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風過後，窗玻璃上多了幾粒清晰可見的黃泥點子，北京的春天來了。

程雪漫結束了兼職工作，拿著兩份兼職賺來的錢和競賽奪冠的獎金，成為了小富婆，她把大頭的錢存進銀行，然後埋頭投身學習。

這幾天，她每天的行程都是寢室、圖書館、食堂三點一線，每晚圖書館閉館之後，她走在北京的春天裡，心裡都是安穩滿足的。

這種簡單純粹的生活仿佛回到了高三。

高三時，她曾在一本雜誌上讀過一段話，意思大概是說，人生再也不會有哪個階段像高三這樣，為了一個目標，奮不顧身地努力。

那段話得到了很多人的讚同，程雪漫卻不以為然，人生要抵達的彼岸那麼多，她那時就隱約感受到，她這一輩子，會為了很多目標而奮不顧身地努力。

她會擁有很多個像高三那樣純粹而執著的時光。

就比如此時，為了實現能去工業設計係上課而努力。

人生最耀眼的時光，不該被定義局限，星辰大海，隻要是為了內心向往而追夢逐浪，就是最耀眼之時。

她發自內心覺得，此刻努力向上的自己，很耀眼。

這幾天很多人提前返校，圖書館人也越來越多，去晚了就沒有位置了。

不過她不擔心，因為她有貼身書童服務。

書童會早早趕到圖書館，趕在第一批入館的人中，大步趕到圖書館二樓自習區，走到鄰窗的位置，給她占好座位。

這貼身書童，每日做小伏低，幫她占位置、買咖啡、拎書包，還會承包各種代購服務，以保證她能夠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

而且，書童高大帥氣、聲音好聽、笑容燦爛、養眼怡神。在她遇到難題的時候，還會主動幫她解答疑難。

程雪漫覺得自己簡直中了大獎，怎麼會這麼幸運呢？

午後，和煦的春日陽光灑落在桌麵上，樊淩宇起身拉下了窗簾，程雪漫抬眸看他背影。

樊淩宇穿著薄款牛仔褲，藍色麵料綿軟貼身，將他腿型完美襯托出來，再往上，款式簡單的黑色帽衫衛衣，他伸手拉窗簾，一截窄腰露了出來，雖然隻露寸餘，但那一層薄肌，透著一股韌勁與力道。

程雪漫立刻低下頭，為自己的走神害羞。

春光美好，書童撩人。

其實這書童，程雪漫是曾經想退貨的。

過完年，她結算了工資，樊淩宇還每天陪著她，她心裡過意不去，更害怕他和家裡鬨矛盾，想讓他回家，可樊淩宇不同意。

於是程雪漫采取冷戰方法，心想冷落他兩天，他自然能回家了。哪知道，樊淩宇根本不把她的冷落當回事兒，冷戰第二天，他起早去圖書館，占好位置，把照片發給她。

照片是二樓圖書館的空位，亮點是窗外風景，天空瓦藍，百年古柳萌生新枝，嫩黃枝條隨風搖擺，遠處還有其他花樹，隻是還未開花。

這是圖書館最好的位置之一，上次那個偶像劇劇組來拍戲，女主就是坐在這裡取景拍戲。

程雪漫隻坐過幾次，這可是熱門位置。

餘光視野裡，窗外嫩柳隨風搖擺，身旁的男人秀色可餐，程雪漫忽然覺得，樊淩宇過於了解自己，想當初他怎麼送自己手機，那一套話術，誘得她心甘情願接受他賄賂，她覷了覷眼睛，這男人，真是不可貌相。

也是從那天開始，書童正式上崗。

閉館音樂響起時，程雪漫開始收書包，樊淩宇將其他書籍放到還書處，兩人並肩走出圖書館。

他總會在走出圖書館之前，把她書包拿過來，搞得程雪漫好似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看了一天書，程雪漫腦細胞耗費過渡，累得不想說話，他就默默地陪她散步，走回寢室，兩個人什麼都沒說，可是彼此都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她在為了目標而不懈努力，他在為能陪她而感到幸福。

身旁還是骨碌碌的拉行李聲音，返校高潮來了，學校又熱鬨起來了。

程雪漫今天一股氣看了很多頁書，腦子亂亂的，全是那些設計數據，她拉著樊淩宇的手，走到寢室門口，甚至都忘記鬆開了。

樊淩宇腳步在門口停住，“喂，還不鬆開。”

程雪漫回過神，“哦，再見。”她鬆開的他手，反被拉住。

樊淩宇歪著頭看著她，意思是，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程雪漫忽然想起，到她還債的時候了。

她湊到他跟前，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

這是她每日的債務，一吻清零。

時間倒退到樊淩宇第一次占座待“恩寵”的清晨，程雪漫背著書包站在他麵前時，窗外是北京少見的柔美春光。

四季分明的地方就是這樣，隻要遇上好天氣，春天便是春天。

天光明媚，柳枝輕擺，程雪漫沒辦法拒絕這樣的景致，卻嘴硬:“樊淩宇，你彆對我這麼好，我還不起。”

樊淩宇皺皺眉，思考她話裡的意思，然後來了句:“我早上6點就來排隊了，這個位置沒花錢。”

程雪漫被他逗樂，坐了下來。

樊淩宇看她落座，心裡鬆快了一瞬，立刻挪凳子坐他旁邊，小腿碰到了她的腿。

程雪漫沒有挪開，反而問他：“一大早就來排隊，你不累嗎？”

