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珠鎖心 發病(1 / 1)

榆滿額上溢出冷汗,四肢發軟,麻木的手臂被師姐緊緊撐住,顫抖著聲線。

“師姐,我有些站不穩了。”

林師姐聞言瞧了眼身旁抖成篩子般的少女,心中喟歎,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躲在大師兄的身後。

隻不過這幾年的曆練加上要拿出師姐的做派,一路磨練至此。

這滿池的殘肢斷臂,倒真讓人不寒而栗。

她將榆滿抱入懷中,輕拍了下背,柔聲安慰了幾句。

被抱入懷中的少女雙頰微微發燙,隨後穩住身形,朝池中望去。

池水因玉葫蘆而變得清澈,卻仍在沸騰翻滾,攪動著池底的殘肢斷臂和內臟,從上瞰視,活像一鍋煮沸的濃湯。

林上扶卻搖了搖頭,疑惑道,“這池底竟有一隻蚌妖蜷縮其中,它是如何牽動這黑氣繚繞的。”

繼而靠近了些許,“不,這蚌妖已死,靈氣已無,卻是隻於一隻蚌殼在池中。”

“隻是一隻蚌殼?”榆滿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還是先將這蚌妖收於玉葫蘆中再做打算吧。”林上扶沉聲道。

越往底下飛去臭味就越發明顯,榆滿從袖中抽出兩張黃符,這才得以讓二人正常呼吸。

回去不搓個千八百趟都無法忍受。

林師姐使起玉葫蘆竟比榆滿順手得多,那蚌妖沒了修為早已化為原型,不多費力便被她吸了出來。

玉葫蘆有些抗拒,“咻”的一下跳回了榆滿手中,但方才金光閃爍的模樣卻變得黯淡無光,甚至隱隱有破敗之意。

林師姐訝然,“你的玉葫蘆怎麼了?”

“……”榆滿沉默,不忍直視,“它脾性大,嫌臟。”

二人落地,四周歸於平靜。

“青遲,你去背李掌櫃回去。”敘止蹲在早已暈去的李掌櫃身邊。

沈青遲點頭,一把扛起李掌櫃。

*

繁星點點,夜風乍寒。

榆滿對方才池底的場景仍舊心有餘悸,雖已念了清潔咒,卻還是膈應得慌,好似還能從發絲中聞見腥臭。

走在最前方的敘止停住腳步,朝手中的糖紙吹了口靈氣。

那折好的千紙鶴就這樣飛了起來,靈活地繞著手尖打了個圈,接著就朝著榆滿飛去。

他唇角微彎,循著千紙鶴的方向望去,“這是小師妹第一次捉妖的獎勵,你做的不錯。”

用糖紙做成的千紙鶴栩栩如生,周身散發出瑩瑩微光,在榆滿的身旁繞著轉了兩圈,最終停靠在她的肩上。

“這隻千紙鶴有師兄的靈力,它可以在危急時刻幫助你,就看你怎麼運用了,不過隻有一次機會,師兄慣會偏心,當年送我的可是隨手撿起的樹葉。”

沈清遲顛了顛肩上的李掌櫃,探出腦袋撅著嘴埋怨。

“我是一根柳條。”林上扶點點頭應和。

榆滿一掃方才的不快,輕輕捏起肩上的千紙鶴,左看右看,揚起嘴角道謝,隨後便收起千紙鶴。

敘止不以為然,早已轉身遠去。

眾人馱著夜色回去,剛踏進酒樓後院,一聲暴雷響起,大雨如注,顆顆如珍珠般砸在青石地上,泛起陣陣水汽。

迎著雷聲一道響起的還有李掌櫃的慘叫,沈清遲慌忙放下李掌櫃。

這才瞧見李掌櫃竟真如那店小二所說一般,彆無二致。

躺在地上的李掌櫃無端扭動著身軀,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雙目赤紅,眼珠爆開搖搖欲墜,鼻腔和耳朵已經發臭流血,臉上更是沒一塊好肉,指尖因為劇痛而在地板上用力抓撓,木板刺入手指尖而血紅一片。

榆滿咽了咽口水,後怕的退了一步。

還未回過神來,就見原本躺在地上掙紮著的李掌櫃站了起來,撕扯自己的衣衫,衣衫之下白肉敞開。

突地展現出一道從胸膛蜿蜒到肚臍下方的口子,李掌櫃哆嗦著不堪入目的一雙血手,親自撕扯開肚皮,掏出裡頭的東西。

“啊!”

榆滿何曾見過這等場景,如今親眼看見李掌櫃肚子裡掉出來的不明器官,讓榆滿直接哀嚎一聲,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翌日。

屋內燭火昏暗,窗門緊閉,塌邊熏著新的安神香,紗幔落下,床上正躺著一位眉頭緊皺的少女,想必睡得並不安穩。

林上扶輕推門端著食盒進來,許是聞見飯香,床上的少女緩緩睜開雙眼。

“師姐,我怎麼睡著了。”

“你昨晚被嚇得狠了,暈了過去,幸好大師兄眼疾手快,這才不至於你將腦袋磕個包。”

“我就這麼沒出息嚇暈了?”榆滿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的這麼沒出息。

“你可彆這麼想,師姐當年第一次捉妖可是直接嚇哭了癱在地上,那妖物實在太過可惡,還叫你沈師兄看了笑話,至今拿這事嘲笑我。”林上扶搖了搖頭,柔聲安慰。

她依次拿出食盒裡的餐盤,擺在桌上,“也不知你有沒有胃口,知曉你已辟穀,但你如今受了驚嚇,食些五穀雜糧也是好的。”

榆滿點頭,揉著眼睛下了床,望著一桌子的美味菜肴,卻捏起鼻子,“這菜怎麼這麼臭。”

倏爾想到什麼,抬起手臂輕嗅,萬分嫌棄乾嘔了幾聲。

“師姐,我還沒洗浴呢。”

說罷便噔噔噔跑下樓,招呼店小二要熱水沐浴。

林師姐輕歎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待榆滿沐浴更衣之時,三人坐於大廳內,沈清遲感歎,“活像養了個閨女。”

“胡說什麼呢,按照人間算法,你可不比小師妹大幾天。”林上扶佯裝生氣地拍了一下沈清遲。

“師姐你乾嘛拍我。”沈青遲有些無辜。

敘止抿了口茶,咽下嘴裡的糕點,含笑打趣,“小師妹與你師姐情同姐妹,你竟妄想以下犯上?”

