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崔恒的語氣, 不知道為什麼,洛婉清就有些心虛。
她遲疑著, 遮掩著說了點實話:“我去找張大人把這些東西要回來了。”
“哦,”崔恒點點頭,思索著道,“昨天去接馬,今日要東西,司使牽掛不少啊?”
“還好……”
“但進了監察司,司使還是應當以司內事務為重,影使的存在就是為了解決司使這些問題,司使不應忙於這些俗事,否則要我這個影使做什麼呢?”
崔恒笑意盈盈看著洛婉清, 似是關心:“司使還有沒有其他沒有落在外麵的東西, 不如都告訴在下,在下幫司使一並取來?”
“沒有。”
聽這話, 洛婉清趕緊搖頭, 不敢多說,隻道:“都拿回來了。”
“那就好。”
崔恒點頭道:“那就吃飯吧, 吃了飯,好好休息, 明天開始你的功課, 三個月後, 你可以開始正式接任務。”
聽崔恒的話,便知道這兩日是他給她的放假,點了點頭,回了桌邊開始吃東西。
崔恒看了她一眼,走到桌邊, 將她帶回來的東西拿起來,挑挑揀揀,把一些已經開了瓶不好的藥拿走,給洛婉清留了能用的,隨後道:“侍女在外麵,吃完飯叫她過來收拾,我走了。”
看他離開,洛婉清想起今天給張逸然的金珠和笛子,趕緊道:“那個,觀瀾。”
“嗯?”
“你給我的東西,我處理需要告訴你嗎?”
聽到這話,崔恒沉默了一瞬,想了想,隨後道:“我給你的都是監察司給你,你自行處理就好。”
“不是你走後門?”
洛婉清有些懷疑,崔恒點頭:“嗯,每個司使配額不同,司主給你的上限比較高。”
“為什麼?”
洛婉清不明白,崔恒見她越問越多,有了幾分不耐,敷衍道:“因為你有前途。”
說著,崔恒擺手:“我走了。”
洛婉清不好意思再打擾崔恒,自己坐在屋裡吃著飯,思考著崔恒的話。
謝恒給她這麼高的月俸,是因為她有前途?
莫非是因為她殺了趙語嫣?
洛婉清想想,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鋒芒太露,謝恒注意到她也正常。
隻是既然注意她,就見這麼一麵嗎?
但想想,謝恒日理萬機,她也就是個剛進監察司還在訓練的司使,不見也正常。
她還是要早點度過訓練這段時間,才有更多的機會接觸謝恒。
等把相思子殺了,把她家人處理好,下一個,就該是李歸玉了。
她眼神微冷,低頭吃飯,然後讓女侍進來收拾了桌子,就到床上打坐調息,練習了一下之前崔恒給她的內功心法之後,到了深夜,她便睡下。
等到第二日,崔恒早早來叫她,領著她去了練武場。
練武場人聲鼎沸,許多人正在裡麵打鬥,崔恒領著她穿梭在練武場中,隨後道:“日後每日清晨,你便來練武場報道,這裡有正經的師父,他們會循序漸進,從最基礎的開始教你。每日習武兩個時辰,其餘時間用來學習暗器、機關、陣法,毒藥你應該不用學了。”
崔恒看她一眼:“七蟲七花丹做得挺好。”
“那個解藥……”
“改日再給我吧。”崔恒笑笑,“留個紀念。”
這話讓洛婉清一愣,不知道留個毒藥算哪門子的紀念。
崔恒領著她走進練武場最深處的一間房,房間裡坐著個手持浮塵、身著青藍色道袍、頭頂蓮花冠的青年,見崔恒進來,青年連忙起身,恭敬道:“觀瀾公子。”
“這是道真,”崔恒同洛婉清介紹,“司使的入門課程都是他在管。”
說著,崔恒看了一眼洛婉清,又同道真介紹道:“這是新任司使,柳惜娘,好好照顧,不要怠慢。”
“是。”
道真語氣溫和,卻格外方正認真。
崔恒將她交給對方,隨後叮囑道:“我還有些事,你先在這裡練習,等晚上課業完畢,我再來找你。”
“好。”
洛婉清應聲,崔恒也沒多留,轉身離開。
等他走後,道真看了洛婉清一眼,輕聲道:“柳司使剛剛上任,每日先從站樁開始,站樁一個時辰,實戰一個時辰,隨後學習一門暗器,一門陣法,一門機關。若司使勤勉,我們再加更多。”
說著,道真領著洛婉清進了習武場,用拂塵卷起一盆水,直接甩給洛婉清。
洛婉清慌忙抱住水盆,就見道真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梅花樁,命令道:“上梅花樁,舉水盆過頭頂,站一個時辰吧。”
洛婉清知道自己基本功不好,不敢怠慢,依著道真的話,站樁、實戰,隨後便同他來到暗器室。
第一門要學習的暗器就是千機,她的任務,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能夠改變千機的所有形態。
快這件事,講究的就是對肌肉的精準控製,以及熟練程度。
她一麵練習千機的拆卸組裝,一麵聽道真給她講授陣法、機關的課程。
講完課,就讓她拿著千機進陣法機關所在的房間,讓她自己走出來。
這些陣法機關千變萬化,她在陣法裡被各種機關差點弄死,逃生出來,又被扔進去。
反反複複,等夜裡她再見到崔恒時,完全躺平在地上,已經爬不起來了。
她把千機組裝了上萬遍,手指頭都在抖。
崔恒蹲下身來,打量著她,笑著道:“惜娘,要我抱你回去嗎?”
