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不喜歡被喊郡主……(1 / 1)

至權 落杯 4864 字 12個月前

京城香煙馥鬱,簫鼓喧闐。繁華的街道上,即使是夜晚,也華燈初上,笠歌迭奏。

大俞近幾年來發展迅速,一改以往戰亂紛爭,街道上喜氣洋洋人聲鼎沸。

而在這一片祥和之中,卻總有幾個身影從巷口屋頂上掠過,無人發覺,卻又無處不在。

這些便是民間第一情報局——傳音閣的人。

一抹黑影從傳音閣後門飛出,轉角間便甩開了後麵跟蹤的人。

他身材修長,劍眉星眸,幾個轉身便進了一扇正紅朱漆大門。

上頭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在逐漸出現的晨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麵龍飛鳳舞題著三個大字:‘將軍府’。

“閣主,這個月的傳音閣的情報都在這裡了。”江一帶著一身寒氣,進門行禮。

眼前的少女一身鵝黃長裙,配飾簡單但細看會發現相當精巧。

杏眼薄唇翹鼻,胭脂隨意點綴幾筆,發梢上懸著一支發簪。

明明是俏皮可愛的長相,她的氣質卻異常地透露出常年身居高位的從容和威嚴。

她不甚在意地垂眸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嗯,你看過就好,我一會有個宴席,若是閣內有什麼事情你先看著處理。”

這種事情江一做得多了,白笙落不怎麼擔心。

但即使如此,她也還是要抬眼調侃道:“最近事情可不少,你可彆讓我出去吃個飯就破產了。”

江一早就習慣了白笙落時不時的揶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不會。”

將幾支浮誇的簪子塞回去,白笙落起身揮了揮手,江一便頷首退下。

將軍府內沒什麼人,但周遭都打理地還算乾淨整潔,白笙落穿過庭院,慢悠悠地向丞相府去。

一路上,不少遇見的百姓都會笑著打招呼:“郡主早啊。”

雖說不合規矩,但白笙落也不甚在意。作為駐守在西北的安國侯白易平將軍獨女,她自小就深受百姓愛戴,更不用說幼時她便在西北立了軍功,小小年紀便已經初展侯爺風采,百姓對其便更是歡喜了。

這般威名之下,哪怕白笙落整日混吃等死,百姓也不會待她如何如何,卻不想白母——當朝公主李音在去世前給白笙落留下了日漸衰弱的傳音閣。

畢竟是母親留下的組織,白笙落便也順勢接管,隻是世人是不曉得他們敬愛的安樂郡主竟是傳音閣的主人。

所以此時她才能走在街上安然自得地去參加宴席。

走到鬨市儘頭,恢弘大氣的府邸映入眼前,朱門前熱鬨一片,前來道喜賓客魚貫而入。

一位門童眼尖瞟見了白笙落,頓時恭敬行禮,聲音洪亮:“恭迎郡主!”

聞言,旁人紛紛轉頭,躬身行禮。

白笙落卻不在乎地揮揮手,她向來不喜這等架勢。

門童殷勤地湊上來,臉上堆滿笑容:“郡主裡麵請,裡麵請!”

進入宴會廳,裡麵嘈雜一片,百官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慕恭仁掛著客套的笑容坐在高位,望見白笙落,立馬起身迎了出來:“安樂郡主,恭候您多時了,裡麵請。”

慕恭仁乃大俞丞相。

慕家自開國以來皆以清正自居,家裡的兩位公子更是自幼便沒和“優秀”二字分開過。

白笙落向來不屑在朝中派係裡站隊,這慕家也是如此,讓白笙落一直頗有好感。

不過這次慕家小姐嫁入秦王府卻是打破了這個平衡。

白笙落本是不齒,奈何這慕家小姐與她有些私交,隻好按下心中煩悶,前來賀喜。

她端起客氣的笑,疏離道:“我先不進去了,輕兒呢?”

