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落瞳孔微微放大。
她幾乎是顫抖著轉過身，目光閃爍著不敢看眼前的人，手背在身後：“大、大人，我什麼都沒做。”
來人不屑一笑：“就你這樣，還什麼都沒做？把手拿出來！”
他最後一句語氣猛地加重，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白笙落無奈，隻好顫顫巍巍地掏出背後啃了兩口的饅頭：“大人，我實在是太餓了，沒忍住就想來這吃點饅頭。”
她壓著嗓子低著頭，一幅戰戰兢兢的樣子。
那將軍見是饅頭，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吃個饅頭有什麼好鬼鬼祟祟的，我還以為能立個功。”
他帶著不爽奪過饅頭：“這次就饒你一回，下次要是再偷吃，罰的可就不是一個饅頭了！”
白笙落連連稱是，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她才不漏痕跡地勾起一抹冷笑。
她沉下神情看著不遠處，那裡便是編號為北五的營帳。
夥夫從次所趕來招呼大家吃飯，
許是到了時間，北五營帳內出來了兩三個人向次所走去。
白笙落挑挑眉，不動聲色地擠上前去，在他們身後排隊。
前麵的大漢搓著手抱怨道：“這個破天怎麼還是這麼冷？”
他撞了撞同伴，“老吳，你不冷啊？”
那位名為老吳的赤羽兵目視前方，不屑瞥了他一眼：“我在這盔甲裡可穿了不少呢，你都在這待這麼長時間了，還沒習慣這邊的天氣啊？”
“那哪能啊，你跟你說，陰山那邊可是比這冷得多了，就是因為習慣這邊了我才冷的。”
陰山……
白笙落兀自深思。
那兩人很快領到了食物，老吳走在前麵找到了跟位置，大聲招呼：“老趙，這兒！”
兩人蹲在那處邊聊邊吃起來。
白笙落端著食物，自然地從他們麵前走過。
迎著麵走來了一個人，是與白笙落一起潛入的六人之一，他裝作不經意地擠了白笙落一下，白笙落順勢向旁邊坐著的兩人靠近了些許。
端著碗的手指微微一動，一粒小到幾乎看不清的顆粒順著動作飛進了老吳的碗中。
輕飄飄地，幾乎沒有泛起任何漣漪。
她腳步不停，不甚在意地走到一旁坐下啃饅頭。
蹲著的兩個人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一邊吃著一邊高談闊論。
白笙落看著他們倆喝下了那碗粥，朝著不遠處比了跟手勢。
不一會，一個赤羽兵打扮的人狀若無意地朝這邊走來，正是跟白笙落一同的將士，名為徐稻成。
他好似剛發現了白笙落一般，驚喜地大喊：“哎喲！老白！”
旁邊兩人也被他吸引了目光。
白笙落不露聲色地翻了個白眼。
什麼破名字。
但她還是擺出一臉的驚喜，招呼著那人來這坐下。
他大大咧咧地走過來，還自來熟一般同老吳兩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坐在白笙落對麵。
“老白啊，我可算碰見你了，陰山那邊的信早就寄來了，我一直想給你呢！”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模樣的東西塞到白笙落手裡。
聽到陰山兩個字，老趙飯也不吃了，湊過來好奇道：“喲，家書啊。”
白笙落笑著應聲：“是啊，好久沒收到家裡的信了，這是我老鄉，小徐！”
聽到“小徐”，徐稻成也差點繃不住，他連忙喊道：“什麼小徐！下次再這麼喊不給你遞信了。”
老趙笑嗬嗬地插進來：“你們倆這感情還挺好的啊，欸，你們都是陰山的啊？”
“他是陰山的，我家在陰山附近的陰平縣上。”白笙落道，“怎麼，你也是陰山的啊？”
“那可不！”老趙一拍大腿，“我家世世代代都在陰山呢！我也好幾年沒回去了，書信什麼的家裡也不會寫。”
他麵露惆悵之色，白笙落有些心軟，看了一眼徐稻成，“徐大哥，要不……”
老趙豎起耳朵偷聽，徐稻成為難地小聲低語：“送信回去本來不確定因素就多，這人跟我們素未謀麵的，也不可信啊。”
聞言，老趙立刻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你可以相信我！我老趙在陰山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這些背叛什麼的我從來不沾！”
徐稻成皺著一張臉糾結了半天，看著老趙殷切的目光，咬咬牙道：“好吧，那到時候我聯係你。”
老趙頓時喜笑顏開，他自來熟地摟住徐稻成的肩膀，豪邁地開口：“好兄弟，夠義氣！以後你在營內我罩著了！”
老吳抬眼看了徐稻成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瞧了瞧白笙落，拍拍老趙喚道：“行了，既然人家答應了，那我們也該去值守了。”