他雖然在問,但洛婉清看出他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她也沒有。
洛婉清咽了咽乾得有些發疼的嗓子,趕緊爬了起來,啞著嗓子道:“我還行。”
“還行的話,”崔恒歪了歪頭,足尖一點,笑道,“跟上我?”
洛婉清愣了愣,但崔恒開口,她還是咬著牙爬起來,跟上崔恒。
崔恒輕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放緩了速度,領著她,走在夜色中,指點道:“屏住氣息,控製住身體肌肉,你見過貓嗎?”
崔恒落在瓦片上,悄無聲息,他歪了歪頭:“貓是怎麼控製身體,你試試?”
洛婉清全身都在疼,但她還是按著崔恒的話,控製住身體,崔恒領在她前麵,教著她怎麼隱匿,等兩人回到房間,崔恒笑了笑,便道:“把自己藏在黑夜裡,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洛婉清聽著,忍不住仰頭看他,青年的臉藏在麵具之下,好像已經在黑夜裡走了很久。
她張口想問,但又覺得冒昧,遲疑許久,終於隻是點頭,輕聲道:“我好好學。”
監察司的培養明顯是一個完整的體係,他們似乎有很多經驗,培養過許許多多的司使,白日她跟著監察司學,夜裡她跟著崔恒學。哪怕隻是一日,她就感覺自己進步神速。
她組裝千機速度越來越快,站樁越來越穩,出手也越來越有章法。
崔恒每日早出晚歸,像一個養孩子的家長,每日的任務就是把孩子送到夫子那裡,夜裡又把孩子接回來。
好在崔恒念及鐘靈樞勸說,每日亥時就讓她睡下。
洛婉清疲憊一天,每一夜都睡得很好。
但崔恒不同,有時候,她半夜迷迷糊糊,還能聽到崔恒出門的聲音。
他好像都不睡覺的。
洛婉清不問他半夜出去作什麼,她自己知道,崔恒當她的影使,完全是大材小用,崔恒的作用,更多不過是給她引入門,等她能夠獨當一麵,大概就會換另一個影使。
那這樣一個人才,監察司有一些其他用途,倒也正常。
這樣過了兩日,到了三月初七,崔恒沒來接她。
道真替她傳話,溫和道:“觀瀾公子今日有事,柳司使自己回去吧。”
洛婉清剛從陣法中爬出來,聽到道真的話,有些疑惑:“他有什麼事?”
道真笑了笑,隻道:“今日監察司有事召人,柳司使回去之後,便不要出門了。觀瀾公子讓我叮囑您,今夜好好休息,莫要太過勞累。”
洛婉清聞言,點了點頭,心中卻好奇起來,監察司將一個影使都召了過去,應當是發生了不小的事情,是什麼事?
但她知道道真不會告訴她,也沒有多言,和道真道彆後,便撐著自己起身,回了房間。
洗漱過後,侍女熄了燈,她便站起身來,站在窗戶眺望遠處後山。
後山清淨,是謝恒居住之所,它像一盞為微弱的燈,高懸在半山中間。
洛婉清凝視著那山間獨燈,心中有些按耐不住。
兩天了,李歸玉還沒來嗎?