“小姐在這邊。”門童連忙點頭哈腰,領著白笙落步向偏廳。

推開門,裡麵穿著紅色喜服的身影聽到開門的聲音忙轉頭看過來。

一看到是白笙落,她的表情瞬間生動了起來。

慕承輕連忙起身,快步上前拉住白笙落的手,嗔怪道:“看看幾時了?你怎麼才來?”

這位慕承輕慕小姐,是白笙落回京後偶然救過的女子。

慕承輕是相府庶女,上頭一個嫡公子,下頭一個金枝玉葉的弟弟。

本來慕承輕作為相府第一個出生的女兒,改入慕家主母身下應該是受得恩寵的。

但是慕承輕生母王氏當時年紀輕,拚死不肯把女兒給他們。

加上此女愛慕虛榮,作妖作得勤,慕恭仁很是煩躁,便不再過問他們母女倆的生活。

但這深宅之中,不受主家關注便已經向下人們傳達了信號,於是這便導致慕承輕在丞相府幾乎是當成婢女在養活,常常需要上街幫忙采購一些東西。

白笙落從西北被趕回來的時候,恰好在路邊遇到有流氓騷擾她,便仗義出手救下了她。

之後他們倆一直有聯係,慕承輕也憑著白笙落的關係在相府有了話語權。

慕恭仁向來不屑政黨站隊,對子女婚嫁沒有什麼特彆的要求。

但是王氏一再跟慕承輕強調要嫁一個有權有勢的人,慕承輕深受其擾,但又不敢違抗,便應了王氏的建議嫁了當朝二皇子李啟。

白笙落也能理解慕承輕的選擇,畢竟自己未曾身處其中,無法得知她到底承受了多少。

她笑道:“睡遲了。這不是沒遲到嗎?”

慕承輕點點她的手背,忙解釋道:“郡主殿下日理萬機,我這是擔心你今天會有什麼事情就不來了。”

白笙落找了個座位坐下:“那倒不至於,答應你的怎麼可能食言?”

正說著,中廳突然熱鬨起來。

兩人好奇地從屏風後偷看,隻見一位氣宇不凡的公子翩然而至,裝束規整,衣裳一塵不染,長發緊緊束了起來,唇紅齒白,目若朗星,一行一舉都符合禮儀。

這等長相,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

白笙落挑眉,眼裡多了點探究:“這是哪家公子?”

慕承輕側眼看了白笙落一眼,頓時了然,打趣道:“這就看上了?前幾天不是還跟彆家的小公子一齊看戲嗎?這麼快就移情彆戀了?”

白笙落一個白眼掃過去:“那個小孩啊,本來也是一起看戲吃飯而已,他邀請我,我便去了,又不是什麼情郎,怎麼算得上是移情彆戀?”

安樂郡主身份高貴,又深受百姓愛戴,就連當今聖上待她也諸多恩寵,不少世家公子都想與她打好關係,便時常邀請她前去賞花吃茶。

這本算不上什麼大事,不過在旁人眼裡,白笙落便顯得略有些輕浮了。

畢竟京城規矩還是多,你今日會見張公子,明日又前去錢公子的席,怎麼看都不是什麼良家人。

隻是白笙落不甚在意,人生在世嘛,指不定哪日便死了,不如隨心而為。再者,她也沒什麼跟人一個一個解釋的心思,就隨他去了。

慕承輕與她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她歎了一口氣,正色道:“這個你可彆玩玩了,這是慕家三公子,慕時澤。”

她抬眼看向中廳裡的身影,輕聲說道:“他不像我。嫡係的兩個兄弟,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在朝堂裡可是風生水起。”

說著,她又轉向白笙落,歎了口氣:“也就是你,仗著身份高,什麼宴席也不參加,愣是連他都不認識。”

白笙落麵不改色,但還是眨眨眼睛移開了目光。

不過這事可不能怪到白笙落頭上,郡主身份高貴,在朝中的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凡百官有什麼宴席,都要先問問她參不參加。

