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煙或許便是那些蚌妖的怨氣,他們陰魂不散的跟著李掌櫃,可是又是誰告訴李掌櫃將人的四肢砍下,便可暫時平息蚌妖的怒火。”
林上扶將手中汙血擦拭,瞪著沈青池。
“是崔晚知。”榆滿篤定道。
“姓李的既痛恨崔晚知卻又不敢真拿她如何,怕是因為她知道些什麼,可她卻沒這麼大的能耐能將這些蚌妖的怨氣聚齊起來。”
沈青池躲過林上扶的視線,點頭道,“她昨日故意留下破綻,引我等前去,又知今日李掌櫃大設宴席,我們必定會查到些蛛絲馬跡,這才要求我們今日再去,她是在與我們通風報信。”
“酒席之上,那些神色慘白,沉默不語,異常消瘦的,便是午夜發病之人,這蚌湯怕隻是個幌子罷了。”
“沒錯,還有不少起哄說要討一碗蚌湯喝的人,怕是並不清楚其中緣由。”
榆滿有些驚訝沈青池的反應,經過這幾日的觀察,沈師兄卻是個不怎麼心細的人,這會竟能比林師姐先一步找到問題的關鍵。
話語間,敘止頃身俯過,在池邊采摘過一株方才枯萎的荷花,淡淡的血腥氣自雨中消散開來。
“走吧,崔晚知身後那人該等著急了。”
語畢,手中毫無生氣荷花縈繞起絲絲靈力,自上而下蔓延開來,旋轉盛開,色澤豔麗。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早上的小販便是這一切的主使,能從自己眼皮底下帶走人再在一瞬間將人安全送出,便是放眼整個仙門也無幾人能做到。
這人或許已是半仙修為。
敘止抬眼看著一無所知的榆滿,心中不免悵然,小師妹法力低微,怕是無力抵抗。
那小販不知因何緣故盯上了她,這次輕易放她離去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她可不能在此時此地出了事,在她未對自己放下戒心的那一日到來時,她還不能死。
他決不允許有人厭惡自己,疏遠自己。
他以善待人,怎還會有人對此不滿?
努力了這麼久,不能因為她而功歸一簣,他要證明自己是對的,他能戰勝心中的惡念,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敘止捏緊了手中的荷花,看著跟前晃動的圓潤寶珠,竟無故生出一絲挫敗,指尖發白,聲音中竟帶著一絲懇求。
“小師妹,可喜歡這株荷花?”
榆滿突然被點到名字,大腦還未反應過來,嘴上卻已作答,“當然喜歡啦!”
霎時,耳邊卻又響起係統不勝其煩的滴滴聲,“警告!警告!”
榆滿怒了,一天兩三次任務,還能不能消停會了?
“不是說你會酌情考慮,降低任務次數嗎?你個騙子!”
“由於宿主長時間未完成初階任務,難度將持續上升。”
騙子!
係統又繼續道,“還請宿主儘快完成任務。”
意思說,如果長時間未完成任務,任務次數也會逐步增加,可這分明隻過了兩天而已。
榆滿今早體會過後,卻是已經怕了係統的懲罰,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隻能對不起大師兄了。
敘止卻不知此時榆滿的心理活動,聽到她的回應後,眯起眼眸,不容反抗的將荷花遞了過去,生怕她再次拒絕。
“既然喜歡,那便送你吧。”
急!大師兄總是送我東西怎麼辦?
關鍵她還不能接受,可是自己分明已經說了喜歡了,這再拒絕怕是不好吧。
榆滿不由懷疑起敘止是不是有什麼愛贈人禮物的癖好,林師姐便常說大師兄總愛做些小玩意送與彆人。
並且就這幾日,榆滿已經陸陸續續收到很多東西了,甚至大師兄還答應自己做一條隨口一說發帶。
她突然想到這或許是在討好彆人才會做出的舉動。
可是為什麼?