她站在窗台皺眉思索時,張逸然正在郊外督工。
雨季快到了,東都郊外許多堤壩卻還沒修建完整,他便被派來日夜建工。
他走在河道,拍了拍剛剛建好的堤壩,觀察確認沒有問題後,鬆了口氣,隨後看了看河工,不忍道:“你們先去休息吧,換下一批人來。”
“張大人。”河工見狀,忙道,“您也去休息吧,都一天了。您一個讀書人,哪兒受得了這個罪?”
“無事。”
張逸然搖頭,隻道,“修壩之事緊急,我陪你們……”
“公子!”
話沒說完,一個著急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張逸然趕忙回頭,就見他家侍從張榮正小跑著過來,他被人領著,一路跳進河道,激動道:“公子,出門了!”
張逸然一愣,隨後便想起,這是他出門前叮囑張榮的事情。
那個死囚交給他的任務是盯著隔壁廣安王府,但他日常還有公務,隻能交給家人,然後和家人輪班。
若他在,他會盯著,他不在,就由他母親和小廝盯著。
他家與廣安王府極近,一點動靜就能聽到,他便叮囑了家裡人,隻要夜裡有沒帶皇家標記的普通馬車出行,便告訴他。
按照他們大夏的規定,不同級彆,馬車標誌不同,皇家有皇家的標誌,世家有自己的家徽,士農工商各有自己的標記。
廣安王府,哪怕是運菜的馬車,也是皇家的馬車。
這兩天來,他們沒有盯到廣安王府有一輛普通馬車出行,他都快忙忘記了。
聽到張榮的話,張逸然趕忙道:“什麼時候出去的?”
“半個時辰了。”張榮急道,“他們一走我就來找您。”
張逸然點頭,張榮和他母親都不會吹笛,故而他沒有把笛子留個他們,半個時辰前出發……
那如果隻是在東都,應該不管哪裡都到了。
想到這裡,張逸然抿了抿唇,趕緊從袖子裡拿出短笛,吹了和洛婉清約定好的《西湖柳》。
曲子響起來,洛婉清正站在窗邊眺望遠處謝恒居所,聽到這曲子,她便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原來今日的大事,竟然就是李歸玉來找謝恒!
崔恒都被調去了,那謝恒此刻身邊應該是高手如雲,她能過去嗎?
她想了想,這也不是她能選的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先試試再說。
她換了身黑色長裙,帶上麵具,直接下樓。
這兩日她與監察司的人已經熟悉,大家見了她,紛紛讓路,有些侍從大著膽子,疑惑道:“柳司使是去哪裡?”
“夜裡煩悶,我到處走走,”洛婉清從容解釋,隨後吩咐,“你們忙吧。”
說著,洛婉清便一路繞到後山腳下,看了看上方後,她按著崔恒教她的辦法,隱匿著氣息,一路往高處躍去。
整個後山都是機關,但好在都是她在珍寶樓看過的,雖然隻是一眼,但她大概都記住了這機關的原理,她稍稍一想,便悄無聲息避開。
等到了謝恒的院落,她本以為應該有許多人,沒想到整個院子空蕩蕩一片,隻有謝恒和李歸玉兩個人在屋中。
洛婉清悄無聲息落在牆角,隱藏在花圃中,老遠見到不遠處屋子窗戶和門都開著,周邊敞亮,李歸玉和謝恒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謝恒麵前似乎放著一卷文書,他神色鄭重,低頭不言。
李歸玉喝了口茶,平靜道:“我的處境,謝司主應該也清楚,我與他們不同,我知道謝司主要的是什麼,他們在乎,我不在乎。隻要謝司主同意助我,”李歸玉抬眼,看著謝恒,“您要做的事情,在下必不惜代價幫您。秦玨這個案子,就是我們極佳的機會。”
說著,洛婉清覺得李歸玉似乎看了她的方向一眼。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了她的存在,她心跳得飛快,趴在花圃中,一動不敢動。
她盯著不遠處的謝恒,思索著李歸玉的話,等著謝恒的答案。
謝恒要的是什麼?為什麼彆人在乎,李歸玉不在乎?
桌上的文書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謝恒一直盯著?
還有謝恒,他到底,怎麼看待李歸玉?
她緊盯著那清清冷冷、冰雕玉琢一樣的青年。
他穿著一身素衣單衫,額上隻有一根黑檀木簪,手上帶著一串檀木珠鏈,腰上用黑色珠鏈係著單衣。
洛婉清認出來,這是千機,他看上去隻是平常會客,但周身都是殺器。
他聽著李歸玉的話,翻動著桌上文書,輕聲道:“實話說,殿下所言,的確打動了我。在下確實想同殿下結盟,各取所需。”
聽到這話,洛婉清心中微沉,李歸玉不急不緩,笑道:“司主還有什麼顧慮?”
