默斯對拉斐爾身份的揭露不抱希望。
換句話說,拉斐爾願意把這種事告訴葉悄,完全不是愚蠢的行為,而是高高在上的自信。
卡默斯想,他確實有這個底氣。
但凡事都要早做準備,卡默斯隻想保護葉悄,葉悄從小就很能沉得住氣,並不對卡默斯吐露學校裡不開心的事,他總是表達好事情。
但卡默斯發現,最近的悄悄總是失眠,也許是有心事。
所以今晚,卡默斯給他熱了奶,坐在他床邊,哄他睡覺,“悄悄,最近哥哥有點忙,總是沒來得及和你聊天,你如果心裡不開心,一定要告訴哥哥,哥哥很愛你,很愛你。”
卡默斯俯下身,憐愛地親吻葉悄的額頭,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彆讓哥哥缺席你的成長,哥哥會很傷心的,好嗎?”
葉悄望著他,很溫柔地朝他笑,比劃著:【悄悄不讓哥哥傷心。】
卡默斯眼裡很柔和,說:“悄悄,彆告訴奧斯汀我對你說過這種話。”
葉悄:【為什麼?】
卡默斯逗他開心說:“因為他也很愛你,但我想讓你愛我比愛他多一點,悄悄答應哥哥好不好?”
葉悄忍俊不禁,點點頭,閉上了眼睛,豎起大拇指,很乖很乖的,【好。】
卡默斯也笑了笑,等他睡著後,輕輕閉上燈,又吻了下他的額頭,低聲說:“悄悄,你還小,哥哥有很多話不能和你說,但是把你帶回家,是我做過最不後悔的事,哥哥給你保證,不管以後有什麼風雨,哥哥會永遠擋在你麵前,不讓你傷心難過。”
卡默斯說給自己聽,承諾給自己聽,他起身,悄然離開了葉悄的房間。
風平浪靜一周,葉悄的生活總算恢複了平靜,醫務室的日常工作循序漸進,嘉年華也開啟第二項節目的排練,話劇表演,內容是歌頌洛加利塔帝國的偉大。
儘管各個族群對胡蜂的口碑褒貶不一,但胡蜂的戰鬥力不容小覷,星際十顆能源星有六顆被蟲族打下,甚至有一顆星是拉斐爾的精神力獨自攻下的,星網上評論一邊倒,對拉斐爾更加讚許。
葉悄許久沒見路因希亞,也沒辦法聯係到他,那晚的失約,葉悄有點生氣,但他一直沒來學校,葉悄甚至不由得想,他沒參加話劇排練,他是不是出事了?
想想又覺得自己太幼稚,S級會出什麼事?況且,他不該為一個認識沒多久的雄蟲牽扯情緒。
越想越煩,乾脆不想,每天忙於學習與工作,拉斐爾又不來找事,時間飛快,葉悄也逐漸忘了路因希亞。
半夜,葉悄正在睡覺,窗子卻被輕輕敲響,葉悄心臟驟停,然後坐起身,揉著眼睛看著窗外。
路因希亞懸在窗外,優雅地躬身,敲了敲窗,雪金色華麗的長發在月光下熠熠閃耀,溫柔的目光注視著葉悄,簡直稱得上含情脈脈。
……他怎麼來了?
葉悄心裡一驚,揉了揉頭發,渾渾噩噩下床給他開窗,眼睛還睜不開,路因希亞順著窗子輕鬆鑽進來,先把白手套摘了,白外袍解下,扶著葉悄坐回到床邊,輕聲說:“溫奈,我總算找到你了,那晚我等你了一晚,從日落到月升,你怎麼不來找我?”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溫馨,尤其是在夜裡,葉悄終於清醒了一點,提起這個,他手指動了動,【我沒有找到你,以為你沒來,你在哪兒?】
“那片草地上,我以為我們心有靈犀,不過沒關係,今晚看見你就很好了。”路因希亞看了看他,說:“你看起來不開心?”
葉悄搖頭,否認,他沒不開心,不就是校園氣氛詭異、蟲們對他虎視眈眈、甚至有蟲唾罵他一個不值錢的F級為什麼不給拉斐爾做雌奴嗎?哈哈,真的沒事。
可是修長的手指撫平他的眉心,路因希亞垂了垂眼睫,抬眸,溫和地說:“要不,和我說說?我會替你保密的。”
也許是他聲音太具有迷惑性,葉悄輕歎一口氣,安靜地垂了垂眼睫。
【拉斐爾殿下給我造成了很多困擾。】
“這樣啊。”路因希亞說,“溫奈,看著我。”
“彆在乎他說什麼,他隻是生長於權力之上的普通貴族,眼高於頂,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拋卻王室身份和S級的精神力,就不剩下什麼了,這兩種東西根本不是他努力所致,卻能滋生一隻蟲最壞的脾氣。”
路因希亞安慰蟲的語氣有些許漫不經心,葉悄多看了他一眼,感覺到路因希亞的話裡透露了一份高傲。
【你真的這樣想?】
“為什麼不?”
路因希亞深邃幽藍的瞳孔在夜色月光的照耀下清冷倨傲。
“對我來說,你才是最珍貴的。”
葉悄的睫毛劇烈顫動著,路因希亞仿佛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他起身,回到窗邊,望著月亮說:“請你原諒我的冒失,我今夜來,隻是看你是不是病了,還有那夜的事,我想和你說。”
他低著頭,抿住嘴唇,似乎很懊惱,手指微微蜷曲著,手足無措的樣子,月色映襯在他眼眸裡,冰晶玉碎,流轉藍光。
葉悄看著他走到自己麵前,單膝跪下。
這是乾什麼……?
