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之威(1 / 1)

買活 禦井烹香 9332 字 11個月前

“不行, 玉帶濠避風港現在已經滿了,一艘船也進不去了,你們要往外開, 去番禺方向, 那裡還有兩個避風港, 大船去南灘, 你們船隻是多少工的?”

“千工?千工小船了, 去北灘吧,記得, 貨物都搬下來換壓艙石, 人不要逗留在船上,不要心存僥幸——還有,多帶點食水啊,下船後是要幫著乾活的, 那邊未必準備出足夠吃食來了。”

“船隻注意了啊, 出海去番禺南的過來我這裡集合, 分領航員!”

“番禺北我這裡!領航員不夠的, 你們帶上自己的泊位過來登記!天亮後統一聽指揮有序出發!”

夜裡正是漲潮時分,嘩啦啦的海水聲, 給碼頭邊帶來了一股特有的鹹腥味, 令岸邊的聲浪更加嘈雜:路燈杆上綁著的電氣喇叭,不斷地喊叫著各種指示, 同時還有無數人在岸邊奔走著, 手裡揮舞著提燈,拿著鐵皮喇叭聲嘶力竭的叫喊。

龍門吊下方,蒸汽機隆隆的聲音,纜繩不斷收緊, 發出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膠皮受熱發出的臭味……這些豐富的感官刺激,也不甘示弱,在碼頭上發揮著自己的影響。羊城港碼頭素來是通宵工作的,但今晚還要比往常熱鬨得多。

在這樣充足的光照和嘈雜的環境中,彆說初來乍到的鄉下人,就是見多識廣的老活死人,恐怕也要發懵,感到自己處理不了這麼多信息,然而,這對碼頭上所有人來說,卻都是家常便飯,吏目們在長橋上腳步匆匆地來回奔走著,其中除了港務局本行之外,還有很多其餘單位的吏目過來支援的,做些邊角活兒。

力工們也不分白班夜班,全都在碼頭這裡排隊挑貨,龍門吊這會兒已經輪不過來了,專做遠船運輸,近岸船隻就靠力工們來挑,一箱箱貨物,被他們運上岸邊,船員忙著捆紮跟蹤,去碼頭邊上的貨棧存放,還有許多罐頭、米麵被送上船,這些是給隨船水手的。

一如碼頭的提醒,大量船隻湧入避風港,吃喝是個問題,避風港附近的村子,平時沒有太多人來往,根本不會備那麼多糧食,比起另尋渠道去調儲備,不如讓船隻自己帶過去,有些有經驗的船員還提醒彼此,木板也要多帶一些——大颶風過境,屋頂掀了都是常有的事情,船的損傷之後再說,避風處得修牢靠一點,否則,被颶風卷走也不是沒發生過的事情。避風處平時不住人,水手到了避風港,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修葺一下避風處的房屋。

同樣的,還有碼頭邊的貨棧,貨進去之後,船員立刻就要裡外檢查加固,這颶風損害貨物,貨棧是不賠的。整個過風期間,船員都是住在貨棧裡,便於及時搶救。貨棧也成為了水手的避難處,需要特彆加派人手管理,這會兒,那邊也是火光點點,明顯很多人已經過去做起準備工作了。

“消息靈通的人也是多!”

城內方向,不斷有火光飛快地往港口彙來,在站前路那裡扭轉,去到貨棧入口方向,明顯是住在城內的老板,聽到消息後立刻來照管自己的貨物了。很多力工也是感慨,“這都大半夜的了,不到一小時吧,這就來了!”

“做買賣的哪有不靈醒的?這是夜裡了,大交易所已經收盤,有時候台風消息早上剛到,還沒傳開呢,我聽人說,大交易所上板的價格立刻就有變動了,那些米麵糖啊,羊毛、絲綢、茶葉什麼的,立刻就是跌價!大家都在交易所內,不知道怎麼就得了消息!”

