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件終於蓋章！”
馬臉小吳擲炭筆, 捂住臉用瀕死般的語嘶吼著說，“這比陪出差還難……太多細節！他在意的和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一個點！太多際關係要協調！”
隨著這最後一篇備忘錄的蓋章，也宣告著買活軍-敏朝第一次和議所有議程的結束, 馬臉小吳和在雲縣主持議程的謝大哥感到疲倦是當然的事，連坐在會議桌首的徐子先, 頭的白發似乎也比個月更多一些, 隻有謝雙瑤做出一副雄健有力的姿態，在玻璃窗凝望著窗外的海景，似乎在思考著世界的未來——她的截稿期已經搞, 短期內，隻需要催彆的進度，因此很顯然, 最近她的心情相當不錯。
“都趕在年。”她樂嗬嗬地說，“不錯, 和議都來, 領土也都平複, 雞籠島那處第二輪都快收成, 看著還會是個大豐收——當然, 辛苦徐先生, 我的《華夏曆》也趕在年搞出來, 這可是件大喜事啊！”
一個政權，若是能發表自己的曆法，這無疑是證明它的底蘊更一個台階, 連馬臉小吳也心不甘情不願地對徐先生擠出一個客的笑容, 又拾起炭筆，問道，“新年那期周報, 刊發華夏萬年曆嗎？”
“不，放在新年那一期，還有一周時間賣明年的黃曆，至於《華夏萬年曆》的內容肯是編入課本中去，明年起，《政治》和《曆史》會式進入初級班，列為選考科目。”
語、算學是必考科目，這意思是，有些工廠招工時，會根據自身需要對工的科目成績做出要求，有些則無所謂，而《語》、《算學》是所有工廠都必須給予成績要求的科目。其餘的科目則可以量力而為，這也算是義務教育在此時的社會中所做的妥協。小吳問，“這兩門課建議什麼崗位要列入參考？”
“職都得參考吧，工廠職也要。”謝雙瑤思忖著決，“寬進嚴出，招聘可以不要，提拔還是要參考這兩科成績，權重安排個會，形成一意見，政治要略高於曆史。當然，首先要培養出合格的判卷和出卷老師——年後安排一段時間，我來教一期培訓班。”
“至於《曆史》的培訓班可以交給徐先生、李先生他，關鍵是標準答案所折射的曆史觀……”
年的這幾期報紙，幾乎每一期都有重磅內容，和約、新曆法、新官製，這些都是已經準備停當的新動，至於往呂宋的開發，這個還在醞釀之中。毫無疑問，明年又將是極為忙碌的一年，忙碌到此時要為它做起準備來。馬臉小吳和徐子先都在紙記著謝雙瑤的吩咐和安排，徐子先問道，“新年第一期，若不刊登新曆法，又該刊登什麼呢？新曆第一天，刊發《新曆》的消息，似乎也大有象。”
任誰都能感覺得到，明年將是全新的一年，買活軍的地盤有極大的擴張，在國內的地位也獲得朝廷的承認，今年已將這些事做完，明年又將采用新的曆法，推廣新的——一元複始、萬象更新，這豈非是最佳的選擇？
看來，徐子先還是想為自己的新曆法爭取的，謝雙瑤也能理解他的一點私心，搖頭說，“這個還是發一期吧，這一期有更重要的東西要講。”
她衝陸大紅點點頭，陸大紅會意地點點頭，起身出門，不久後帶回一個青年男子，謝雙瑤看他一會，笑道，“是吳強？”
“吳強見過六姐！”
“彆緊張，坐——大紅說很有點統計學天賦，算學也不錯，而且辦事很沉穩，還是個多麵手？我看的檔案，工完成得很好。”
吳強已經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謝雙瑤又和他拉幾句家常，談談他寫的新式婚書，“好，的思想很進步，給社會風帶個好頭。現在和太太生孩子沒有？”
吳強一一地回答，逐漸放鬆來，謝雙瑤向大家介紹一他的職位，“說是販私鹽的，其實呢，都是從外頭給我販女童回來，可是咱南方最大的私牙。”
凡是對買活軍這裡的內政有一解的，都會明白這些私牙的重要性，他從外地帶回大量沒有活路的，以女性為主，還有很多流民會跟隨他的腳步，往買活軍這裡的彙聚。買活軍的私牙在外頭有個形象的外號，叫‘得生路’，他走到哪裡，生路便開到哪裡。
外地百姓對他奉如仙神，而本地——有許多是跟著他來到這裡生根落地的本地，也往往給予這群滿麵風霜的鹽販子特彆的尊敬，連徐老先生都主動站起身來，要和吳強握手，“是有大功德的！”
吳強麵紅耳赤，滿呢喃，似乎不道該如何回複，謝雙瑤微笑著讓大家不要太過禮遇，免得他更緊張。“吳強，這些年來，往北最遠去過哪裡？一次可以運送多少呢？”
“回六姐的話，山陽道也去過一次，中原道也去過的，都有打通的道路。四五百不成問題的，都是做熟的！越多反而還越好些，外不敢來騷擾，怕遭我買活軍的報複。”
