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釀元宵 所以,那碗酒釀元宵好吃嗎?……(1 / 1)

小苦瓜竟是真瓜主 留枝 4529 字 12個月前

如意樓內暖洋洋的,卻冷清不少,應該是許久不曾開門,熏香濃得讓人直流眼淚。

“趙諼,姑娘家要少來這些地方。”他往塌上一坐,伸手就滅了桌子上的熏香,“你父親近來可還好?”

他懶洋洋的語調,好像我父親免職與他無關。

“家父向來心寬,多謝二皇子記掛。”

我想著得離這人遠一些,便挑了個離門最近的座位,秋南解下我的鬥篷站在側首。

他半倚著寬枕,手肘撐在桌麵上,懶洋洋地望過來:“你兄長在北境捷報頻傳,其勢如破竹,不知道能不能成為下一個晉國公?”

他身旁桌案上的香爐,還在發散著幾縷青煙,青煙招搖如紗舞,給他平添了一份柔和。

“兄長年少,領兵打仗自然更賣力些。”我頓了一頓,毫不猶豫地對上他的眼,“至於什麼能否成為下一個晉國公的話,還請二皇子慎言。”

“你還是這般樣子看得順眼些。”他突然笑起來,卻總是不懷好意,“你當本王不清楚你的心思嗎?”

他起身走到我身邊,雙手死死摁住椅子的兩邊扶手,逼著我抬頭看他:“你與我大哥的聯姻,我從未放在心上,現在倒戈,還來得及。”

他話說得極慢,每說一個字都在觀察我的神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話說得堅定,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衣袖,“更何況是天子之命,不可違。”

“你少拿這些話來搪塞我。”他呼吸就打在我的睫毛上,惹得我睜不開眼,“你最好認清形勢,眼下局麵對你並不利。”

“這麼說,二皇子有意保我趙家?”

我索性往後靠,同他拉開距離。

我著實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他緣何對我不依不撓。

對我有意?

我的目光不由落在他手腕處的紅繩。

快刀斬亂麻,當斷則斷。

“我與你並不相熟,私交更談不上。”

“我父親在朝中雖並未與你為敵,但確實阻過你幾步。如此,我為何要倒戈?”

我緩了口氣,又接著說道。

“我母親與皇後更是年少相識,手帕之交。你又如何左右你母妃心中所想?”

“而且我這個人向來喜歡,一條路走到黑。”

我昂頭看著他漸縮的瞳仁,我應該是瘋了,敢如此狂妄大膽。

氣氛驟降至冰點,謝昭摁在扶手的上的手,青筋暴跳,仿佛下一秒就會捏個粉碎。

他的眉眼卻逐漸舒展,連帶著嘴唇都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他鬆開手,解開對我的禁錮,身子卻沒有站直,臉龐更進一步,就快要貼到我臉頰上,才緩緩開口。

“你嘗過一條路走到黑的滋味嗎?”

……

救命!

“不請你喝百花釀了,請你喝碗酒釀元宵。”他又換了副臉色,陰晴不定,

“女兒家,要知分寸,懂進退。還有你那些不該有的好奇心也儘早斷了才好。”

他踱步至窗前,支開窗,冷風瞬間灌了進來。

“多謝二皇子提醒。”

秋南立刻把蓮蓬衣罩在我身上,生怕我受凍著涼。

我係好帶子,站起身:“酒釀元宵也免了吧,我該回家去了。”

謝昭背對我,沒有任何動作。

我對著他的背影禮數做全,省得日後落人話柄,也本著三十六計走為上的原則,拉著秋南抬腿就跑。

他在警告我。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很心安。

秋南站在我左側,替我擋著呼嘯的寒風,她瘦削的身軀有些發抖。

我敞開我的鬥篷,把她也裹了進來。

秋南小心地拽著鬥篷,生怕哪裡漏了風:“小姐,今年冬天怎麼來得這麼快?”

我抬頭望了望隱在雲裡的太陽,喃喃道:“或許明年春天會來得比以往早一些。”

我們相依偎著,在漫天的雪地裡留下混雜的一串腳印。

隻是我不曾想到,在府前等著我的。

是一碗還熱乎的酒釀元宵。

第二天,謝晚遞了帖子過來,約我去慧海寺賞梅。

春秧早早就跑去馬車裡把暖爐生了起來,秋南也把我的衣物熏了香。

我從抽屜裡選了個當下最時興的流蘇絡子塞進兜裡。

昨日夜裡又下了一整夜的雪,直到今早也未停。

但寺中臘梅開得極好,人頭攢動,很是熱鬨。

慧海寺的茶室裡火爐燃著,一壺熱水正咕嚕咕嚕往外冒熱氣。

茶室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我盤腿坐在榻上,謝晚推給我一盞茶喝。

“等晚些時候,我們再出去賞雪。”

我把揣在懷裡的絡子翻出來,遞給他。

他笑著接過去,左眉輕挑:“阿滿,這個我就該掛在床頭了。”

我被他說得臉紅了大半,舉起茶盞就灌了一口:“你愛掛哪兒掛哪兒,與我何乾。”

他似乎特彆樂意見我羞紅了臉的樣子。

我放下茶盞,往他那邊稍稍挪了過去,直到挨著他的衣角我才停下來,我湊到他耳邊輕輕地問:“為何是他?”