“哎!今年這還是第一次來颶風通報吧?還掛了紅色,不知道威力有多大了。”

“應當是不小,不過咱們這還行,雞籠島要緊張了,是滿者伯夷那邊來的信兒,聽說那邊房子被掀了不少,按腳程,要是過道雞籠島的話,從滿者伯夷這裡吹過去,大概也就是兩天的光景。”

“那我們這時間也還寬裕,還有個三天了。”

“還得多謝這傳音法螺啊!自從有了這東西,海邊拜颶母的都少了,好多颶母祠也都荒廢了——要說是真真的,這都十多年了,受風災雖然有,但也不曾像是從前那樣——”

“哎哎哎,打嘴打嘴!不許說啊,說了就不靈了。”

風前準備,主要是從船上卸貨裝進貨棧裡,運的補給數量不多,因此力工是單程來回,力工們一邊排隊等著上船,一邊也在議論,北人還好,南人不論是廣府道土著,還是南洋上來謀生的番人,都是雙手合十,喃喃祈禱,更是對議論颶風威力的同行怒目而視,生怕因此惹怒了颶母,讓這一次颶風特彆猛烈。

對於這種迷信,大多數活死人也有一種‘寧可信其有’的心理,隻要是在羊城港生活過幾年,見識過颶風威力的,都是住嘴不言,又彼此安慰道,“沒事兒,我……我就是嘴賤而已,羊城港有六姐坐鎮,哪怕是颶母也不敢來的!”

這倒是真的,羊城港的定都,極大地寬慰了本地百姓對於颶風的恐懼,深信真龍氣運,可以鎮住颶風,讓它不敢取道羊城港——這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的確傳出定都消息的這幾年,大颶風沒有來過羊城港,總是擦邊而過,帶來大量降水而已。因此,力工們臉上也重新露出歡容,議論起了自家防台的辦法,“越是這樣的時候,就越知道水泥房的好了,畢竟是仙人居所麼……雖說老式房子蔭涼吧,但新式房子它牢靠啊,用木板把窗戶一釘,門堵好,心裡定定的!”

“就不知道國賓館那片的高樓怎麼辦,那麼多麵玻璃窗呢!全都釘上板子嗎?”

“釘不過來吧,去年好像就沒釘,也沒什麼事!不過是吹破了幾扇,那倒也是難免的事情。就是可惜了東西!”

“這樣說,風後倒是要去那一帶走走了,這碎玻璃撿回家了,拿石頭磨圓了,做成玻璃石子兒倒也怪好看的,給孩子當彈珠都好玩些。”

至於說玻璃吹破造成的危險,這個大家倒是不在意,台風吹過的時候,老式屋頂瓦片亂飛,隨之漏水,這基本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風力猛烈時,整棟屋子的瓦片都被掀光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碎裂的瓦片,和碎玻璃的鋒利程度似乎也差不多。

這也是眾人都說新式房子牢靠的緣故,尤其是做了水泥平頂的新式屋舍,雖然夏季的確不如老房子通風蔭涼,但沒有被掀頂的危險,即便漏雨,也是星星點點,比起瓦片掀開後,‘屋外大雨、屋內小雨’的狼狽,顯然容易接受得多,每每做迎颶風準備的時候,城裡就會掀起對水泥屋舍的讚美,同時伴隨的還有瓦片的脫銷和漲價。除了一些心存僥幸,貪老房子涼快的百姓之外,城裡的木屋逐漸消失,換成水泥房,似乎也成了無法逆轉的大勢。

這些力工們,倘若不是住著單身宿舍,就是拚儘全力,買下了老城區的房子——多數都是木屋,因此還是要努力賺錢,存著將來換水泥房的。談到水泥房的好處和壞處,便格外的熱心,又好奇著國賓館一帶的高樓,會不會被風吹倒。他們賺錢的心思很熱,雖說有些人剛上完白班,但絲毫不見疲憊,彼此說說笑笑,充滿了快活,算是港口的一股清流,其餘人沒有這樣的幸福——力工加這種急班,都是拿雙份籌子的,其餘人奔忙則完全是分內事,情緒當然不一樣了。

“台母雲還沒成哩,時間還多,其實也不必這麼早就忙起來——”有一等經驗豐富的老船工,站在力工邊上,借著燈光眺望天邊雲層,又踮著腳尖去看浪花,‘嘖嘖’地感慨著,拿眼睛很不舍地去瞥力工,含了一口氣,在嘴裡左右的鼓著,對於這額外開銷的力工錢很有些舍不得,嗓子裡含含糊糊地說道,“好麼,省下來的一點場地費,一晚上都被這些賣力氣的給賺走啦!”