“你說我為何拍你。”林上扶吹了吹掌心,還抽空瞪了沈清遲一眼。

“師姐貌美如花,溫柔似水,天上的太陽都沒有師姐耀眼。”

這一路走來,就屬這二人插科打諢的時間最長,敘止也早已見怪不怪。

榆滿擦拭著半乾的發絲,從樓梯上下來,卻正巧瞧見李掌櫃跟沒事人似的,與李夫人挽著手一道從後院進來。

仿佛昨晚狀況淒慘的人不是他,一切都是榆滿做的一場噩夢。

低頭垂眼,腰間黯淡無光的玉葫蘆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榆滿心頭一顫,有些心虛的在李氏夫婦眼前落了座,明明與她無關,可是昨晚上的血腥場景仍曆曆在目,讓她不得不害怕。

這玉葫蘆怕是不能放在自己身邊了,她可沒本事保護。

她解下腰間的葫蘆,遞向大師兄,似有討好之意,“這玉葫蘆裡有昨日的妖邪,大師兄你法力高深,交給你我是最放心不過的。”

“好。”

“我可不是不要它了,除妖成功,我還要拿回來的。”

“好。”

“大師兄為何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冒,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榆滿皺眉有些委屈,拿回了玉葫蘆。

看著手中被拿回的玉葫蘆,歪頭不解道,“小師妹不是討厭我嗎,我多說了話,豈不是惹你心煩?”

“我何時厭煩大師兄了?”榆滿更委屈了。

敘止不知從何處變出一串糖葫蘆,榆滿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望著眼前眼眸含笑的俊美少年遞出了手中的糖葫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又來?

“那小師妹賞臉嘗一顆?”

“滴滴滴滴”耳邊響起係統警告的提示音,榆滿如臨大敵,大腦飛速運轉中。

隨後慢吞吞回答道,語氣疏離,“師兄你有所不知,我少時因愛食甜食成癮,直至今日倒是再也吃不進一點甜食了。”

這當然是騙人的,她最愛的便是芙蓉糕。

耳邊滴滴奏響的警告聲歸於平靜,榆滿深深歎了口氣,實感不易。

敘止也並未強迫,自顧自吃了起來。

“幾位仙人,原諒我昨日怠慢並未招待各位,不知是何緣由,我這幾日竟再未發病,便是那妖魔懼怕幾位仙長,逃之夭夭了。”

是李掌櫃攜著夫人前來,二人含笑作揖,看似感情極好。

“因此我想,眾仙長可以去彆處除妖衛道了,咱們鎮子裡可太平得很。”

李娘子望上去年歲不大,生的個美嬌娘的模樣,眉眼含情。

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這李掌櫃明顯就是在隱瞞什麼,想儘快趕走他們,昨日都開膛破肚了還無事發生。

被黑水震暈的不是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也不是你,是你自己一個人夢遊跑回家的。

榆滿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李掌櫃可真有意思,我們豈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榆滿“啪”的一下將玉葫蘆拍在桌上。

“是我唐突了,敢問幾位仙長有何打算。”李式夫妻對視一眼,答道。

“當然是留下來,好酒好菜不能少,這長興鎮我們也要好好玩耍一番。”沈青遲接下話來。

李掌櫃諂媚的笑了笑,商量道,“幾位仙人一路舟車勞頓,可咱們鎮上並無什麼新奇之地,不如讓犬子代勞,邀各位去隔壁的連州城遊玩一番。”

“我們的話你是沒聽見嗎?好酒好菜不能少,長興鎮我們也要遊玩一番,你知不知道外界請我們仙門中人下山有多不易,你可彆得了便宜還賣乖。”戴著紅珠的少女猛拍茶桌。

裝腔作勢,她可最在行了。

搖晃的紅珠遮擋在衣袖下,倏地閃出一道紅光,敘止猛地閉上雙眼,忍痛般搖晃腦袋,隻覺左眼好似有蟻蟲啃咬。

耳邊卻清晰地聽見一道輕靈的嗓音,她說,“裝腔作勢,我可最在行了。”

微眯起的雙眼略過手戴紅珠的少女。

他可不止一次聽見眼前少女的心聲,當時隻覺是河中蚌妖作祟並未在意。

如今想來,便是這詭異紅珠的原因,紅珠閃爍,遂能聽清心聲。

倒是件趣事。

榆滿據理力爭般漲紅了雙頰,忽聽見耳邊大師兄低笑出聲,她一噎,頓感羞恥。

莫不是看出她是個色厲內荏的主?

原是個紙老虎。

敘止掩下笑意,直至腕處紅光散去,“都聽小師妹的。”

“我聽大師兄的。”沈青遲道

四人猶言眾口一詞,將李掌櫃堵得連連叫好,這幾尊大佛定然招惹不起,事情絕不能鬨大,如若被這幾人知曉真相,怕是無顏存活於世。

得趕緊想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