“關隴那邊呢，去過沒有？”
“沒去過那麼遠，那裡常鬨賊，但若想去，也可以去，都有兄弟在。”
“西邊呢？巴蜀一帶，去過嗎？”
“有兄弟去過，我沒有去過，巴蜀一帶船的朋友和我交情都極好。”
“大江兩岸，其餘省、道都去過的嘍？”
“那些中遊的道自然是經常去的，山川地理，都有一的認識。”
“好，北麵、西麵兩邊算在一起，算是大半江山都去過，”謝雙瑤很高興，她又展開一卷此刻的國內地圖，讓吳強按名字來辨認，勾畫標記，“南邊廣府道自然是常去的，彩雲道一帶呢？”
“那邊還不太有去的機會。”
東南一帶，更不用說，這全是買活軍滲透成篩子的地方，謝雙瑤背著雙手，望著這幅已經被點亮許多處的地圖，不禁泛起微笑來。
“好，好，的工辦得很不錯，的這些渠道，像是血管，源源不斷，給我輸送新鮮血液呢！”
她親切地說，“要感謝啊！吳隊長，的工雖然危險，但對我買活軍來說卻再重要不過！沒有的努力，沒有買活軍的一步政策——咱的地盤，是因為有吳隊長這樣儘責儘力的吏目，這能越來越好，越來越大。”
謝雙瑤很少這樣熱情地誇獎，甚至連陸大紅都露出一絲妒色，吳強更是激動得快暈過去，馬臉小吳冷笑著將他打量，手裡飛快地記錄著謝雙瑤的話，而徐子先則略微現出深思之色，似乎在思忖著謝雙瑤讓他參與會議的用意。
謝雙瑤沒有再在這個話題追問去，而是凝望著全國地圖，微微地點著頭，她唇邊綻放的微笑是所未有的滿意，像是軟件工程師看著自己的代碼開始運轉，又像是農場主看著自己的結出沉甸甸的麥穗，她的姿態，明白地告訴著大家，經過辛勤的勞動，如今似乎總算到開始豐收的時候，她現在的心情非常不錯。
“十四年，總算拿一塊麵的地方，也算是有一點小小的成。”
她似乎是對著大家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曆法也發，和議也簽，不用太擔心這些出門在外的兒郎的安全……”
像是豐收的老農，在細數著家裡的收成，“火銃也有，能給裝，民智至少也稍微開啟一點點，雖然在有些地方還微不足道……但這點微不足道的光，對很多來說，是一輩子也不會再有的機會啊。”
吳強的眼睛紅，不道是不是想起在途中所見到的景象，謝雙瑤對他點頭笑笑，“現在，有些一直想做的事情，在的幫助，也終於可以去試一試。”
“明年，華夏曆1845年一月一日，將是個有曆史意義的日子，這是千百年來，我華夏國第一次采取跨政權紀年，也是買活軍新征程的開始。”
“這樣的一年，這樣的一天，在《買活周報》的新年刊頭版，我也要刊發一則意義特彆的召集廣告。”
“凡不願裹足，不願盲婚啞嫁，不願守寡，不願幽居深閨不得勞，不願為蒲柳菟絲之女子，欲要讀書學，欲要放腳，欲要工，欲要婚事自主，欲要為官做吏之女子，凡受父兄夫子、公婆伯叔迫害，受宗族鄉鄰欺淩，受世道擠壓之女子——所有在本地，在本處不得安居樂業，身權、財產權、自主權無法得到保障之女子。”
“我謝雙瑤在此向發出此信，女子，可往買活軍處來！”
“凡有我買活軍雪花鹽者，便有我買活軍的鹽隊蹤跡，此去路途艱險遙長，路要思量清楚，然而，為風刀霜劍壓迫至絕境，除卻憂憤惶急之外竟無路可走，更甚至於萌發死誌之時，謹記我的言語。”
“隻要有鹽隊在，隻要找得到鹽隊，便有一條活路！”
“不論如何弱小，如何愚笨，如何無用，我買活軍也一視同仁，來我這裡，可變得強健，變得聰慧，變得有用！”
“天女子，均可在我買活軍處尋得庇護！”
“惡，要記住，若有冒我買活軍名義、旗幟，而擅自招攬女子，以此牟利者，合族酷刑不饒！鄉鄰連坐！若為官吏，我買活軍更能讓遺臭萬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不信，可儘管一試，我買活軍手段如何！”
“女子，要記住，在買活軍這裡，永遠都有的一條活路！”
謝雙瑤望著窗外的廣闊大海，似乎要將自己的聲音灌注到那烈烈紅旗之中，隨著風聲，傳遍天，尋到每一個在暗處掩麵哭泣，在黑暗的道路中彷徨不的瘦小身影，把自己的聲音送入她腦中。
這不全是所有的用意，但這又是一切的目的，這一刻謝雙瑤感到很暢快，十四年，她終於有底可以發出這樣的聲音。
為十四年間每一次的見到，她想，她的聲音越發洪亮堅，傳遞著無限的信心。
“莫要落淚，莫要輕生，記住買活軍的旗幟，活不去時，往買活軍這裡來！”
“買活軍為提供庇護，買活軍這裡，有的新生！”手機地址：(小)看書更便捷,書架功能更好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