這話不合便被力工們聽去了,他們暫時收斂了笑容,不客氣地回道,“好意思說?要不是衙門安排,誰耐煩加這個班!貨不上岸,是為了升場地費,還是要做場外交易,你們自己心裡明白!”

按道理講,買地這裡的貨物,都要去貨棧存放,經過海關的驗看估值,才能在銀行開出信用本票來,成為商家在大交易所的本錢。同樣的,他們買下的貨物,也是存放在貨棧,在規定時限內,用提貨單去取就是了。這麼說,船上的貨物,隻有還沒來得及卸下驗看,還有裝貨後沒有離港的部份。

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出於種種原因,很多貨物並不會運到貨棧去,還是采取了老式的交割方式,純憑信用——這種做法嚴格來說是違法的,但衙門基本不抓,因為並不好抓,沒有人規定一艘船隻在某一港口就一定要把所有貨物入庫,船主完全可以聲稱,有些貨物是要運去其餘港口的。

不過,力工們的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老水手也不敢說話了,連忙把臉一遮,腳步飛快地走了,生怕被記住了麵孔,帶累了自己的船隻。每每防颶風的時候,摟草打兔子,港務局總能順便辦出幾個案子來。尤其是那些私藏活雞鴨、大量種蛋出港的,平時碼頭繁忙還不好查,這會兒一查一個準,要麼是力工發現不對,向上反映,要麼就是把這些貨物入庫,那也就相當於不打自招了。

至於說藏在船裡不運上岸的,那就更好說了,船都在避風港裡,港務局一艘艘搜過去,查到了和壓艙石混在一起的這些貨物,根本都不需要更多證據了,一定是走私種蛋種禽,畢竟這東西若是見得光的,絕不會任其在避風港聽天由命。

往年甚至還有在船裡查到人口的:買地不許人口買賣,奴工逃走都不會還給主人,更不要說純粹的捕奴貿易了,但這並不是說港口就沒有被當做貨物儲存著的奴隸了,有些船隻,在買地港口中轉之後,還要去新世界或者東瀛一帶,包括從東瀛返回的船隻,也會帶上倭奴。

這些‘貨物’平時進出港時,被主人藏在夾層裡,遇到颶風做防災準備時,也是被拋棄在船中,任由其自生自滅:在港口,照明實在太好,船隻又稠密,想要殺人拋屍沒這個條件,而且也舍不得,便索性賭個運氣,來查,那就算自己倒黴,查不到,過幾日去查看時,人又還活著,那就是運氣了。

“瞧這水手!他們家船我看是要嚴查!誰知道那些貨裡有沒有違禁的東西!”

“造孽啊,彆的也還罷了,倘若是人,那就太損陰功了……就該把他臉給記下來!”

力工們七嘴八舌,互相都提醒著搬運時查看艙內動靜,多留個心眼,‘沒準就是一筆功德!’——當然最重要的還有一筆對他們來說很豐厚的獎金。他們彼此還互相抽著背起了幾種常見的番族言語,意思都是‘彆怕,我們是好人’。這是因為大多數船主都會恫嚇奴隸,讓他們躲藏好,不要發出聲音,為此都會把衙門給渲染得很可怕。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真有膽小的奴隸,聽到有人來敲敲打打,更是躲藏起來,一聲也不敢出的。

“現在一切是以防災為重,等風頭過了,還得抽調人手來個大檢查——這眼看著又是要通宵的節奏,可偏偏防災這東西,做得再好也是不見功的,不來點實在的功績能往上寫,底下吏目乾活都沒勁兒……”

葛愛娣步履匆匆地從眾人身邊走過,也是把力工們的對話儘收耳底,暗自在心中添了幾件事兒,又打開手裡的港口防災檢查表,按格子打勾:防災準備千頭萬緒,光靠腦子誰都容易出紕漏,必須用表格來反複核對,才能確保一一到位。

要不是每年都搞演練,港口根本不可能和現在這樣,亂中有序,大家各行其是,還不得成一鍋粥?不說彆的,就說這麼多船隻,都容易滋生出事端來:沒人導引著,大家都要搶著離開碼頭,去避風港,爭航路,爭補給,那不得打起來啊?

