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縣衙之中儘是雨聲。
秦懷玉忐忑看了一眼洛婉清,洛婉清知道自己這時候決不能退。
她盯著周春,冷靜開口:“監察司直屬天子, 若遇疑案,無論王公貴戚皆可直接下獄, 區區縣令安敢抗命?”
說著,洛婉清大喝出聲:“拿下!”
聽到這話, 監察司的人一擁而上, 旁邊官兵朝著監察司便撲了過去,官兵人多, 幾個人拖一個司使,孫翠趁機一把踹開門邊司使,在官兵協助下,朝著縣衙外便衝了出去。
秦懷玉見狀大驚, 下意識追去, 剛衝到庭院,人群中突然撲出一個人影,猛地將她撞到地上。
洛婉清一眼看出那人身手不是秦懷玉所能擋, 直衝往前, 一腳踹開對方, 將秦懷玉從地麵直接拉起。
隻是秦懷玉剛一起身,一個老者的聲音便憤怒響了起來:“統統停下!”
洛婉清回過頭來,便見昨日那位紀主簿手裡拿著一把匕首抵在崔衡脖子上, 激動道:“誰都不要動, 讓孫大人走!”
洛婉清不說話,她緊張看著崔衡,旁邊張逸然亦是有些不安, 焦急打量著周邊,似乎隨時準備著救人。
反倒是被刀抵著的崔衡,他懷裡抱著星靈的劍,一臉無所謂,甚至還調笑道:“紀主簿,不用這麼緊張,我不反抗的。”
“讓開。”
老者沒有理會崔衡,隻用刀劫持著他,急促呼吸著看著周遭,逐漸向外逼近。
洛婉清盯著老者,尋找著機會,有些懊惱方才自己竟然把崔衡和張逸然給留下了。
她抿緊唇,壓下這些沒有意義的譴責,看著被刀架著的崔衡一步一步往外走來。
兩人跨過門檻,崔衡似乎終於有些緊張,提醒道:“紀主簿,你一定要冷靜!手不能抖。”
“彆廢話!”
紀主簿大喝出聲,凶狠盯著所有人,要求所有人往洛婉清的方向靠去:“你們都給我站過去!備馬,讓我走!”
“聽他的。”
洛婉清盯著老者,吩咐所有人往後。
這位紀主簿有些底子,但並不是位高手,挪步之間必出破綻,其實洛婉清可以強行將人搶下,但是她不敢賭。
崔衡是吏部郎中,是崔恒的親近之人,她決不能讓崔衡在她手中有半點閃失。
洛婉清冷靜盯著對方,看著紀主簿緊張往門口挪移,也就是在他們直線距離最近刹那,一顆金珠從門外直襲而入,猛地貫穿紀主簿頭顱!
血花伴著腦漿炸開,洛婉清同時直襲而上,一把掐住紀主簿拿刀的手,將他猛地甩開,另一隻手掐住崔衡後頸一拉,就將他拽入自己懷中。
“劫持朝廷正五品官員,”一個冷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所有人循聲看去,就見門口站著一位青年,白衣金紋長袍,手持黑色銀墨繪八卦紫竹傘,清冷美豔的眸於雨幕輕抬看向眾人,吐出冰冷二字:“當誅。”
眾人都驚愣在原地,片刻後,秦懷玉首先反應過來,帶著監察司的司使立刻跪下,急聲道:“屬下見過司主。”
監察司一跪,在座官員官兵立刻反應來人,謝恒年初才來過揚州,在場大多數人都認識,趕忙跟著跪下。
瞬息之間,此起彼伏的拜見聲便回蕩在庭院中。
洛婉清在拜見的浪潮聲中呆呆看著對方,他平靜注視著她攬著崔衡的手,崔衡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她,慌忙和她拉開距離。
這時,外麵傳來動靜,朱雀的聲音高興傳來:“公子。”
朱雀提著五花大綁的孫翠輕盈躍回,往地上一扔:“人抓回來了。”
看到孫翠,洛婉清終於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謝恒來了。
竟是謝恒來了!