路因希亞拉著葉悄的手,讓他的手落在自己的額頭觸角上,葉悄下意識去揉那一團柔軟濕潤的頂端觸須。
伴隨著他的觸摸,雄蟲背脊雪白的蝶翼像潮水蕩開波浪般舒展開來,一支翼拍打著葉悄的肩膀,刮蹭著。
“我在中央軍校很孤獨,你是第一個願意和我說話的蟲,對於蟲族來說,能夠締結契約的方式很少,我不奢求你喜歡我,但是成為你的雄奴,是我唯一能表達感激的方式。”
葉悄:【不不不!我沒抱著那種心思和你交朋友!】
路因希亞很溫柔地笑了笑,“我知道,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和你無關。”
葉悄還是不停比劃著:【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路因希亞抬手,一掌攥住他兩隻手腕,“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葉悄的呼吸接連起伏,被他突如其來的強硬動作給控住了。
眼前,路因希亞的柔軟羽翼向兩側展開,白皙光滑的皮膚如玉瑩潤,他彆過眼,似乎對自己的行為也夠羞恥的,但是強忍著羞恥,把自己舒展開,臉頰浮上紅暈,纖長睫毛微微撲扇著,輕咬著嘴唇,眼神都不知道在看哪裡。
“摸摸我吧。”
路因希亞微微咬著下唇,眼眶紅的似乎都要滴出水來了。
“雌主。”
葉悄:【……不要這樣叫!你不用這麼感激我!】
葉悄手指翻花快速比劃,他要把路因希亞拉起來,但是路因希亞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起身,葉悄急得直拍頭,路因希亞這才慢慢挺起身,雙手攥住他的雙手,忍著羞恥,溫聲說:“雌主,摸我這麼簡單的事,還要我幫你嗎?”
葉悄輸就輸在不會說話,隻要被攥住雙手,他就再也無法表達自己想要說的話。
葉悄甚至能感受到路因希亞的信息素圍繞在身邊,和拉斐爾不同的是,這股力量很溫馴,似乎被他控製著,撫慰葉悄因為化形期帶來的骨骼生理痛。
葉悄意識到,路因希亞對於精神力和信息素的操控出神入化,不在拉斐爾之下,那次圖書館的蝶災、收放自如的信息素,似乎都在昭示著,他不是一隻普通的S級。
葉悄焦頭爛額,但路因希亞仿佛放鬆了一些,他的胸膛像大理石雕像一樣光滑飽滿,觸感細膩,細微微的汗珠,順著腹肌淌下,葉悄沒眼看,但不得不說,非常賞心悅目。
【你,你起來啊!】
路因希亞紅著臉說:“你答應我就起來。”
鬨這一出,葉悄早些天對他的不滿都煙消雲散,拉起路因希亞,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路因希亞站在他麵前,背遮著月光,說:“雌主,那我以後能總是來找你嗎?”
葉悄慌亂點頭。
路因希亞:“雌主,你不會拋棄我吧?”
葉悄慌亂點頭,看他表情瞬間凝固,連忙搖頭,他臉色才緩和,拉著葉悄的手,微微俯身,在他臉頰輕落下一吻,低聲說:“那你可以許諾,今生今世,隻收留我一個雄蟲嗎?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出現,雌主,沒有你我會難過死的。”
葉悄吐了口氣,點點頭,真是怕了他了,之後路因希亞要說什麼他都捂著耳朵裝聽不見,藏進被窩裡,然後被路因希亞把他扒出來,藏進去,又扒出來,樂此不疲,最後葉悄累了,氣喘籲籲趴著,路因希亞支著下巴靠在床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葉悄比劃:【我是F級,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啊,無所謂,雌主哪裡都是最好的。”
【我可能一輩子都是平平無奇的F級,你還是反悔吧,我們還做朋友。】
“不,”路因希亞微笑著說,“如果你那麼在意等級,那我就把自己給你,我是你手中的刀,任你指向任何方向。”
葉悄和腦子不清醒的蟲講不清楚,無奈的翻身去睡了,但心情還不錯,路因希亞靜靜地在他背後也躺下,呼吸時間綿長。
那之後,路因希亞常會夜裡到訪,買吃的玩的用的,清晨采集露水,夜裡采集果實,他若是不來,就讓一隻蝴蝶飛到葉悄窗外,送來一封親手寫的信,沒什麼很有營養的內容,但字字句句寫著滿滿的真心實意。
許多年後,葉悄回憶起這一夜的事,那時他已經知道了路因希亞的真實身份,站在路因希亞曾生活的宮殿,恢弘壯麗,滿殿盈輝,葉悄望著窗外的月光,一摞摞的信紙,滿殿的空寂仿佛也充滿了路因希亞溫柔的吐息,他半跪在地上,金色的長發迤邐,就那樣看著自己,眼神純潔一點不像個騙子。
葉悄看著月光橫跨億萬光年而來,直到夜風吹涼他的眼睛。
信上的字跡有些模糊,在月光下勉強看得清,可是每個字眼,每個頓筆,都書寫著千年萬年也無法阻隔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