他倒好,一手把我攬入懷中,嚇得我一時半刻沒緩過神來。他的手臂攬在我的腰上,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讓我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我當你要同我說什麼不好意思開口的話呢。”

他側著臉望著我,眼裡滿是惡作劇得逞之後的竊喜,“原來隻是件八卦小事。”

我羞得把頭埋得更低了,卻還是開口狡辯:“哪裡是八卦小事……”

他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這下我連耳朵都燙得厲害,呼吸打在我的發心,更加惹得我心緒不穩。

他卻能平靜開口:“劉巡撫為人膽小怯懦,在朝也並無實權。這些年關於他以前的事也是沒人說起,我本也沒想從他下手。”

“可惜他兒子是個蠢的,貪戀美色卻又沒他父親那般謹慎。”

他慢慢鬆開手,肩靠著我的肩,幫我把皺成一團的衣擺稍微整理了一下,

“劉巡撫貪財好色,妻妾成群,卻又愛子如命。更何況,他隻有劉靈均這一個兒子。為了他這個獨子,他是什麼都乾得出來的。”

劉靈均我是知道的,說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好些偏方、巫蠱之術都是用過。可能是藥不對症,模樣雖周正,但總些癡傻。

“如今,劉靈均到了該結親的年紀,劉巡撫自然要找最好的一門親事。你猜,他挑的是哪家女兒?”

他狡黠一笑,等著我的回答。

“戶部尚書之女,李采薇。”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謝晚卻遲遲不接下一句,我等不及了,又往前湊了湊,“然後呢?”

“所以,我就送了一份大禮給李耀,替他了結了這樁婚事。”

李耀為人圓滑,定有一千種辦法能把這門親事給拒了,還不會把他和劉巡撫的關係鬨僵。

我思及此,話裡帶笑:“戶部尚書才不想領你這份情呢。”

謝晚手裡把玩著我剛送給他的絡子,眼色卻變了,冷聲道:“劉巡撫在帝京沒什麼實權,在江南可是憑著巡撫的名頭,混得風生水起。”

“江南水患自八年前突然爆發,至此每年都有一筆巨額撥款進了他的褲腰帶,更不必談他因著江南水患做的那些見不得人勾當了。”

“阿滿,鮮有人知,李耀和劉巡撫有私交,起因就是八年前的江南水患。”

他的眼神淩厲,就如同正在捕食的獵鷹。

我不由握緊了手,眼神落在那飄渺無定的水霧上:“所以現下,劉巡撫一定認為是李耀看不上自己的兒子,寧願撕破了臉,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做兒媳。”

我思忖半刻,接著道,“若江南這檔子事不被翻出來,劉巡撫也不會攀咬他。李耀雖舍棄了生財之路,倒也算虛驚一場,但朝中勢力分散是必然。可若是江南的事遮掩不住呢?”

他望著我,安靜地聽完了我說的話。

“我隻要緊觀其變,看他們狗咬狗就好了。”他歎了口氣,竟有些難過,

“劉巡撫死不足惜,他能掀起的風浪也足以預見,謝昭定然是希望這件事越早平息越好,這種上不得台麵的醃臢事,他是不想沾上的。”

謝晚話說得輕鬆,可我卻覺得他心中憤懣不平,“利益也要,名聲也要,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鼓足勇氣,去握他的手,沒想到這茶室這麼暖和,他的手還是那麼冰涼。

我心裡想著這兩兄弟的感情實在是不太好,光提及名字就能讓謝晚有些失了分寸。

“你有什麼儘管來問我,遞張帖子到我府上,或者車駕直到門前。”

不知為何,他此刻說的話竟有些急促,我能感覺到他手在微微發顫,

“我既不會欺你瞞你,更不會隨意搪塞。”

這話說得我竟然有些沒來由的羞愧,

“所以,那碗酒釀元宵好吃嗎?”

……

我感覺我不能呼吸了,我也不去管他的手有多麼涼,一把抽回我的手攏進袖裡。

他接著又推了一盞熱茶過來。

“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出去看看吧。”

我聽了這話,也不管他,趿上鞋就往外跑。

男人心,海底針!

這間茶室對著的梅園一隅,梅花都還未開,雪地沒有人踩踏過的痕跡。

我逃得狼狽,未著外衣,他不由分說地把他的狐裘罩在了我身上。我想著他身子不好,轉身就想回屋拿自己的那件蓮蓬衣。

他似乎能看穿我的想法,沒讓我如意,拉著我就往台階下走。

“有株素白台閣開得極好,我領你去瞧瞧。”

我跟著他穿過梅林,他走在我前麵,替我撥開擋臉的枝椏。

院牆一角,一朵挨著一朵,壓彎了枝椏,花蕾扁圓,灑著點點紅暈,花心有台閣狀小花苞。

“著實好看。”

我湊近去看壓得最低的那條枝椏,突然想起去年宋淑芸一臉憤懣地同我說,說她為了瞧慧海寺的素白台閣,跑了三趟都沒見著,忍不住笑了。

謝晚伸手幫我撣去發絲間的幾粒雪花,眉眼含笑:“真好看。”

也不知說的是這株素白台閣,還是些旁的,反正我才不搭他話呢。

他側著身子,忽得又拉近一支彆的枝椏給我看,嘴上卻問了些彆的:“阿滿,今年生辰禮想要些什麼。”

我手裡攥了一小團碎雪,實實地捏成了一小團。

我佯裝為難地望了望他,想說的話卻不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