她壓住慌亂,單膝跪下,冷靜出聲:“屬下叩見公子。”
謝恒沒有回應,靜默看她。
大雨傾盆而下,劈裡啪啦打在女子身上,她衣衫頭發早已濕透,背拱如弓,像是夜中雨鶴,帶著一種清冷的孤豔。
他捏緊雨傘,麵上不動聲色,提步跨過門檻,平靜往前。
衣衫掠過雨水,洛婉清突覺青煙鬆香襲來,頭頂雨駐。
她疑惑抬頭,便見雨傘傾斜在她頭頂,謝恒半彎著腰,將傘遞在她麵前。
“拿著。”
他開口,洛婉清不敢忤逆,驚疑不定抬手握住雨傘,謝恒便直起身來,提步往內:“起身。”
聽著這話,監察司所有人都跟著洛婉清一起起身。
洛婉清撐著雨傘轉身回頭,就看著謝恒走進大堂,停在最裡處周春麵前。
周春帶著揚州官員跪在地上,戰戰兢兢,謝恒垂眸看著他,冷淡道:“許久不見,周大人。”
“謝司主。”
周春慌忙起身,似是要解釋什麼,謝恒卻直接打斷他:“我問,你答。”
周春動作僵住,謝恒冷靜道:“方才劫持崔大人的人是誰?”
“是……”周春壓著惶恐,艱難道,“主簿紀雲。”
“誰舉薦的人?”
“是……下官。”
“方才你可曾製止他?”
“事情發展太快,下官還沒反應過來……”
“你舉薦,你的主簿,你未曾製止,”謝恒沒有聽他的話,隻道,“禦下不利,縱容屬下劫持吏部郎中,這個罪你認不認?”
“下官知罪,下官有錯,還望謝司主恕罪。”
周春跪在地上瘋狂叩首,謝恒朝旁邊秦懷玉抬手,冷靜道:“秦懷玉,將周大人收押,為表公正,人放在揚州監獄,監察司親審,查清此番劫持崔大人之事前因後果。有罪論罪,無罪放人。”
“是。”
秦懷玉立刻讓人上前,將驚慌失措大叫著的周春拉了下去。
處理完周春,謝恒轉眸看向門口孫翠:“孫大人又是為何倉皇出逃?”
“稟公子,”洛婉清站出來,立刻應聲,“昨夜二位巡查大人在客棧遇刺,凶手招供是孫大人指使。”
這話說得很清楚,謝恒點頭:“一並收押。”
說著,謝恒看向地上跪著的揚州官員:“知府一職暫由孫守成代任,監獄由副獄官盧九暫管。各位大人可有異議?”
他雖然沒在揚州,但似乎對揚州的官員極為熟悉。
點名的兩人都是出身揚州當地的官員,且都是過去秦家提拔上來的人,對揚州官府上下極為熟悉。
沒有用監察司直接接管府衙,這便已經讓揚州的官員鬆了口氣,哪裡還敢討價還價,趕忙拜謝,不敢多說。
處理完畢後,謝恒抬眸看向洛婉清:“星靈呢?”
“回公子,星靈昨日因涉嫌殺害一位雜役被收押。”洛婉清如實說著,“現在正在揚州監獄。”
“星靈司使的案子全權交由孫大人,”聽到這話,謝恒並未作出任何要求,隻轉頭看向孫守成,“隻要秉公辦案,監察司接受所有結果。”
“是,”孫守成聞言立刻應聲,“下官一定儘快查明真相。”
解決完所有事,謝恒掃了一眼周遭:“可還有他事?”
眾人無人說話,謝恒在,不會再有任何事。
他也明白,看向秦懷玉,隻道:“將縣衙清理乾淨,明日各位大人還要來這裡處理公務,不要打擾他們。”
這話出來,揚州官員徹底放下心來,秦懷玉知道這是謝恒在緩和雙方關係,立刻應聲:“是。”
安置好一切,外麵雨也小了不少,謝恒想了想,轉身道:“走吧。”
說著,他便往外走去,洛婉清見他出來,趕忙上前為他撐傘。
所有官員跪地恭送,謝恒掃了一眼洛婉清拿著雨傘在他身後為他撐傘的模樣,沒有出聲。
洛婉清跟著謝恒走出去,張逸然和崔衡也不敢留,趕緊同朱雀一起跟上兩人。
一行人出了縣衙,便一起坐上馬車,由朱雀領著去了一座府邸。
馬車到了地方,所有人下來,崔衡看見牌匾上的“謝府”二字,忍不住回頭道:“謝大人,您在江南也有府邸啊?”
