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樊淩宇電話，程雪漫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細算起來，兩個人，已經有半個月沒說話了。一直是樊淩宇單方麵聯係她，冷不防這麼接通電話，雙方說起話來，都帶著小心翼翼與謹慎。

尤其是樊淩宇，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程雪漫就掛斷電話，他不想麵對那樣的局麵，那樣他會失眠的。

這也是他現在才敢打電話的原因。

程雪漫搭理他了，這可真是個勝利。

“忙嗎？”樊淩宇隨意坐在樹林裡一段木樁上，看著眼前碧海藍天，想的卻是北國冰天雪地景致。

程雪漫說過，她老家冬天雪大，一下就是一天，天地一線白。

程雪漫握著手機，聽著跟語音裡稍顯不同的聲音，雖然隻有兩個字，卻能聽出語氣裡的雀躍。

她唔了一聲，回答：“不忙。”

氣氛有一瞬靜默，他們聽著彼此呼吸聲，或者說，正感受著彼此的存在，想努力貼近對方。

樊淩宇忽然開口：“我想你了，特彆想。”

雀躍不見了，每個字都帶著委屈。

程雪漫心裡的芥蒂消失了，她想說，我也想你，時時刻刻都想，可她不想說。畢竟前幾天，她還信誓旦旦說要分手。

於是問他：“在做什麼？”

“剛剛在陪我爸下圍棋。”

程雪漫哦了一聲，情緒有一絲低落：“爸”這個字眼，或者說，這個人物，在她的生活裡是空白的，她想象不出。

“你呢？做什麼呢？”

“看書，看設計方麵的書。”

“下學期期末就考試是嗎？”

“是。”

“加油，肯定能考上的。”

“好的，謝謝。”

……

基本上，都是樊淩宇問，程雪漫答。

掛斷電話，程雪漫一看，居然聊了半小時。

自那晚之後，樊淩宇在朋友圈消失了。而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和女朋友煲電話粥。

關於分手的事，她不提，他不問，就那麼翻篇兒了。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程雪漫兼職的補習班已經結束，孩子們假期作業順利完成，一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對過年的期待，程雪漫也很期待。

還有8天，就過年了。

程雪漫在學校論壇裡看打工經驗貼，逛各個兼職打工群，挑來挑去，最後找了個在商場迎賓的工作。

工作內容雖然簡單，但要求顏值高，身材好，能穿下他們準備的旗袍，還得先發本人照片，通過之後，再去麵試。

程雪漫以為不是什麼好工作，但一看工作地點在王府井大街。本著對首都治安的信任，她加了對方聯係方式，發完照片之後，對方讓她直接去商場麵試。

臨近春節，王府井大街張燈結彩、喜氣熱鬨，到處都是燈籠、彩帶、氣球，一條巨龍彩燈被放置在大街中央，巨龍通體金色，每片麟都是拚接上去的，遠望過去，栩栩如生。

程雪漫拍了張照片，剛想發給樊淩宇，忽地打住，這是在北京，她和他說她回家了，怎麼能分享在北京的照片。

她拍拍胸脯，還好還好，沒有露餡。

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寒假沒回家。因為一旦追問起來，就需要解釋很多，那樣很麻煩。

走進商場，溫熱拂麵而來，商場裡也掛滿了紅燈籠，做好了迎接春節的布置。

程雪漫去找前台，自我介紹是來找工作的。

麵試的人，是商場經理。

春節到了，來北京的遊客多，商場活動多，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要找幾個迎賓站在大廳，本來都已經找好人了，其中有一個人闌尾炎犯了，要去手術，他這才托人廣撒網在兼職群裡招人。

他急衝衝從電梯下來，看到程雪漫第一眼，就直接把人定下來了，讓她立刻換上旗袍上崗。

程雪漫背著雙肩包，被人領到負一層職工區，領了一套旗袍，一雙高跟鞋。

讓她去衣帽間換上。

程雪漫接過旗袍與高跟鞋，絲絨質地有些薄，顏色是最喜慶的紅色，高跟鞋鞋跟很細。

她一身學生打扮，拎著這兩個物件，楞在原地。

心生退意。

她沒穿過旗袍，更沒穿過高跟鞋。

帶她來的人，胸牌上寫著“運營部王雪”五個字，她看了看，開口問：“王姐，我可以不穿嗎？”

“不穿？”王雪看著她，上下一打量，“姑娘，找你來，就是穿這身衣服，站門口迎賓的，如果你穿不了，就回家吧。”