將軍府本就沒幾個仆人,府內的那些又都是些父輩留下來的老人,挑選請帖差點把總管給挑瞎。

於是她便告知眾人,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宴會概不參加。

百官也不敢問什麼是特殊情況,整日想著這次宴席到底重要與否,唯唯諾諾地不敢遞上請帖。

久而久之,送來將軍府的請帖屈指可數,白笙落倒也樂得清閒。

她剛想說話,就被敲門聲打斷:“二姑娘,可以準備出來了。”

“哎,好。”慕承輕連忙回應。

門外的丫鬟都進來幫忙整理婚服,屋內頓時忙碌了起來。

白笙落見狀自覺無趣,起身離開。

慕承輕見她離開,百忙之中衝她道:“今天可不準提高離席啊。”

白笙落頭也不回地揮揮手,旋即向中廳走去。

吉時將近,中廳更加嘈雜。

此起彼伏的“郡主”聲中,哪怕中廳人滿為患,也依舊為她讓出一條寬敞的道來。

慕時澤所站之處幾乎位於最前方,白笙落走到他身邊倒也還正常。她站定,目光輕飄飄的落在慕時澤身上。

近看來,他容貌反而精致不少,有一種介於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間的奇特氣質。

巧逢他不經意地一瞥,目光對視的瞬間,白笙落明顯看見了他眼中的驚豔。

她不露聲色地勾唇。

開門紅。

隻見慕時澤迅速垂下眼簾,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恭聲喚道:“郡主。”

白笙眼抿唇一笑,大俞喊她郡主的人可是不少,但眼前的人聲音沉穩,透露著謹慎和一絲未經世事的懵懂,讓她聽得格外愉悅。

她彎了彎眼,“嗯”了一聲。

慕時澤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這位名震京城的安樂郡主並沒有傳聞裡那麼不近人情。

“公子姓甚名誰啊?”白笙落故意問。

慕時澤回神,沒有多想,低眉回道:“丞相府,慕時澤。”

“哦,”白笙落狀若思考,腦子裡卻突然蹦出一句詩來:“‘幸天沛時澤,食息日已寧。’好名字,慕相果然一心為民,忠君愛國。”

這話聽著像是褒獎,但慕時澤笑了一下,還是秉承著多說多錯的想法,謹慎回道:“郡主謬讚。”

白笙落輕輕挑眉,目光也從他身上移開,不再主動言語。

捕獵嘛,總要講究一個一緊一弛。

鑼鼓震天,周圍人的喊聲略有些吵鬨,無意間,有人不小心碰了慕時澤一下,後者雖及時站穩,但手背還是輕飄飄地劃過了白笙落的指尖。

他猛地一顫,飛快拉開距離。

沒想到這點觸碰就能得到這人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反應,她不由彎眉,心生些許惡劣意味:“不知道慕小公子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似乎是沒想到白笙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慕時澤微微抿唇。

他總覺得對麵的人在給自己下套。

但麵前的人身份實在是不一般,慕時澤迅速調整好情緒,表麵上風輕雲淡,笑著說,“郡主就彆折煞臣了,您的名字整個大俞怕不是都知曉。”

白笙落點點頭,不為所動:“那你說說看,我叫什麼?”

慕時澤頭皮發麻。

心道剛剛郡主的模樣果然是假象。

自古皇家名諱便不可隨意喚說,更彆說在本人麵前直呼其名了。

這位郡主在想什麼慕時澤完全猜不出來,但是不回答她又多半是不符合禮數的。

慕時澤舔舔唇,對上她明亮的眼眸,低聲耳語:“……白笙落。”

白笙落滿意了。

她看著慕時澤緊張的樣子,忍著笑道:“嗯,以後就這麼叫我啊,我不喜歡被喊郡主。”

慕時澤一愣,腦內一片空白,似乎是拿不準這位郡主的意思。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我喊她名字?

剛想張嘴說話,就被白笙落打斷,她朝遠處的慕承輕抬起下巴,道:“你是不是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