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當樊淩宇給程雪漫發了第132條語音,還得不到她回複時,他才終於理解她話的意思。
“我會讓你同意的。”
還有她堅決的眼神,以及頭也不回的背影,到底代表著什麼。
她是真要和他分手了,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
樊淩宇歎口氣,回頭看了眼陪老爺子過年的那些親戚,心裡計算還有幾天能回學校。
程雪漫已經回家了,不知道她家在哪,不然還能關心一下天氣。
想著,他拿起手機,對著海島藍天白雲,拍了照片。
準備發朋友圈,又覺得照片太隨意,於是扣上遮陽帽,朝著沙灘走去。
他穿著黑色短褲,白色T恤,人字拖,小腿修長線條流暢,整個人陽光又乾淨,惹得海灘上的人頻頻看他,然後四處打量,以為是哪個劇組來拍戲。
樊淩宇走到海邊,踩在濕軟的沙灘上,對著飛翔的海鷗拍了張照片。
而後苦思冥想,配了一句文案,發到朋友圈裡。
那晚,程雪漫拎著包回到寢室,並沒有收拾回家的行李。
她選擇留在學校。
因為假期不封寢室,正常供暖,留在這裡,有大把時間學習,比在姑姑家要好,如果回姑姑家,不僅要負擔全家三餐、洗碗、拖地、洗衣服,還要幫姑姑看兩個外孫……一眼望不到頭。
她不想回家當免費勞力,這並不是自私,因為她早已打聽到,過年期間,北京兼職工作工資特彆高,運氣好的話,可以找到比平時高三倍工資的工作。
姑姑心臟不好,平時吃各種藥,她想在這多賺點錢,給姑姑買點藥寄回去。
而且,她已經找好了一份兼職工作,去附近一家補習班打工,每天6小時,看中學生寫寒假作業,這份工作,是她特意挑選的,她覺得不能再去餐廳打工了,那種純付出體力換取薪酬的工作,累了一天回寢室在學習就沒有經精力了。
教學生寫寒假作業,雖然薪水不高,但是不累身不傷腦,非常適合她。
這是早在寒假之前,就決定好的。
她打開窗戶通風,瞥了一眼窗外,樊淩宇已經不在了,收回視線,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果然,分手的決定是正確的。
心裡漸漸泛起苦澀,她沒辦法像詹懷寧那樣,梨花帶雨吐槽男朋友,向全世界說遇到了渣男。
她隻能默默咽下苦澀,雖然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可是心口還是微微悶澀,有什麼東西在一絲絲抽離。
忽然,小腹傳來一絲痛意。
這種痛無比熟悉,她打開櫃子,拿出一片衛生巾,去了廁所。
從廁所出來,程雪漫換了個人似的,腳步輕快,一身輕鬆,心裡那片陰雲也散去。
大姨媽來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下一秒,她就想到樊淩宇,想到這幾天,她對他的冷落。
衝動是魔鬼啊。
怎麼就嘴快提了分手?
程雪漫悶頭回到寢室,把三個室友椅子靠到桌子最裡麵,掃地、拖地,將陽台穿衣鏡搽拭乾淨,又把所有耷拉到床下的被單掖回去……
把窗簾撤下來,丟進水房公共洗衣機。
做完這一切之後,掐腰站在門口,看著窗明幾淨的寢室,達到了可以迎檢的程度。
這是她的天下了。
然後,她燒了一壺開水,泡了袋紅燒牛肉麵,邊吃邊看美劇《生活大爆炸》。
一飽欣然自足,程雪漫把垃圾丟到水房,開窗戶放味兒,看著樊淩宇站過的位置,心想,就這樣分了也好,反正她也沒陷得太深。
她找出工業設計係大一教材,翻開學習。
就在她認真看書時,樊淩宇連續發來幾條超長語音,問她到底怎麼了,而後解釋說,他已買好機票,不能送她回家,讓她照顧好自己。
寢室裡隻有程雪漫,整棟樓都靜悄悄的,說話的人認真,聽的人也很認真。
樊淩宇的話,被一字一句公放出來,他大概是貼著手機說話,語調緩慢慵懶,帶著沙沙的顆粒感,擦過耳膜。
程雪漫發現,在這樣不歡而散狀態下,尤其是她以為自己都不喜歡他了。
她居然聽他聲音聽到臉紅心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氣惱地關掉手機,可是樊淩宇再發來消息,她還是不爭氣地去聽。把手機放置耳畔,仔細辨認除了他的聲音之外,還能聽到什麼。
有時候能聽到車子開過去的聲音,還有飛機起飛廣播,最後一條是電台廣播,程雪漫聽著電台裡陌生口音,心想,他已經落地海南了。
遙不可及的距離。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11點了。
她也該睡覺了。臨睡前,她又看了眼手機,沒有新消息。