如今的羊城港,已經是事實上的天下第一大港了,要說是天下第一大城市麼,從規模來說也是名副其實,老城區倒不算多大,關鍵是新城區攤得是真開,這樣大的港口、城市,任何一個小問題都可能變得很棘手,倘若沒有生產力的飛速發展做底子,不用幾年,可能都會被自己的規模給壓垮了,隨時隨地陷入混亂之中。

每當遇到大事的時候,葛愛娣都會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個人的力量和生命,在這樣巨大的規模中,實在是微不足道,倘若沒有買活軍的存在,這麼大的城市中,一次小小的氣候災害,都會帶來相當的混亂,吞噬掉不少人的性命。甚至大家對這樣的現象還會習以為常,一扭臉就給忘了。

——在買活軍這裡生活得久了,會有一種錯覺,好像人的性命,份量越來越重,人本身越來越寶貴,這種感覺當然是很好的,甚至很令人著迷,誰不想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呢?可以,這種錯覺又相當的脆弱,在很多時候,需要衙門不懈的、奮力的維持,隻要一時照看不到,缺口稍微一打開,就一定會有人命源源不絕地被吞噬著,告訴大家,人命的本質是多麼的脆弱,威脅它的東西又是這樣的多。

彆說城市本身蘊含的無序性,帶來的時刻威脅了,除此之外,還有那樣多的天災在虎視眈眈。地震、瘟疫、颶風……人命在這些災害麵前,似乎真的就隻是數字而已,即便是買活軍,也隻能在一定程度上減緩這些災害帶來的威脅,無法完全消弭。

葛愛娣甚至無法想象,在買活軍興起之前,沿海的人命是多麼的不值錢:她從前住在臨城縣山裡,颶風過境的時候,往往是強弩之末,感受並不深刻,也是到港務局工作之後,才直麵颶風之威,有時候,颶風過境,一座鎮子、整個村落,甚至都有被連根拔起,裡麵居住的百姓泰半傷亡的。就算僥幸存活下來,家中財物損失一空,又該怎麼過生活呢?

誰也沒想到,颶風這東西,居然是被傳音法螺給消解的,這東西的確就怕一個‘防’,倘若對於它的風力和方向有預料,事前有了準備,那麼損失就一下能降低個九成。買活軍專門開辟的海事頻道,到了夏天兼用的防台功能,在沿海真是萬家生佛般的固民利器,不但指引了海船避風,使六姐牢牢地把握住了所有海船的忠心,而且,配合著買地的精細統治,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把全城上下都鼓舞起來防台!

雖說以往,颶風也不是不可預測,但那都是通過對水文天象的觀察,並不是非常精確,而且僅限於海邊漁民,觀測到來颶風之後,他們也就是這幾日不出海而已,要說進城報信那根本不會多事,再加上房屋多為木造,每一過風,遍地狼藉,城內外都是死傷慘重,颶風在哪裡登岸,哪裡就多了不少流民,幾乎已經成為一種固定的現象了。

隨著水泥房越來越多,預報站點也越來越豐富,現在台風固然還會造成一定財務損失,但人命是有把握可以保住的了,房子有被吹倒的風險,但人可以躲到彆處麼。葛愛娣是港務局的,這時候顧不到彆處,不過她也可以看到海麵上點點的星火,猶如鬼火一樣,一朵一朵相當的小,悄然貼海往避風港方向而去,從燈火的方位,葛愛娣知道這是沿海的疍民:這些疍民現在也願意上岸避風了。

他們是羊城港重要的魚鮮供應來源,本來是腳不沾地,從生到死都在海上。被敏朝視為野人、蠻夷,往往是海盜的重要來源,現在,疍民的年輕人去做海兵的多得很,老人小孩平時上水上學校,還有人試探著也開始在漁村蓋房子了。而且他們普遍不再潛水——本來疍民中有些善於潛水的年輕人,會把耳朵戳聾,潛到水下去撈珍珠貝、海螺和鮑魚,但這幾種東西現在買活軍都有養殖,尤其是以珍珠為多,疍民的年輕一輩裡,決定保留聽力學說漢話的比例顯然有了一個很大的增長。