他不是仙門翹楚,萬眾敬仰的大師兄嗎?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大師兄怎麼會故意去討人歡心呢,榆滿覺得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現在可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而是應該想想該怎麼完成任務。
她下意識捏緊了裙邊,扯謊道,“這荷花已經被那黑煙汙染了,臟兮兮的我才不要。”
“不用擔心,我已將它淨化。”敘止溫柔道。
“可是我……”
眼見榆滿再次拒絕,未等她說出口,敘止卻先一步將荷花扔回了池塘裡。
死氣沉沉的池中獨獨飄著一隻色澤豔麗的半截荷花。
“既然小師妹不想要。”他笑了聲,繼續道, “那這荷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敘止轉身離去,不再言語,也看不出情緒如何,隻是語氣淡淡的,仿佛隻是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榆滿無力阻攔,隻得快步提裙跟上。
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
空中陰雨密布,在如此陰暗的環境下待了幾日,都不免有些心情低落,異常壓抑。
榆滿緊緊湊著敘止走在前方,一來,是怕有人對自己不利尋求庇護,二來,則是她隱隱感覺大師兄此時情緒不佳,令人擔憂。
可她卻也不敢隨意開口,就怕係統突然冒出布置任務。
真是煩透了。
梨香苑地處偏僻,四周人員稀少,便是大搖大擺的在此行走也無可擔心之處。
敘止走的極快,便是榆滿三步並兩步的跟著也還是差了些距離,隻得拎起裙邊小跑起來。
既想開口喊他等等自己,又有些畏懼此時的大師兄。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眼前晃動的紅色發帶卻突然停了下來,她一時不察,狠狠地撞在了敘止的後背上。
榆滿被撞的向後打了個趔趄,捂著鼻子吸了口氣,看著眼前的人不再走動,卻也不敢隨意出聲。
便是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在緊張些什麼,對啊,她有什麼好怕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還能逼著自己接受不成?
遲遲見敘止沒有動作,榆滿也憋著一股氣,正要繞過一邊走去,卻見他突然轉頭。
似是心情不錯,微微俯身,看著她笑了起來,“可是撞疼了?”
此話一出,榆滿不知為何竟有些委屈,勾著嘴硬生生憋下即將奪眶而出的淚珠,她仰頭衝道,“疼!疼死了!”
知道自己隻能活五年的時候疼,被係統處罰的時候也疼,她真的受夠了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為什麼非得是她。
敘止見她微紅的鼻尖,眼角泛著淚花,剛揚起的嘴角卻又放下,“撞哪了,讓我看看。”
真是嬌氣。
敘止輕輕撥開榆滿捂住的雙手,食指覆在其上揉了兩下,倒是舒緩了不少。
榆滿心中有氣,卻也不知往哪撒,她沒錯,大師兄也沒錯,都是這該死的係統的錯,都是它!
憑什麼她要受這些委屈。
榆滿抖著嘴唇,吸了吸鼻子,越想越委屈,拍開敘止的手,就一聲不吭的向前走去。
卻聽敘止淡淡道,“彆亂跑,跟緊我。”
手腕被他握在掌心,輕輕拉扯於身旁,隻一向微翹的唇角此時也壓了下去。
哭得真醜。
敘止不由分說,將她眼角的淚珠拭去,指尖微顫,好似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直至白淨的小臉上再無淚珠,他才揚起唇角。
“真好看。”
榆滿一怔,有些羞澀起來,“自然是好看的。”
“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榆滿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置信,這話居然是大師兄說出來的,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劇情發展不太對吧。
敘止自然是頂好看的,隻這一副皮囊,便要俘獲多少少女的芳心,更不論他的品性如何,身份如何。
“自,自然也是好看的。”她有些磕巴,卻是更緊張了起來,大師兄莫不是……
她不由想到大師兄這幾日對自己的態度,還讓自己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他神色緊張的樣子,開心的樣子,沉默不語的樣子。
不會吧,不會吧。
她害怕聽到敘止的回應,恨不得捂起耳朵才好,卻見眼前那人,一臉古怪的看著她,神色莫名。
“小師妹莫不是又胡思亂想了不成?”
敘止將食指移到她的眉心,無奈地點了點,“胡作猜測,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榆滿伸手去摸被戳的有些發癢的眉心,耳根似七月的桃鮮紅一片。
好丟人。
“那大師兄又是何意。”
她的聲音帶著未曾散去的一絲鼻音,不似往常一般清脆,有些悶悶的。
敘止歪頭看著她,眼瞳中倒映著少女因羞恥而泛出的顯眼紅暈,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極易臉紅的嗎,經不起一點逗弄。
他緩緩開口,“自是想問問小師妹是否厭惡我。”
榆滿抬頭,疑惑道,“大師兄為什麼會這麼想,我怎會因外表而去隨意討厭一個人?”
“你既不討厭我,為何要三番兩次的拒絕我。”
敘止不明白,也不懂,沒有人教過他被拒絕之後該怎麼做,隻知道如果被人拒絕就隻能說明,你被人討厭了。
可他不想被人厭惡,拋棄。
他太想知道榆滿的回複了,也太在乎彆人的想法了。
敘止此時不免有些緊張,卻見少女輕啟紅唇,一字一句的吐出一段讓他許久以後都不曾理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