謝恒沒有說話,朱雀上前叫門。
大門打開,露出一個老者帶著幾個下人,老者朝著朱雀揚起一個笑容,隨後看向謝恒,帶著下人提燈行禮:“公子,您回來了。”
“明伯。”謝恒頷首。
朱雀也笑起來:“明爺爺,我們來啦。”
被稱為‘明伯’的管家笑起來,也不多說,隻讓了路道:“公子同各位貴客隨我來。”
說著,他似乎早有準備,領著一乾人往裡走。
走了沒兩步,明伯就讓人將張逸然和崔衡引去領一個方向,隨後帶著謝恒和朱雀洛婉清三人往更裡的院落走,一麵走一麵道:“今夜有雨,府裡熬了薑湯,備了熱水,公子一路行來,怕是疲憊。”
謝恒沒有多說,淡淡應了一聲。
洛婉清聽著,卻是明白,今夜謝恒的行程,這裡人怕是早就已經知道,或許他去縣衙,都是個意外。
謝恒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洛婉清揣測著,卻不敢問,隻跟著明伯一起走進主院。
“朱雀公子跟我來。”
一個下人引著朱雀去了邊側房間,長廊就剩下洛婉清和謝恒,由明伯領著到了主屋。
明伯給謝恒彎著腰推開門,謝恒淡道:“一刻後,收拾好來回話。”
洛婉清一聽便知道謝恒是同自己說,趕忙應聲:“是。”
說著,謝恒進屋,明伯便給他關了門。
關上門後,明伯領著洛婉清到了隔壁,為洛婉清推開門後,明伯輕聲道:“今日公子消息到得匆忙,未曾料會有女司使入府,府中沒有女子用品,司使隻能暫用府中男子用物,現下已讓人采買,一到就給司使送來,還望司使見諒。”
“不是大事,多謝明伯。”
洛婉清聞言道謝,明伯笑了笑,便點頭離開。
送走明伯後,她便關門進了房間。
這個房間不大,但所有東西一應俱全,洛婉清想著方才謝恒的要求,知道謝恒留給她時間不多,便去衣櫃想拿兩件乾淨衣衫,乾淨換洗後過去。
隻是一打開衣櫃,她便愣住,裡麵全是男子的衣服。
想到方才明伯的話,她倒也理解,隨意取了看上去最小的兩件,便去了淨室,簡單清洗後,便換上衣服,往謝恒房間過去。
洛婉清站在門口候了一會兒,聽著裡麵水聲消失後,洛婉清才轉過身走到門前,低頭敲門:“公……”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打開,水汽和溫度迎麵而來,洛婉清手指差點叩上謝恒胸口。
洛婉清瞬間僵住,呆呆看著麵前。
入目就是鑲著白底鑲著銀紋單衫,單衫穿得有些鬆垮,露出謝恒鎖骨和些許白皙胸膛。
他似乎是洗過頭發,水滴從發絲滴落,墜在衣衫上,被水浸過的衣衫貼在胸口皮膚,透出些許顏色。
洛婉清的手還保持著叩門的姿勢,距離謝恒胸口咫尺之間,甚至能感覺到他灼熱的溫度,從衣衫下透出來。
兩人都沒說話,似乎都沒想到對方會距離門這麼近。
過了片刻,謝恒目光從麵前穿著他衣服的女子身上艱難挪走,轉身退開,低聲道:“進來吧。”
感覺謝恒離她遠些,洛婉清終於覺得呼吸輕鬆幾分。
她得空抬眼,才發現這個屋子鋪的全是軟毯。
謝恒赤足走在軟毯上,提步坐到高處案牘後坐下,洛婉清遲疑片刻,也跟著脫了鞋踏了進去。
她沒有合適換的襪子,也未曾預料需要脫鞋,此刻便赤足走在軟毯上,腳趾珠圓玉潤,膚色如玉如雪,於衣裙中忽隱忽現,更顯勾人。
他低頭抿茶,洛婉清行到房中,跪坐在地,她不敢抬頭,隻恭敬開口:“公子。”
“到底什麼情況?”