估計這一次颶風之後,又會有人想在城裡、村裡建房吧……此前疍民還是願意住在海邊的竹屋上,他們一輩子和海打交道,真離不開水,但竹屋在災害天氣是真危險……葛愛娣仰望了一下天色,曙光將至,在燈光的映照之下,她隱約見到了天邊一條條縱向排列的雲彩,猶如亂絲般,隱約泛著彩色,再往燈塔投下的光柱中一看,浪也很長:就剛幾小時以前,有經驗的老船工還說,沒那麼快,估計還要兩三天。可這天氣真是最說不準的事,這會兒再看這些征兆,按葛愛娣這幾年的經驗來講,颶風也就在一兩天就要到岸邊來了!

她的預料是對的,第一日上午,港口依然是一片紛亂,貨物搬運逐漸進入尾聲,龍門吊也在做拆卸加固工作,船隻開始陸續排隊離港,但仍有半數停在靠內側泊位,可以說防災工作遠遠沒有完成時,突然間,天色陰下,風就刮起來了,時不時能感覺到一兩滴大雨,砸在身上生疼,但很快又不見了,好像那是被風力卷起的一捧海水,刮在空中就成了雨。

大家的動作都更快了,港口的氣氛也凝重了起來。到了下午,大雨下下來了,浪也變得極大,小船已無法離港,隻能在泊位上隨波漂流,大船裝滿了壓艙石,艱難地在風力的間歇中行駛著,明輪船的馬達聲,在風聲中不屈地嗡嗡著,嘩啦啦地打著浪,回到了泊位上,它的適航條件更苛刻,已經放棄了前往避風港,準備就在碼頭內側生扛過去了。

所謂的避風港,當然也不是沒有浪,隻是憑著經驗浪小一些罷了,有些船隻放棄航行,有些則認為還有航行窗口,願意賭一把——的確,當天晚上,風浪小了一點,雨也停了。碼頭這裡船隻相關的活動差不多告一段落,但依舊非常忙碌,所有人都在忙著加固貨棧,油布、橡膠布到處都是,被展開來捆紮貨物,人們螞蟻一樣地在碼頭上奔跑著,直到被一陣陣大雨砸進了最近的遮蔽物裡。

“前風來了!好像沒過雞籠島!”

這不是個好消息,沒有雞籠島的阻擋,颶風威力就大,羊城港眾人至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迎風的第一線,隻是從風力和浪高來判斷,這一次颶風果然威力極大:如果不是傳音法螺,預先有所準備,多爭取了一天半的時間,說實話,現在港口的船隻估計要有過半大傷!人命更是不用計算了!

嗚嗚的風聲,已經化成了巨大的咆哮,天邊的濃黑雲彩,卷成讓人頭暈目眩的漩渦,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征兆,最讓人害怕的,是混雜在風中,那搖曳的‘吱呀’聲,那是一尊尊龍門吊在台風中發出的聲音。連如此沉重的龍門吊,在風裡都免不得搖動起來了!

“啊!!!”

清晨曙光中,港口多處地方傳來的驚叫,為風力做了最好的注腳:遠處靠海方向,在劇烈的搖動中,一座龍門吊緩緩發生傾斜,往前方的泊位栽去,長長的搖臂,猶如最鋒利的武器,直接切進了前方的船隻之中,在巨大的破碎聲裡,直接把船隻一劈兩半,兩頭翹起,往水中沉了進去!

連龍門吊都吹倒了!風力居然至此!

沒有人敢出門,大家都在室內,借著木板的縫隙,偷窺著海邊的動靜,聽著大風咆哮著,伴隨著一地的碎裂、吹拂聲往城內而去,猶如一個巨人衝進了羊城港,開始肆意施展拳腳。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真是千年都難得一見的大風!”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彼此麵上的憂色:吃碼頭飯的人,頭等大事就是防風,所以港口這裡損失不大。這一次風這麼大,來得這麼急,卻不知道城內久已未逢大風的百姓們,有沒有做好防災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