程雪漫想了想這份工作的薪水，現在一天300元，等到春節假期期間，每天能有900元。

乾到正月十五，就能掙1萬塊，想著錢，她拿著衣服和鞋子進了衣帽間。

她身材好，沒費什麼力氣，就穿上了。

衣帽間裡，程雪漫看著鏡子裡的人，多少有點陌生，她從來沒穿過這麼貼身的衣服。

她穿著旗袍走出衣帽間，身段玲瓏，王雪眼睛都亮起來了，直誇她漂亮，隻是，這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穿高跟鞋，走路一搖一晃的，她走上前，扶住小姑娘。

“是不是不太習慣高跟鞋？”

程雪漫點點頭，不好意思笑笑，“我第一次穿。”

“沒關係，凡事都有第一次，穿兩天就好了。反正你是站在那，不用走來走去。”

王雪把她帶到商場一樓中央位置，交給她一份導購地圖，並囑咐她，儘快背下來。

程雪漫就這樣搞定了工作。

她手捏著導購手冊，站在大廳中央，看著來逛街的人們，臉上都帶著笑意。

想到隻要在這站23天，就能到手1萬塊，她彎彎唇角，直了直身子。

然而，這錢也不是好掙的。

隻站了半天，她就開始腰酸腿疼。

而且，還不斷有人來問她問題。

全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多數人問的是：

“你用什麼化妝品？”“你用什麼洗發水？”“你吃什麼減肥藥？”

程雪漫被問蒙了，她沒有特彆用什麼化妝品、洗發水，更沒有吃減肥藥。

還有老外拉著她拍照片，叫她中國娃娃。

程雪漫心想，我已經20歲了，no娃娃。

還有星探給她發名片，說可以帶她出道拍戲，掙得比這多。

程雪漫直接拒絕了，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找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已經是巨大挑戰了，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演技。再說了，很多星探都是騙人的，她才沒有精力去辨認他們是不是騙子。

商場晚上10點關門，程雪漫換下衣服後，走到地鐵站是10點12分，坐一趟地鐵，再換乘兩趟公交車，到學校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

這個時候，她會給樊淩宇發兩條消息，問他在做什麼，或者回複樊淩宇白天給她發來的消息。

兩人有時候會打一通電話。

之前，樊淩宇白天給她打過電話，但是打不通，程雪漫撒謊說，自己在親戚家店裡幫忙，年底了特彆忙，於是兩人約定好，以後每天晚上11點以後再聯係。

大年二十八這天，天氣驟然變冷，雖然商場暖氣很足，可是程雪漫站在一樓，從外麵進來的人，身上都帶著冷氣，沒多久，她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晚上回到寢室，她就發了高燒，樊淩宇給她電話時，就聽出她聲音不對。

“不能休息嗎？每天都忙到這麼晚？”

“沒辦法，過年了，人特彆多。”

樊淩宇聽著她濃重的鼻音，忽然說：“漫漫，我想去看看你。”

“啊？”程雪漫被嚇到，“不用了，馬上就開學了。”

“還有一個月呢，你家在哪？我坐飛機去看你，然後三十那天我再回來。”

“彆來了，我很忙，沒時間陪你，而且，現在哪有機票了？”

“你不想見我？不想我？”

“我不想。”程雪漫捏著酸疼的小腿，俏皮地說。

樊淩宇知道她開玩笑，他卻語氣認真地說：“可是我想你了，特彆特彆想。”

“哦。”程雪漫笑笑，這種每天被人追著說想你的感受，她還是第一次體驗。

“你就隻有一個哦？”

“啊，還要什麼？”

“你親我一下。”

“不要。”

“漫漫……”樊淩宇聲音忽然變得低啞。

忽然電話那邊傳來一聲急喘，程雪漫聽到被子扇動的聲音……

“就親一下，求你了。”樊淩宇又喘了一聲。

程雪漫聽出他在做什麼，臉上通紅，咬了咬唇，“mua，行嗎？”

她說完，不等樊淩宇說話，立刻掛斷了電話。想著他性感的喘聲，臉上發燙，心也擂鼓似的跳。

她可真是“助紂為虐”啊。

臨近三十了，逛街的人越來越多。

程雪漫已經能很好地駕馭高跟鞋了。商場經理看她受歡迎，專門找了兩套戲服，一套是粉色的格格旗裝，一套是白色公主裙，讓她三套衣服換著穿，以歡迎不同的顧客。

每次她換上旗裝，就有很多老外拉著她拍照片。

這晚，來商場的老外特彆多，好幾個人，拿著相機對她拍照，還有小朋友把手中的棒棒糖送給她。

程雪漫笑得臉都僵了。

本來是五六個人圍著她，後來人越聚越多，她默念著，再堅持一會兒，還有兩小時下班了。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呼喊：“漫漫，你怎麼在這？”

程雪漫抬眸望去，隻見詹懷寧站在人群外圍，“程雪漫，是你嗎？”

程雪漫點點頭，旗頭上的紅穗子跟著一搖一晃，不是我還能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