冷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洛婉清聞言不敢隱瞞,將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給謝恒說了一遍。
謝恒在安靜聽著,等洛婉清說完,他看著茶杯,冰冷道:“他們不給你們賬本、陷害刺殺,這就是你和官府直接動手的理由?有千萬種辦法你非要當著人前動刀?”
洛婉清聽著,心上一緊,知道這才是謝恒叫她現下來問話的真正原因。
監察司在朝堂位置敏感,其實謝恒並不希望監察司和官府的矛盾太過尖銳,抓一個地方知府是小事,但是直接在縣衙裡當著所有揚州官員的麵動手打起來,這的確有些過界。
今日她若不能給出一個合適理由,謝恒怕是不會饒她。
她斟酌著言語,謝恒見她不應,忍不住站起身來,繞過案牘行到她身前,單膝點地,半蹲下身,盯著她的麵容冷聲質問:“想好如何狡辯沒有?今夜我若不來,你殺了人,打算怎麼做?”
“卑職……”洛婉清聞言便知謝恒當真動怒,她知道不能頂撞謝恒,隻能趕緊叩首認錯,“是卑職衝動,還請公子責罰。”
“責罰?”
謝恒輕笑,他壓住袖子,抬手是挽起一汪清水,掌著她精致小巧下頜,逼著她抬頭看他,壓低聲道:“你有幾條命夠罰?你以為殺東宮六率這件事當真徹底過去了?你今日要是在揚州官場見了血,我怕明日刑部就來拿人要你的命!柳惜娘,”
說著,謝恒掐著她的下頜往前一扯,洛婉清被逼著失重往前撲去,慌忙用手撐住地麵,就見謝恒已近她麵前,冷冷盯著她:“誰給你的膽子?”
他雖然隻穿了單衫,但手上還帶著白色銀絲手套,有些粗糙的質地摩挲在她下頜薄膚上,當即見了一層薄紅。
洛婉清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碰她的地方像有些癢燙,隻是現下她來不及多想,她知道今夜謝恒的確生氣,她控製著在謝恒氣勢下不自覺的戰栗,調整思緒,冷靜回應:“公子。”
謝恒看著她不說話,等著她的解釋。
洛婉清壓著因緊張或者其他不自覺急促的呼吸,調整了語速,儘量平緩又沉穩道:“卑職知道,公子會保我。”
“這可不一定。”謝恒輕笑,捏著她下頜的手不自覺用力幾分,“我隻保有用的人。”
“卑職知道難處。”洛婉清慢慢冷靜下來,不自覺將下巴置在謝恒手掌省力,緩聲解釋,“但此番動手的確逼不得已。一來我想儘快找到崔清平的信物,我出東都的消息,一旦為李歸玉等人所知,他們必定會立刻趕來,我必須要快在他們前麵,所以需要地方上官府的絕對配合,周春等怕是受人指使,在故意拖延我的時間,我等不起。二來,”洛婉清抬眼,黑白分明的眼裡帶了劍刃開光一般的清亮,“東都需要威信。”
從東都來的監察司使若都需要忍讓,那地方上的監察司,之後對待官府,必定更有顧慮。
她說的話謝恒明白,她一開口,他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隻是麵前人太過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一把絕世名劍,對著劍客有著致命的吸引。
他思緒微亂,強壓著所有不該有的念想,決定快些結束今夜談話,便直接冷靜警告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不該是你的第一選擇,你記好,”謝恒盯著她的眼睛,終於還是忍不住靠近,貼到她耳側,他氣息噴吐在她臉上,似是教導,又似威脅:“做事不可太過激進,否則必有代價。”
“卑職謹記。”洛婉清知道這是謝恒打算翻篇,她立刻道,“日後屬下一定多作思量。”
“記住就好,”謝恒放開捏著她下頜的手,從她身側退開起身,“我保你不容易,惜命些。”
“是。”
“回去睡吧。”謝恒背對著她揮手,“明日接星靈出來。”
“是。”
洛婉清叩首起身,便打算離開。
隻是走了幾步,她突然想起什麼,又停了下來。
謝恒聽著身後腳步停住,沒有回頭,隻問:“還有何事?”
