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歸原主 還是你已心有所屬?(1 / 1)

小苦瓜竟是真瓜主 留枝 4977 字 12個月前

“酒釀元宵!”

下一刻,我手裡的那團雪餅子就舞到了他臉上。

我笑得前仰後合。

隻見他伸手抹乾淨臉上的雪渣,幾縷額間碎發被打濕,貼在額頭上,他的眼裡閃過一抹興味。

我心裡暗叫不好,卻也無處可躲。

他一手扯住我的袖子,伸手把我右臉頰上的胭脂抹了個精光。

可惡!

我騰出的手去抓枝椏上的雪,緊接著就往他臉上扔去。

他也不惱,慢悠悠地把我左臉頰上的胭脂也抹了個精光。

他竟還有空說我搞偷襲,實非君子所為,我反啐他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

他又道我是麻雀的肚腹,心眼小,我氣急,咬唇瞪他。

“那我真送碗酒釀元宵?”他挑了挑眉,對我怒目而視的樣子還藏有幾分好奇。

“一碗哪裡夠。”我見狀,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怎麼也得府上一人一碗,殿下您說是不是?”

他微微蹙眉,似乎還在思考,莞爾還帶著一絲探究開口道:“還非得是如意樓的酒釀元宵,趙姑娘才入得了口?”

救命!這人真不是東西!

——

冬月廿九,我十六歲生辰。

兄長從北境寄來一封信,還有一幅畫。

信上說這畫是他攻破金梧第三座城——吳城,城裡的行宮所得。畫上是秋日黃昏的北境風光,想著我會喜歡,便先求了皇上寄給我當生辰禮。

姐姐也同他一並寄來了一塊粉色繡帕,帕上繡著一隻性彆分不出公母、模樣看不出貓狗的動物。

我摸著那塊帕子,估摸繡的是我的生肖,一隻兔子,想到這裡,我覺得我的繡工還算湊活。

當然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我父親。

他竟以自己沒有月俸為由,把皇後娘娘送的粉晶鏤空玉佩奪了去,我懷疑他是拿走討母親歡心去了。

外公的身體好多了,藥也從一日三服減少了到一日一服,我時常去南市買蜜餞果子給他吃。

他不知道從哪裡淘來一塊雕著嫦娥奔月的端硯,當然差點也被父親薅走。

我等了好久,也沒等到謝晚送我的生辰禮,甚至連張帖子也沒見到。

“這玉如意?”秋南手裡捧著一個盒子,朝我眨眨眼睛,“小姐,是貴妃送的。”

沒等我做出反應,春秧已經把手裡的瓜子往桌上一扔,跳到秋南跟前。

是對黑檀嵌玉荷花鴛鴦如意墜子。

“啊?”連春秧都察覺出不對勁,她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聲音發怯。

秋南也為難地看著我,捧在手裡也不知該往哪裡放。

我麵色一沉,秋南將玉如意遞給我。

春秧附和道先收起來,萬一以後還能賣錢。

財迷!

晌午時分,我等到了謝晚的帖子。

這人好生奇怪,他竟然真的約我去如意樓。

我把帖子一扔,賭氣不想去。

春秧竟拽著我的袖子就往外拖,說是皇長子的車駕已在門前候著,讓人家等著不合規矩。

我被她推擠上馬車,卻仍不死心地掀開簾子:“你們主子當真要帶我去如意樓?”

那個小侍衛一直低著頭,露出頸後光潔的皮膚,我隻看見他頭輕微點了兩下。

“一會兒,你和春秧去南市街買些蜜餞果子,再來找我。”

車簾落下,昏暗如同烏雲密布的天。

“小姐,我不吃!”春秧立馬高聲喊道。

我瞅見她臉上飄起了少見的兩團紅暈。

今日的如意樓異常熱鬨。

我遠遠就聽見裡麵嘈雜人聲,樂器呼應,分辨不清。

“聽聞今日是趙小姐十六歲生辰。”

李采薇迎麵而來,淡紫色衫裙是當下最時興的樣式。

“李小姐,是來聽曲兒的嗎?”我不接她話茬,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眼熟得很。

她卻無緣由地來拉我的手,我實在是沒料到,直接被她拉進了門。

“我沒那麼好的興致,卻拗不過表兄。”她嘴角總是帶著一抹笑,

“前些日子發生的那件事,趙小姐可清楚?”她餘光看了我一眼,又收回去,“就是這新花魁鬨得。如今這花魁沒事了,那劉家公子卻……”

“可真是造化弄人。”

我心知她是在試探我,卻還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她似乎沒料到我是這般反應,隻得乾笑兩聲。

我緊接道:“這世道總不能事事皆分高低貴賤。”

“那趙小姐如何看待,你父親一經停職,你就被踢出京中貴女之列?”李采薇鬆開我的手,微微甩了甩。

我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拉開我與她的距離。

“表妹,你該道歉。”

清冽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抬眼就對上男子如墨的眼眸,他話是同李采薇說,眼神卻落在我身上。

果真是他。

“慧海寺的梅花可開得好?”

謝昭踱步至我麵前,似笑非笑。

“二皇子不必假借他人名頭邀我出門。”我抬頭看著他,眼裡的不滿與譏諷毫不遮掩,“這般粗鄙無賴,實在是讓人承受不起。”

“那在下請趙姑娘吃碗酒釀元宵,就當賠罪。”謝昭並不惱怒,他側身把通往二樓的路讓了出來。

我從袖子裡摸出一個檀木匣子,伸手遞給他:“今日來物歸原主罷了。”

他就這樣看著我,並不伸手接過,眸子變換,又覆上一層寒冰:“你膽子也太大了些。”

戚貴妃與我趙府並無交情,更何況我父親現下狀況並不樂觀。

我又有與謝晚的婚約在身,她怎可能會送我如此的生辰禮。

“趙小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謝昭仍舊死死盯著我,隻不過他話說的慵懶平常,更襯得他眼若寒星,“我曾說過,你與我皇兄的婚事我並不放在心上。”

我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抬手把那匣子往他麵上送了送。

“那殿下也應該記得我曾說過,聖命不可違。”

李采薇似乎有什麼話想說,謝昭眼神略微一瞥,她便噤聲。

“不再想想?”他眼神又轉到我手心上的物件,戲謔一笑,“還是你喜歡一條路走到黑?”

