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絲婆婆擔心那幫標客追來,轉身要走,李載賢一聲哨響,天空中盤旋的鷹隼拍打翅膀,向千絲婆婆撲麵而來。千絲婆婆眼看兩隻利爪就要抓到自己的臉,可左右手各拎著一人無法還手,隻能暫且停下腳步,將兩人放在地麵上,這才空出手。
誰知她剛一停下,那鷹又飛到空中。她一走,鷹就下來,如此來來回回。身後李載賢再次追了上來,說道:“在下是應天派弟子李載賢,見過前輩。前輩手中是我們應天派新招的小徒弟,不知她哪裡惹怒了前輩,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先把她放下,我這就讓她向您賠罪。”
千絲婆婆聽李載賢空中一口一個“前輩”,頓時明了她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若要放到平時,江湖中誰人不知她十大惡人之四千絲婆婆的名號,那便是看不起她,她自然要發一番脾氣。今日情況特殊,她強搶應天派新招的弟子,傳出去總不光彩,李載賢不知道她是誰才好。
她將幾枚銀針夾在指縫中,想故技重施,逼退應天派眾人。身邊的莫空青卻突然抽噎起來,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對著李載賢說:“這位是……是十幡山的千絲婆婆。我在客棧中無意撞見了一群人在買……買不知道什麼東西,他們都凶神惡煞的。我隻能找一個角落躲起來,然後……然後這位婆婆找到了我,非要收我為徒。我……我已要拜入應天派門下,本不願意。誰知這位婆婆不依不饒,聽到應天派的人來了抓著我轉身就走,把我帶到這裡了。”
她話說完,哭得更大聲了,一雙小手不停地抹著眼淚。她突然這一哭讓所有人都錯愕起來,連一直低著頭的阿九都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滿是深意。
宋佩蘭向來心軟,見不得人哭,更何況哭的人剛剛喪父喪母,年紀又如此之小,顯得更加可憐。她眉頭微蹙,單手按在劍上,左腳向前一步,幾乎要拔劍而出,被李載賢抬手阻止。
“原來如此,空青,你無意中撞到千絲婆婆的生意,本就不對,怪不得婆婆生你的氣。你並非江湖中人,又年幼不懂事,趕緊向婆婆道歉。”李載賢對莫空青說完,向千絲婆婆作揖道,“這也怪我,我身為空青的師姐管教無方,實在是對不住婆婆,婆婆要是生氣就罰我吧,您要帶著空青走,務必帶上我一起去。”
“婆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您千萬彆怪師姐。您……您寬宏大量,就放過我吧。”莫空青也學著李載賢的樣子衝千絲婆婆作揖,一雙眼睛哭得通紅,薄薄的眼皮腫起,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沾成一縷一縷,看來讓人可憐不已。
兩人一唱一和,唱雙簧一般用言語將千絲婆婆架了起來。千絲婆婆本意是要收莫空青為徒,被她們這麼一說,好像是要拉著莫空青上斷頭台,不放了她就坐實心胸狹隘、欺負晚輩的惡名了。
千絲婆婆眯起眼睛向遠處張望,遠處似有幾個身影衝這邊而來,細看其中有一人背上銀光閃爍,正是背著大刀的豐慶。再糾纏下去隻怕被這些標客追上。她隻能借坡下驢,順著莫空青的話冷冷說道;“嗬,今日老婆子放你一馬。不過我不會忘記你這小妮子的,他日有緣再會。”
千絲婆婆又看向李載賢,說道:“你們應天派已經得到了神功,現下又來和我搶人,當真貪得無厭。老婆子也不會忘記你們的。”說完恨恨將莫空青一把抓起,大力扔向李載賢,同時看準莫空青落下的位置,暗暗將手中銀針射出。她已經將莫空青還給應天派,至於是死是活,那隻能看莫空青自己的造化了。想到這裡,她心中快活了幾分,拎起阿九快步離開。
宋佩蘭見狀,急忙伸手去接。莫空青安穩地落入她的懷中,聞到宋佩蘭身上特有的草藥香味,緊繃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宋佩蘭將她放在地上,伸手撫摸她的額頭,感到觸手溫度已經正常下來,又將她轉了半圈,俯身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傷。
隻見一枚銀針插在莫空青的胳膊上,銀針長短樣式同小二身上找到的那枚彆無二致。宋佩蘭手指顫抖著將針拔下,針尖漆黑,儼然淬著劇毒。她聲音也開始顫抖,竟然帶了幾分哭腔,不敢看莫空青一眼,隻能舉著銀針遞給李載賢:“師姐,這千絲婆婆當真狠毒,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佩蘭,你先彆著急,心急則生亂。”李載賢一邊說一邊接過銀針,用手帕包好放在袖中,用手指點在莫空青的肩膀上,向其中輸入內力。
她本想替莫空青逼出毒藥,內力順著經脈走過一圈卻沒有半點毒藥的蹤影,又隱隱約約感受到莫空青丹田之處有一股瑩潤的力量同她的內力相抵抗。這股力量有點類似內力卻又不完全相同,而她不久前輸入內力時還沒有這力量。
李載賢暗暗生奇,收回內力,扶起掩麵泣涕的宋佩蘭,“好了,空青她並無大礙,並沒有中毒。”聽到李載賢此話出口,宋佩蘭停止哭泣,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道:“此話當真?我可是親手從她身上拔下毒針。空青怎會沒有中毒……這……這是為何?”
李載賢看看莫空青,說道:“沒有中毒總歸是好事。至於為何,待回應天峰上之後再另做探討吧。這裡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
應天派一行人離去。聽到莫空青沒有中毒,除方載海以外每個人臉上都笑意盈盈。他們此行下山遊曆便是為了幫助世人,從那凶狠無比的千絲婆婆手中救下一個小女孩自然無比高興,一路上搶著抱莫空青。
莫空青本不願意,可是宋師姐剛把她放到地上,賀師姐又把她抱了起來,說些什麼“莫師妹今晚受苦了,我抱著她走吧”,沒留給莫空青半點拒絕的餘地。莫空青有些不好意思,可在每位師兄師姐懷中又感受到前世久違的溫情,一路走著走著,她困意逐漸上湧,在不知哪位師姐懷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鼻腔中似乎傳來類似冰雪或者薄荷一樣淡淡的清香,莫空青緩慢睜開眼睛。天色漸明,晨光微熹。她聽到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醒了,那就自己走吧。”
莫空青這才發覺此刻自己竟然在李載賢的懷中,臉霎時飛起兩片紅雲。她急忙跳到地麵上,作揖道:“師姐,這可……”
李載賢甩甩手,隻說“無妨”。她快步走到前方,不動聲色地捏著自己的胳膊,隻留給莫空青一個背影,潔白的衣角被萬丈霞光染上粲然的金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