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落向下方看去。
她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繩子不是很長。
她們懸掛的地方離地麵至少有七八米,先不說她懷裡還護著個人,隻是她背上的痛感就已經讓她幾乎失去行動能力了。
這下糟了。
白笙落額間冷汗直流,她飛快地想著解決辦法。
剛剛城門打開的瞬間,下方軍隊就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沈潛還在遠處,根本沒辦法在這麼短時間內趕到他們下方,更彆說接住他們了。
慕時澤……慕時澤人呢?
白笙落飛快地查看了一圈,還沒找到人,上方就又傳來了聲音。
“我說,我的郡主,能不能把注意力分給我一點啊。”桑若笑得人畜無害,仿佛現在正在跟他們促膝長談,而不是一個踩在堅實的城牆上,一個處於高不高低不低的空中。
“剛剛還是我讓他們開門的,所以,其實你能救下這位遼陽公主,我也有很大功勞啊。”桑若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似乎沒指望白笙落能給他什麼回應。
“對了,”他笑容變大了些,聲音也帶了些愉悅,“我還得謝謝你幫我除掉單於,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問題。”
第一眼?
白笙落飛快思考,在行軍路上?
“對呀,就是我被人汙蔑成漢人那裡。”桑若仿佛知道白笙落在想什麼,笑得更開心了。
他向下彎了點腰:“達爾巴也被除掉了,你看。”
他下巴抬起,示意白笙落向外看。
遠處,沈潛一刀刺入糾纏他許久的赤羽王子。
達爾巴倒地後,他一刻不停地揮刀勒馬向這邊跑來,隻是期間不斷有人撲上來攔住他,看那速度,必然是趕不過來的。。
“唉,真可惜。”桑若輕飄飄地歎了口氣,笑著看向白笙落:“我還想多跟你聊一會呢。”
他高高舉起右手,匕首閃著刺目的光向繩子劃去。
白笙落抱緊了元星如,腦內飛快地計算著活命的辦法。
沒關係的,沒問題的,隻要死扒著城牆肯定能稍微減少一點撞擊力度,星如受傷太重了絕對不能再摔在地上,我應該還能挨一下,沒問題,我肯定能救下她。
白笙落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她甚至已經找好了哪裡可以借力緩一下。
但好長時間過去,這繩子始終沒斷,白笙落向上看去,桑若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上方,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顆腦袋探了出來。
是慕時澤,他抿緊雙唇,雙手抓住繩子,使力將兩人拉了上去。
沈潛本來已經趕到城牆下,見慕時澤拉住了繩子便穿過廝打的人群上來幫忙。
白笙落將元星如交給沈潛,手臂活動間牽扯到背部的傷,她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倒在地。
慕時澤本就一顆心掛在她身上,見狀立刻護著她坐下。
此時兩人也沒什麼心思去想著之前的事情了。
白笙落無力地靠在他懷裡喘著氣,小聲道:“嚇死我了。”
慕時澤小心地避著她的背,更小聲道:“我也嚇死了。”
白笙落實在累得不想說話,但稍微緩了一會便出聲問道:“剛剛怎麼回事?”
“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舉著刀要割繩子,就掄著劍跟他打了兩招。”慕時澤言簡意賅。
但他看到那匕首即將碰上繩子時,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但說來也奇怪,本來那刀離得極近,就算慕時澤隻在他身後幾步,這人若是想讓白笙落死,割完繩子再擋住攻擊也不遲,
但桑若偏偏停下了動作,就像是故意恐嚇他們一樣。
包括後來過的那幾招。
慕時澤皺眉:“他並不戀戰,草草打了兩下就跑了。”
白笙落又不懂了,她想撓撓頭試試能不能猜出那人到底在想啥,卻因為背部連著手臂一塊疼的要命,隻好作罷。
算了,反正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交集。
白笙落勾起手指輕輕拽了一下慕時澤的衣袖:“快快快,看看下麵戰況怎麼樣。”
慕時澤乖乖起身向下看去,又是一陣沉默。
白笙落看著著急,自己又站不起來,便戳了戳他的小腿肌肉:“你說話呀,下麵怎麼樣了?”
慕時澤小腿瞬間繃緊,他繃著嘴角:“赤羽兵打到一半都跑了。”
“跑了?”白笙落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跟著沉思了起來。
太奇怪了。
他們跑什麼啊?難道是因為單於死了,所以軍心已散嗎?