他把我手裡的匣子接了過去,卻沒放下,看著我緩緩道:“還沒有本王送不出去的東西。”

“趙諼,當真是聖命不可違,還是你已心有所屬?”

“你不會真以為你的那個小婢女能逃得開吧。”

他捧著那匣子又往我身前送了送。

步步緊逼,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把春秧如何了?”我往前走了半步,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

謝昭把匣子重新塞進我手裡,臉上掛著得逞的笑:“柳南知此刻應該已經到城東門外,你可願意去見見?”

我心裡發慌,手裡死死攥著那物件,指甲嵌進我的肉裡,我強迫自己不要表現出任何一絲忐忑。

他歪過頭來看我,竟稍帶著些稚氣:“在江南,你們應該是見過的。”

“我未曾想過殿下還有閒暇功夫來關心我?”

我裝地鎮定自若,實則心亂如麻,

“我見了誰,做了什麼。殿下如若了如指掌,又何必來試探?”

他總能看穿我的窘迫,卻不拆穿。

他很享受,看籠中困獸鬥。

——

柳南知。

我老遠就看見他衣冠楚楚,光風霽月的謙謙君子模樣。他手裡正顛來倒去一把玉骨折扇,也不知道凍得手疼不疼。

他身旁還跟著一位嬌俏少女,鵝黃色的衣衫在雪地裡好像更嫩了幾分。

“二皇子殿下。”柳南知把扇子合上攏進袖裡,拽著少女的衣袖行了個禮。

謝昭的目光在少女額前短暫停留,最後落在柳南知的臉上:“柳大公子閒來帝京,不知所為何?”

“帝京熱鬨,閒暇來逛逛。”

柳南知抬眼就看見我,他微一晃神,他沒見過我這般樣子,認不出也是應該的,“這位是?”

話裡的遲疑和困惑作不得假。

“是趙家小姐吧。”

他身旁的少女站得筆直,秀眉微蹙,杏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話卻說得篤定。

柳南知忙往前一步,賠著笑臉道:“原是趙家小姐,失禮失禮。”

“這丫頭還沒怎麼見過世麵,難免有些衝撞。還望趙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饒恕她這一回。”

“趙小姐可真是個人物,和誰都能攀扯上關係。”少女不依不撓,目光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落在我身上,“果真傳言不假。”

謝昭眼神一凜,當即喝道:“柳南知!”

柳南知立刻把少女拖到身後去。

嗯,像隻護雛的母雞。

謝昭眉眼低壓,看著臉色不是很好:“她是誰?”

“是我世叔家的女公子。這不是聽聞皇長子殿下重病,廣召天下醫士入京看診,她自小行醫,便想著過來瞧瞧。”

柳南知忙道,接著伸出五隻手指頭,聲音也壓低些,“畢竟他出這個數!”

確實,那則告示貼了好久,近些日子前來接榜的人數不勝數。

“我才不是為了錢呢!”那姑娘立刻拍了掉了柳南知的手,一臉正氣,

“十年前不是說他身中奇毒,沒人能治嗎?如今竟也活到這般年歲,實在是稀奇!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柳南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佯裝咳嗽了聲:“是是是,您心有抱負,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姑娘高昂起脖子,似乎對柳南知的服軟很是受用,她目光輕蔑朝我看來,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既然你知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道理,又何必口出惡言衝撞她?”

謝昭往我這邊偏側了些,替我擋住了她的視線,語氣不善。

那少女踮著腳,腦袋從柳南知左肩膀歪出來:“我本來還不信那些,但今日一見,倒是可信了幾分。”

“皇長子殿下在京病重多日,但不見趙姑娘心焦,而今卻相伴在二皇子左右,看來所言非虛!”

聽了這話,謝昭的臉色好像沒怎麼變,可我卻覺得他心情好了很多。

——

“小姐!”

我一扭頭就看見春秧咬著一塊糖油餅朝我飛奔而來,身後跟著的是那個小侍衛。

她氣喘籲籲,等她看清我身邊站著的那位,她奇道:“二皇子殿下?”

春秧目光移到柳南知臉上,隨後湊到我耳邊:“柳公子?”

聲音不大,謝昭卻也能聽得真切。

“小姐,柳公子和平日裡看的那些話本子裡說得一模一樣。”

“不對,該是比話本子裡說的還要好看些!”

謝昭眉宇間的厲色一掃而光,隻見他輕甩衣袖,聲音柔和,與剛剛冷麵閻王的樣子相差甚遠:“既如此,這天寒地凍的,我請各位喝碗溫酒暖暖身子罷。”

“小姐今日生辰,我們該回家了。”春秧不以為意,一塊糖油餅子下肚。

春秧拽著我一直跑,跑得她懷裡抱著的栗子哐哐當當往下落,跑得頭發絲鑽進嘴巴裡。

“真不是好人!”春秧把吃進嘴巴裡的頭發勾出來,靠著院牆同我說話,“在小姐生辰的日子搞這種事,真是無恥!”

她突然雙手叉腰,一臉憤懣地望著我。

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舒服,指著快要西沉的太陽:“快回家去吧。”

她擋住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