老趙三口兩口吃乾淨碗裡的食物，含含糊糊跟白笙落他們道彆：“那我們就先走了啊，你們慢慢吃，到時候寄信記得來找我啊！”
徐稻成點點頭。
他們兩人便一前一後向帳內走去，老吳低聲道：“也不知道這兩人靠不靠譜的，你就巴巴地湊上去？”
老趙“嘿嘿”一笑：“好久沒碰到老鄉了，我這不是看他們親切嘛，再說了，寄個信能出什麼事？”
“行吧。”老吳歎了口氣，抬腳向帳內走去，突然腳步一頓，臉上抽搐了一下。
老趙察覺到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誒喲，我得先去出個恭。”老吳捂著肚子，麵色痛苦。
老趙一臉無語：“現在去？那誰頂你的位置？”
老吳也崩潰道：“我也不想！但我真憋不住了！”
正說著，白笙落二人也吃完了，起身準備離去。老趙朝這邊看來，大聲喚道：“大兄弟啊！”
白、徐二人一臉疑惑地看過來，對視一眼向他們走去：“怎麼了？”
老吳捂著肚子快速道：“能不能幫我頂個位置？放心，你們不需要做什麼，跟著老趙就行。”
徐稻成連連擺手：“這我哪敢啊，這個營帳裡都是大人物吧，要是被發現了……”
白笙落也接著道：“是啊，我們也不懂規矩，少一個人也沒事吧。”
老趙為難地解釋道：“這個帳內每個位置都是固定的，少一個很容易被發現，所以才不得不找給人替上。”
他雙手合十，請求道：“我肯定會保護好你的，保證不會出事，幫幫忙吧。”
徐稻成皺著眉跟白笙落對視一眼，有些不情願道：“那我去吧，”他拍拍白笙落的肩膀，“你先回去吧，一會結束了我來找你。”
白笙落微不可察地皺著眉，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些不同意，但最終還是無奈地點點頭：“好，那我等你。”
聽到兩人答應，老吳飛快地道謝，一溜煙跑遠了。
老趙翻了個白眼，朝徐稻成吐槽：“你知道這叫什麼嗎？懶人屎尿多。”
說完，他兀自哈哈大笑，又拍拍徐稻成：“放心，肯定不會出事的，我們這邊沒你們想象得那麼嚇人。”
徐稻成還是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亦步亦趨地跟在老趙後麵進了帳。
白笙落深吸一口氣。
原本是打算自己進去的，畢竟裡麵會發生什麼確實難以預料。
既然答應了他們會一個不落地把大家都帶回去，那潛在的那些危險白笙落下意識地想自己承擔大部分，但沒想到這些年不僅僅是自己經曆得多，幼時與自己一起征戰沙場的人也同樣經曆了很多，早在自己沒有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西涼軍的精英了。
在與老趙交流的過程中，徐稻成一直有意無意地重心引到自己身上，這也就導致了最終老趙選擇與他一同進入的人選是徐稻成。
白笙落輕輕歎了口氣，目光緊緊盯著帳營。
……
驀地，西邊傳來一聲炸裂之聲。
白笙落猛地轉頭站起身來，周圍人也慌慌張張地向那邊張望，麵前的帳營“唰”地一下拉開。
徐稻成跟在老趙身後，微不可察地朝白笙落搖搖頭。
她目光一沉，飛快隨著人群向西邊跑去。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邊應該是西二帳營。
白笙落不由得緊張起來，這聲必然是同伴尋到元星如，出於情況緊急不得已造出的聲響。
等她趕到時，爆裂之聲再次炸開，飛竄的火苗沾上營帳，惹得數人驚叫連連，又手忙腳亂地滅火。
“抓住他！”一道略顯威嚴的聲音從營帳內傳來，白笙落定睛一看。
兩位赤羽兵掀開門簾，一個身披盔甲的中年男子從裡麵走出來。
這應該便是單於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前方，嘲諷道：“我赤羽之地你們也敢來，真是不自量力。”
他望向的地方被木樁擋住，白笙落輕輕皺眉，悄無聲息地換了個位置，看到了倒在血泊裡的楊業。
他手持匕首，另一隻手暗暗放在腰後的火藥上，大有同歸於儘的想法。
白笙落掃了一眼周圍。
得想個辦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圍著楊業的赤羽兵一步步逼近，直直指向他的刀尖閃著銳利的光。
白笙落重重地摩挲著拇指，豆大的汗珠從臉側滑落。
眼看刀尖即將刺入楊業胸口，腰後的火藥也即將被捏爆，白笙落飛快地摸出匕首。
算了，直接乾！
就在她即將衝出去的時候，衝天的喊殺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滿天箭雨襲來。
白笙落無語地用匕首撥開一支箭，喃喃道：“這麼相信我們的身手嗎？”
她矮身穿過兵荒馬亂的人群，飛快撈過楊業閃入臨近的帳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