“但是洛婉清死了。”
謝恒開口,李歸玉和洛婉清都愣住。
李歸玉壓著情緒,隻問:“司主什麼意思?”
“若她不死,尚且還有餘地,我願與殿下共謀。可人死不能複生,”謝恒抬眸,靜靜盯著李歸玉,“無論我做什麼,都還不了她了。”
“沒想到,”李歸玉涼涼笑起來,“我家小姐去了,還能得司主如此牽掛?”
“我欠她一件事,”謝恒淡道,“活著我沒能給她一個答複,死了,我給她個交代吧。”
說著,謝恒抬眸,看著李歸玉平靜道:“殿下之心我很感激,不送了。”
李歸玉沒有說話,他似是在觀察謝恒,好久,他笑起來,溫和道:“為了一個死人,謝司主,值得嗎?”
“我值不值得輪不到你來評說。”
謝恒垂眸,端了旁邊茶杯,淡道:“出去吧。”
“好罷,那今夜就當你我沒見過,不過謝司主,我得告誡你一句,我家小姐的交代,”李歸玉站起身來,抬眼看向謝恒,語氣微冷,“輪不到你來給。”
話音剛落,謝恒手中茶杯直接朝著李歸玉飛了過去,厲喝:“滾!”
李歸玉足尖一點,落出門外,冷眼看向洛婉清方向,抬手一道劍氣就劈了過去!
那劍氣來得凶猛,若洛婉清不動,怕是當場就要被劈成兩節。
洛婉清不敢硬接,就地一滾,毫不猶豫往外衝了出去。
然而李歸玉似乎已經預判到她的動作,袖中一道冷箭急射出,洛婉清旋身一躍,冷箭便從洛婉清胸前擦過,差一點就抹了脖子。
箭矢帶來冰冷的疼,洛婉清不敢停留,朝著林中一路狂奔。
李歸玉看著那越牆而去的背影,眉頭微皺。
他好像病得越來越厲害了。
竟覺得,這個殺手,似乎有那麼點像他的小姐?
怎麼可能呢?
洛婉清平日連跑步都難得,哪裡來這麼輕盈的身手?
這完全是專門訓練過的殺手,怎麼和洛婉清相像?
他不敢讓謝恒察覺他的異常,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轉頭道:“不乾淨東西我清理了,屍體你讓人收一下吧,謝司主,告辭。”
謝恒看了李歸玉一眼,沒有多說。
他又轉眸看了一眼方才那探子跑的位置,李歸玉出手太快,那人也跑得太快,他都沒看清身影。
什麼人能潛到這裡來?風雨閣的人?哪家殺手?
還是……柳惜娘?
這個名字浮現,謝恒就有些想笑,但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是柳惜娘。
近日他觀察過她,她身上沒有半點被人訓練過的痕跡,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她一直勤於訓練,對“謝恒”也沒有什麼興趣,對於他這個明明白白取著“崔恒”名字的影使也沒有探究之意,如果她是派來殺謝恒的殺手,不該這麼沒頭亂轉。
雖然不知她到底有什麼奇遇,但她應當不是來監察司作惡的。
最重要的是……
謝恒無奈看了一眼城郊,仔細聽了一下笛聲的位置。
那笛子吹了很久了,他和柳惜娘約好吹三聲,她都給他吹成曲子了。
這笛子是監察司才研製出來的新物,量產極少,每一把音色不同,這一把他一聽就知道是柳惜娘。
半夜三更,她不睡覺,跑郊外做什麼?
謝恒心懷疑惑,站起身來,一麵換過周身衣物,一麵叫玄山進來,吩咐:“剛才潛了探子進來,你去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玄山一愣,沒想到監察司竟然還能潛入人來,隨後立刻鄭重道:“是,這就去查。”
說著,玄山抬頭,看見謝恒換了衣服,疑惑道:“司主還要出去?”
“嗯。”
謝恒應聲,也沒解釋,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玄山掃了周遭一眼,見到洛婉清留下的痕跡,立刻吩咐人開始搜山。
洛婉清從謝恒宅院逃出來,立刻封住自己筋脈。
她傷口火辣辣的疼,仿佛是被人撕開,這種疼痛並不正常,加上李歸玉沒有追她,她一想就知道她身上中必定是劇毒。
她從瓶中倒出一顆解毒的藥丸吃下去,開始往山下跑去,才跑到半山,就聽見上方傳來搜查之聲。
洛婉清感覺身上有些發冷,扶著樹聽著聲音,想了想,便知道自己不能回去。
她撐不了多久了,回去怕是會直接暈在屋子裡,監察司隨便搜查,立刻就能將她查出來。
她現在很難思考到底要做什麼,但直覺知道,她不能率先暴露身份。
不管怎樣,要在她清醒的時候來做決定。
但現在誰能幫她?