“我不累。你看這風景多好啊，你不喜歡嗎？”

“可我不想你這麼累。”

“你可以補償我。”

“怎麼補償？”

樊淩宇回頭，周圍沒有人看向他們，他忽然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這樣就可以了。”親完，他一臉滿足地看著她，小腿擠著她的小腿，程雪漫推回去，他又蹭回來。

程雪漫被親懵了，這可是圖書館哎，怎麼可以在這裡？

她動作機械的找出書，開始學習。

兩個人就這麼達成了契約，樊淩宇每天早上給她占座，程雪漫一吻還債。

今晚天氣格外好，寢室樓下幾株玉蘭樹長出了花苞，毛茸茸的，煞是可愛。

此刻周圍沒有了骨碌碌的拉行李箱聲，她以為周圍沒有人，拉下他的衣領，又親了親。

因為樊淩宇太好了，她感覺自己負債累累。

“漫漫。”忽然，遠處傳來驚呼。

程雪漫頭皮一麻，那略帶雀躍與驚喜的聲音，不是黃雨盛是誰？

黃雨盛手上拎著兩杯奶茶，她隻背了個小包，所有的行李都寄了快遞。

“我以為你獨守空房，才提前回來的，沒想到你小日子過得這麼滋潤。”

“所以你發朋友圈，曬在圖書館學習的時候，樊淩宇一直陪在你身邊？”

程雪漫邊走樓梯，邊點頭。

回到寢室，黃雨盛把奶茶遞給程雪漫，“行啊程雪漫，你這樣，我就放心了，話說樊淩宇什麼時候返校的？”

對於樊淩宇對程雪漫好，比自己還上心這件事，黃雨盛既欣慰又吃醋，剛剛看到程雪漫親吻樊淩宇，她忽然有那麼一絲失落。

詹懷寧在商場偶遇程雪漫之後，她們都知道了程雪漫沒有回家，自己在學校過年。

黃雨盛當時就給程雪漫打電話，邀請她去深圳，“我家房子很大的，不用擔心不夠住。漫漫你就來吧。”

程雪漫拒絕了。

為此，黃雨盛還失落了一陣，直到去街上買了兩箱特產手信禮盒，一盒裝滿各類糕點，另一盒裝滿各種鹵味，空運快遞給程雪漫，這才心裡好受一些。

結果沒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程雪漫有帥哥相伴，根本就不孤單。

“啊？漫漫，他什麼時候來陪你的？我問你話呢。”黃雨盛猜想，樊淩宇最多也就提前十天返校。

“二十九那天。”

“29？”黃雨盛聽懵了，還沒到29號呢，今天才28號，“哪個29？”

“就，臘月二十九啊。”

“他來陪你過年了？”

“嗯。”程雪漫輕輕回了一聲，為接下來黃雨盛驚呼做好了準備。並在心裡猜想，她會先說what，納尼，還是莫拉古？

“咩咩？”黃雨盛出乎意料地來了句母語。

“什麼？”程雪漫沒聽清。

“他一直待在這裡陪你？”

“嗯。”

“那你們那個什麼了嗎？”

程雪漫沒聽懂她的“咩咩”，卻秒懂了這句話。

“還沒。”

黃雨盛正低頭換上拖鞋，敏銳地從這兩個字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還沒”，不是“沒有”而是“還沒”。

那就說明，事情必然發展到了某一階段，所以她才說了個“還”字。

比如，你問同學，作業寫完了嗎？如果他說，“沒寫完啊”，那大概就是一筆沒動。

如果他說，“還沒寫完”，那就是寫了很多，但還差幾道題。

分析完之後，她激動地原地轉圈，“啊，漫漫，那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快說快說。”

這讓程雪漫怎麼說？

她腦海裡閃回一些畫麵，三十那晚在酒店，樊淩宇親她，橫豎左右地抱著她，貼著她，情動時，她腿都被他勒疼了，算是感受到他內裡的力道，可最後什麼都沒發生。

“那你論文寫完了嗎？”她忽然轉移話題，不想再回憶。

“你不要轉移話題，論文不著急，我複製粘貼20分鐘就搞定。倒是你，所以說，你和樊淩宇黏在一起過了大半個寒假？”

也沒有天天膩在一起，程雪漫想，早上7點到晚上23點，才16個小時而已。

*

開學後，計算機係課業比上學期重了些，好在程雪漫有貼身書童，書童學習好，成績棒，是計算機方麵的天才，她乾脆拿他當拐棍，遇到不會的題就問他，迅速地解決課業中的難題。

後來，程雪漫回想起這段時光，她為了通過考試，去讀工業設計係，每天堅持跑圖書館學習，而樊淩宇居然也堅持了一學期，每天接她送她，整個春天，他們每天待在一起的時間，都有16個小時。

直到夏至，程雪漫終於做好了參加考試的準備，才發現，樊淩宇已經陪她這麼久了。他們相識的時間，已經越過四季，循環到第二個秋天。

她去參加工業設計係考試那天，北京下著瓢潑大雨，樊淩宇撐著一把大傘，送她到考場，雨水淋濕了他的肩膀，程雪漫卻一點沒淋到雨，她忽然覺得，或許老天看她成長經曆太過坎坷，所以賜給她這麼好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