還是……
白笙落恍然大悟:“達爾巴和單於都死了,也就是說,現在的最高首領是他們的右賢王,也就是剛剛跟你打架那個。”
慕時澤“嗯”了一聲,單膝跪下扶著白笙落:“我背你。”
“欸?”白笙落轉頭,發現後麵兩人早就走了。
真沒良心。
她暗暗譴責,眼下卻隻好無奈地勾住慕時澤的脖子,任他背著走下樓梯。
“都不叫我們。”她小聲嘀咕,說話間的吐息儘數噴灑在慕時澤後頸,他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所以,”白笙落很快甩掉剛剛的抱怨,繼續分析,“現在桑若就是他們的大單於了。”
慕時澤麵無表情:“桑若?”
“哦,那人的名字。”白笙落道。
“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的?”慕時澤語氣沒有什麼情緒。
白笙落不太懂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疑惑:“他自己告訴我的,不然呢?”
“不過我沒告訴他我的名字,是他自己猜到的。”也不知道為什麼,白笙落補充了一句。
“這樣。”慕時澤終於有了一點情緒,他尾音上揚,似乎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白笙落趴在他肩膀上,突然聽到了他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
她聽得有些耳熱,又意識到兩人的關係還沒緩和,便想直起上半身,但稍以動作便牽扯到了背後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
“彆動。”慕時澤低聲道。
白笙落剛剛沉迷於分析情況沒注意,由於兩人貼得很近,她幾乎能感受到身下的人因為說話胸腔發生的顫動。
她抿緊了唇,赤羽的事情解決後,是不是該想想跟這人怎麼辦了?
白笙落心裡歎了口氣。
她心裡清楚得很,慕時澤是她到現在為止最喜歡的一個人,喜歡到自己甚至也想過就這樣跟他共度餘生。
但她實在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白笙落始終相信,有第一次肯定會有第二次,或者說,因為那次的事情,會讓她無法完全相信他,她會始終在猜忌。
他是不是又在騙我?
他這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是不是又想背叛我?
那樣太痛苦了。
不隻是自己,慕時澤也會很痛苦。
這種痛苦會逐漸擴大,直到將愛意吞噬,最後變成厭惡和煩躁。
與其這樣,不如就維持現狀。
好歹此時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被玷汙得太過分……
“白笙落。”
白笙落突然回神,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後腦勺:“你喊我什麼?”
“不可以喊嗎?”慕時澤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未喝水顯得有些沙啞。
“也不是不行……”但白笙落就是覺得不對。
察覺到她的猶豫,慕時澤道:“彆人都可以叫,我應該也可以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
白笙落有點迷茫。
但她還是想聽慕時澤喊……
等等。
白笙落突然覺得自己很惡劣。
既想維持現狀,又想聽慕時澤喊她更親密的稱呼。
好煩。
白笙落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本就體力不支,想著想著腦袋就垂了下來,臉頰貼在慕時澤的肩頸。
察覺到身上的人兒睡著了,慕時澤走得更穩了些。
白笙落背上的傷很嚴重,慕時澤一直揪心於那塊傷。
但現在這樣的場景又讓他貪戀。
自己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跟白笙落這樣心平氣和地相處了。
他感受著她隨著呼吸淺淺起伏的身體,抿緊了唇。
……
白笙落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西涼駐地了。
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識到這是哪裡後猛地起身,卻不料牽扯到了背後的傷口,她輕輕地“嘶”了一聲。
“背後有傷還起得這麼快?不想好了?”沈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他端著茶水走了過來,麵上是掩蓋不住的憔悴。
白笙落盯著他看了片刻,出聲問道:“我睡了多久?星如怎麼樣?”
“沒多長時間,距離遼陽古城一戰也就兩天。”這算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他沉默了一下,繼續道,“至於星如……應該沒有性命危險,彆的我就不知道了。”
白笙落皺著眉接過他遞來的溫水,疑惑道:“為什麼會不知道?她現在人呢?”
沈潛垂眸:“遼陽。遼陽王說接下來的事情他們自己處理就好了,我也不好過多乾預他國政事,將星如安置好便後回來了。”
“我怎麼嗅到了一股過河拆橋的味道?”白笙落麵無表情。
沈潛卻輕輕笑了一聲:“也沒有那麼誇張。養傷的話可能還是回自己的國家比較好,至於安頓國民之類的,我們確實不好插手,這麼說來他們的態度也算是可以理解。”
白笙落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小聲嘀咕:“那他們怎麼也不來說一聲星如的情況。”
“興許是情況還沒穩定吧,”沈潛輕咳一聲,正色道,“不過比起這個,現在我們的處境才比較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