她腦海中劃過崔恒的身影,但又立刻否決。
崔恒很好,但她對崔恒並沒有信任。
思索片刻,她唯一隻剩下一個選擇,秦玨。
秦玨不是監察司的人,不會立刻對她做出處理。
而且她救過他,他對她心存感激。
再加上她要找相思子為張九然拿母蠱,秦玨也知道。
暫時來說,他們才是同盟。
洛婉清沒有猶豫的時間,她提著最後一口氣,一路跌跌撞撞,衝到秦玨院落,撬開秦玨大門,喘息著道:“秦玨!”
秦玨一開門,就見到重傷在門口的洛婉清,皺起眉頭:“你這是怎麼了?”
“先帶我進去,給我點藥。”
秦玨聞言抿唇,左右看了一眼,便將洛婉清扶進屋中。
疑惑道:“你是哪裡弄來的傷?”
“監察司在查我,你幫我遮掩一下。”洛婉清喘息著,給他報了一堆解毒的藥,沙啞道:“有嗎?”
“我得去找。”
秦玨看著她胸前染紅的血跡,隻道:“但你得同我說清楚,你到底是做什麼?”
“我要和相思子把母蠱騙過來,”洛婉清低聲道,“但我得先取得他的信任,他說我隻要聽了李歸玉和謝司主的對話,我就會答應他刺殺謝司主,所以我去偷聽了,等明日,我便去找相思子,假裝同意。”
“假裝同意?”秦玨似是不信,“當真是假裝?”
“不然呢?”洛婉清抬眼看他,“我若是風雨閣的人,你還活得到現在?”
這話讓秦玨一頓。
洛婉清又吃了一顆解毒的藥,盤腿坐到榻上,運轉內力壓著毒素,低聲道:“你可以不信我,讓監察司去找相思子要母蠱。”
可監察司不會救一個殺手張九然。
秦玨明白洛婉清的意思,抿了抿唇,轉身道:“我去找藥。”
說著,秦玨便去了隔壁房間,開始搜尋洛婉清要的藥材,找了沒有片刻,外麵就傳來朱雀的聲音:“秦玨?你在嗎秦玨?”
秦玨聞言,臉色微變,立刻放下草藥,到院門口開了門,朱雀領著人看了一眼院子,隻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受傷的人?”
“沒有。”
秦玨搖頭,疑惑道,“發生什麼事了?”
“哦,沒事。”
朱雀見狀,倒也沒有疑他,隻道:“那我先走了。”
說著,朱雀就領人接著搜查下去。
秦玨關上門,回頭到了房間,把洛婉清要的草藥找出來,按照她說的辦法去熬藥。
熬藥熬了半個時辰,而這時,謝恒一路急奔來到郊外,找到吹笛之人的位置。
對方藏得隱匿,躲在樹後,一遍一遍吹著《西湖柳》。
他似乎是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吹出聲音來,也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聽見,但想到之前的承諾,隻能反複吹奏。
此時月色正好,護國寺桃花隨風而下,謝恒聽著樹後人吹奏,不由得放慢腳步。
他一直知道她很聰明,學什麼都快,武藝絕佳,揮刀的身段極為漂亮,但從來不知,她在吹笛一事上,竟也頗有造詣。
這首《西湖柳》被“她”吹得清朗舒正,帶著江南柳月溫柔,卻不顯軟糯。
倒是她那人一身清冷有些相似。
“好了,”謝恒見對方不停,走在樹後,溫和道,“莫吹了,我聽見了,我來了。”
樹下人笛聲頓住,謝恒帶著鎏金麵具,一手持扇,繞樹上前,一低頭,就對上一雙茫然的眼眸。
謝恒一愣,就見對方坐在樹下石凳上,一身青衫染泥,手持短笛,疑惑開口:“閣下是?”
謝恒麵色立變,垂眸看向他手中短笛,瞬間意識到什麼。
“張逸然,”他盯著青年,第一次這麼明顯感覺怒意升騰起來,他忍不住笑出聲,冰冷道,“柳惜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