樊淩宇給她發消息,這讓她心裡多少舒服一些。
可此刻,他不發了,她又覺得有點難受。
她看著手機頁麵,像貪得無厭的葛朗台,隻希望他再發一條。
再發一條,她今晚就能安然入睡。
可是等了半小時,也不見他發消息。
明天就得去補習班了,她想了想,不能再傻等了,設置了6點的鬨鐘,躺下睡覺。
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像有什麼預感似的,她覺得樊淩宇還會給她發消息。
果然,他在後半夜發來三條語音。
“到家了”
“準備睡覺了”
最後一句,他說:“晚安,我想你了,夢裡見。”
他聲音也慵懶舒緩,細聽,開頭還有扯動被子的聲音,程雪漫躺在清晨溫熱的被窩裡想,這句話,應該是他臨睡前,躺在床上說的。
她又把語音聽了兩遍,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兩次,平複錯亂的呼吸後,起床疊被,去補習班兼職。
接下來的兩天,除了睡覺時間,程雪漫幾乎每隔半小時,就收到樊淩宇的消息,吃飯了,玩遊戲呢,睡覺了,哄孩子呢,去海邊了,還會把一些風景照片發給她。
他發一條,程雪漫就聽一條,但是不回複。
樊淩宇想的是,你沒拉黑我,我就發。
程雪漫想的是,你發我就聽,又不犯法,不聽白不聽。
兩個人,一南一北,隔著兩千多公裡,特有默契地虛空過招。
樊淩宇開始活躍在朋友圈,每天在沙灘上、雨林裡,追著各種鳥兒,拍照片,發朋友圈。
因為這種反常行為,他被室友們戲稱為“鳥學家”。
樊淩宇不理,孜孜不倦地拍鳥。
還會分享在三亞吃到的黃燜雞米飯,文案是:“不如東門胡同那家好吃,好想回去啊。”
程雪漫看著他的曬圖,臉上帶著她都沒察覺到的笑意。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張照片裡,一隻藍色的鳥特彆好看,沒忍住在朋友圈下問:“這是什麼鳥?”
看到程雪漫消息時,樊淩宇正陪父親下圍棋,他右手看手機,左手執白子,看到她和他說話,激動地沒拿住手機,掉到棋盤上,整盤棋局都被打散了。
他隻能舉手投降,說自己有急事,笑著跑了。
程雪漫發完消息就後悔了,可是,再撤回就顯得心虛似的。她才不呢,把手機靜音,放到書包裡,走進補習班教室,看著孩子們小星星似的眼睛,她笑笑,坐下來,指導他們寫寒假作業。
一個小時後,課間休息,程雪漫拿出手機,驚詫地發現,那條朋友圈下麵,已經特彆熱鬨了。
樊淩宇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怎麼不回我私信?”
讓人難堪的是下麵的“跟帖”。
黃雨盛第一個跳出來,她問“怎麼不回我私信?”
然後就是詹懷寧、唐嬌……還有競賽小組其他成員,整齊劃一地問:
“怎麼不回我私信?”
隨後,程雪漫就在寢室群裡被公審了。
黃雨盛最心急,畢竟這可是她磕到的第一對cp:“程雪漫,為什麼不回他私信?你們吵架了?怪不得樊淩宇這幾天這麼反常,整天在朋友圈裡發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黃雨盛都不叫她漫漫了,看來她站樊淩宇,程雪漫憂傷地想。
“漫漫你們吵架了嗎?分手了嗎?”唐嬌追問。
“漫漫,樊淩宇欺負你了?”詹懷寧最後問。
程雪漫不知道怎麼說,隻是連續回了三個“沒有”。
然後收起手機,放進書包裡,起身走進教室:“誰還有不會的嗎?”
小程老師,走進一群小學雞中間,開始激情答題。
兼職結束回到寢室,程雪漫收獲了來自室友的一堆私信,全都是問她和樊淩宇的。她挨個解釋說,自己沒分手,隻是太忙忘記回信息。
黃雨盛就說,那你趕緊回人家私信啊。
她正猶豫著,樊淩宇有一條語音進來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理我了?”聲音低啞,透著一絲性感。程雪漫頭皮一麻,呼吸亂了一瞬。
喝酒了嗎?點進他朋友圈頁麵,果然,曬了一張夕陽下一杯紅酒的照片,配文:好景虛設。
樊淩宇是個理工直男,什麼時候這麼文藝了?程雪漫心裡一酸,想了想,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能不能把那條朋友圈刪了?”
樊淩宇秒回:“哪條?”
程雪漫:就是藍色小鳥那條。
樊淩宇:我不。
程雪漫呼吸一滯,突然被氣到。
電話這頭,樊淩宇笑著點進朋友圈,把最新的兩條朋友圈都刪了。
之後,沒等程雪漫回複,一個電話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