“公子……”洛婉清遲疑著,卻還是問出聲來,“此番為何親下江南?”
洛婉清試探,想探尋他與雪靈山有什麼糾葛。
但謝恒沒有回答,隻敷衍道:“機密。”
洛婉清不敢多問,便小心翼翼問了自己最想問的:“崔恒是同公子一道過來的嗎?”
“他臨時有任務,”謝恒知道她想問什麼,淡道,“過幾天過來。”
“屬下知道了,”洛婉清得到滿意答複,不自覺有了笑意,“屬下告退。”
說著,她便轉身離開。
謝恒背對著她,聽著她的腳步聲,不由得想起方才她進門那一刻。
房間裡燈火有些昏暗,但還是在女子身上鍍了一次薄光。
她穿的是他穿過的一件銀灰色長衫,衣衫對於她來說過於寬大,自然露出她纖長脖頸,和肩上大片雪膚。
皓白的手腕掛著他昨日送的粉色玉石手鏈,她用它提著衣擺,在銀紗衣擺下,光潔可愛的裸足忽隱忽現。
煞是可愛。
洛婉清走出房門前關上門,才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就聽見謝恒房間又有了水聲。
她不由得一愣,但這也與他沒什麼關係,隻開門回了自己房間,躺下來時,忍不住有些高興。
謝恒過來,縱使責罵了她一頓,但一切也會變得簡單許多。
想起洛曲舒資料上,口供上孫翠簽下的名字,洛曲舒驗屍結果上的傷痕,以及吵架那日周春衝進洛府的嘴臉。
再想想今日周春孫翠下獄時惶恐的表情,她知道不對,可是她還是揚起笑容。
凡事不可太過激進。
謝恒勸她也有些道理,可是這世間——
洛婉清想起她聽過的那些傳聞,無論是出賣皇後太子以求出獄,還是青雲渡截殺崔氏族人監斬,還有她在監察司見過的人皮,被他當作張九然時刑訊時的壓迫感,以及今夜跪了滿地的揚州官員。
洛婉清輕笑一聲,側過身來。
論激進,誰又比他謝恒更激進?
代價他可以付,她亦可以。
那一刻她完全沒想過,代價這種東西,有時候不是付不起,而是有些人,不想讓她付。
洛婉清閉著眼睛,一覺睡到天明,還在夢中時,便聽見鷹咕嚕之聲,洛婉清下意識睜開眼,一眼就看見追思站在窗口。
“追思?!”
她瞬間清醒,趕緊下床小跑過去,就看追思腳上抓著一個盒子。
“這是什麼?”
洛婉清好奇拿過木盒,打開發現是一條銀質墜玉腳鏈,腳鏈上墜著一輪彎月,周邊有許多鈴鐺,她一拿起來,鈴鐺叮鈴作響。
追思腳上還綁著一張信,洛婉清取下來,便發現是崔恒的字,上麵寫著:
“臨時任務轉道,過些時日再會。心中相念,恨不相逢。”
洛婉清看著崔恒的字,不免笑笑,隨後便見桌麵上放著洗好的監察司司使衣服,想著是管家讓人來過,謝恒應當已經起身,她快速梳洗之後,一出門,便見謝恒房門敞著。
謝恒穿了一身銀灰色竹葉紋軟紗外套,白底單衫,頭頂玉冠坐在案牘邊上,正在看書。
洛婉清見謝恒起身,趕忙站在門口行禮:“公子。”
“今日一切孫守正已經安排好了,”謝恒冷淡開口,“現下我已讓張逸然崔衡去接星靈,你與我一同去縣衙取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