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程雪漫的初吻，她躺在床上，承接著男孩的迫切與小心翼翼。

她舒服的渾身發軟，像夏季躺在溪邊的巨石上，陽光暖煦，溪水清涼，林間送風，隻想讓人這麼一直躺下去。

安靜的小診所輸液室內，兩人親了又親。

直到有人走了進來，他們才分開。簾布遮擋了燈光，狹小的空間內，四目對視，目光膠著。

大夫伸手扯開簾子，問道：“怎麼樣，睡醒了嗎？”

樊淩宇看著緊閉雙眼的程雪漫，嘴角一彎，說：“還沒醒，她可能太困了。”

“再睡一會兒就把她叫醒吧，也不能在這過夜啊。”

“好的，我知道了。”

大夫轉身去給彆人紮針了，樊淩宇拉上白色布簾。

程雪漫還閉著眼睛，他附身在她嘴上親了親，“還不醒啊？要在這過夜？”

高於室溫的氣音在耳邊說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程雪漫蹭了蹭脖子，嘴唇擦過他臉頰。

“再親一下。”

“啊？”

簾子外，被紮針的小孩吱哇亂叫，家長抱著一直哄，簾子內，樊淩宇扣著程雪漫纖細手臂，輕輕吻著她，從額頭到鼻尖，再到嘴唇。

程雪漫被他撩的渾身發燙。

忽地，她腹內傳來聲響。

“餓了？”樊淩宇頭挨在她耳側。

“嗯。”

“醫生說，你醒來隻能吃流食。”他打開袋子，拿出一盒巧克力牛奶，插上吸管，喂到她嘴邊。

程雪漫含住吸管，喝了幾口。

甜甜的巧克力牛奶進入胃裡，她也漸漸恢複意識。

她做了什麼？

她剛剛，好像“勾引”了樊淩宇，還什麼睡公主，天啊好羞恥。

可是，樊淩宇卻懂了，還“吻醒”了她。

後知後覺的害羞襲來，程雪漫因為低血糖而紙白的臉漸漸染上紅暈。

她可真勇敢，剛剛那樣做，算是告白嗎？

現在他們算是什麼關係？

樊淩宇沒有想那麼多。

今晚，也是他的第一次接吻。原來，女孩真的像蜜一樣甜。

看著程雪漫喝巧克力牛奶，他喉結滾動，最後沒忍住，低下頭吻了下去，嘗到了她嘴裡的味道。

程雪漫被他嚇到，屋子裡還有彆人呢。他怎麼這麼大膽？

從診所出來後，樊淩宇堅持打車回去，車子開到寢室樓下，他還是不放心，問宿管阿姨，說程雪漫因為血糖低暈倒了，可不可以送她上去，宿管阿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這個理由早過時了。”

程雪漫說自己能上去，樊淩宇堅決不同意。

給黃雨盛打電話，黃雨盛聽到程雪漫暈倒了，穿著睡衣，跑下了樓。

“漫漫……”黃雨盛一邊跑一遍喊，周圍的人都被她的大嗓門吸引，“你暈倒了？怎麼回事兒？受沒受傷？”

黃雨盛衝到她麵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沒事兒，我已經好了。”程雪漫感受到黃雨盛誇張但真切的關心，心裡暖暖的，笑著回答。

“可是，你的嘴巴怎麼了？”寢室樓前照明足，程雪漫還是迎光站著，所以看得很清楚，“你嘴巴怎麼腫了？摔到地上了？”

程雪漫立刻捂住嘴，“對，摔到地上了。”她說完，站到黃雨盛旁邊，對樊淩宇說：“那我們上去了。”

黃雨盛這才分出心來，注意到樊淩宇：“怎麼是你送她回來？”

“我去吃飯，正好她暈倒了，所以就送她去診所了。這是吃的，你看住她，睡前喝牛奶。”

程雪漫回頭看他一眼，樊淩宇看出她的目光中含著嗔意，像是在警告他，彆說太多了。

黃雨盛接過那一大袋子事物，裡麵是各種巧克力和牛奶，足足得有20斤。

“行，謝謝你哈。”粗線條的黃雨盛拎起袋子就走，根本沒注意到，在她轉身手，男孩又牽住了女孩的手，然後又連連不舍地分開。

回到寢室，程雪漫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但是略過今晚她假扮“睡美人”勾搭樊淩宇的事兒。

黃雨盛聽她說血糖低，立刻把櫃子裡的香飄飄奶茶拿出來，給她衝了一杯。然後一邊看她喝，一邊流口水。

“沒想到這樊淩宇還蠻好心的嘞。還親自把你送回來了。”

“嗯，是挺好的。”程雪漫手握著奶茶，掌心溫熱，像極了今天她醒來時，樊淩宇握她手時的溫度。

晚上，躺在床上，程雪漫接到了樊淩宇發來的消息:“喝牛奶了嗎？現在還頭暈嗎？”

“喝了，好多了。”程雪漫趴在床上，打字回複他的消息。

發完消息後，頁麵陷入了停滯，沒有消息更新。

程雪漫握著手機，陷入沉思，該再說點什麼嗎？

就這樣結束了嗎？

今天在診所裡，她已經超常發揮了，所以現在，她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算啦，反正明天還會見麵的。

她關上手機，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叮，是新消息提示音。

她立刻抓起手機:“晚安，女朋友，好好休息。”

黑暗中，程雪漫久久地盯著女朋友那三個字。

他怎麼這麼會撩？

心裡雀躍的小鹿小蹄亂踢，她小心翼翼地回複他：“晚安，男朋友。”

很快，那邊秒回了：“好夢，女朋友，[親親]”。

次日，程雪漫剛走出女寢，就看到了樊淩宇。

晨間光線柔美，他站姿挺拔，像一棵樹一樣站在那裡。

程雪漫走到他麵前，昨天兩人正式確認了關係，此刻再站到一起，便有一種新鮮的親密感。

是那種互相都知道的，想要靠近彼此的親密感。

樊淩宇左右看看，飛快地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早安，女朋友。”

晨光下，他瞳孔分外清澈，程雪漫突然想到一個字，美目盼兮。

雖然是形容女子的詞，可程雪漫想用它形容眼前的眸子。

程雪漫想，這可真是個美好的早晨。

當然，如果沒有接到餐廳老板的電話，就更好了。

她被辭退了。

老板直截了當地說，他們工作強度大，不敢用程雪漫了。

被一個隻有十二張餐桌，30平米大的餐廳辭退，根本算不上什麼問題。

幾年後，當程漫雪在職場中從容地麵對各種難題時，她一定會嘲笑此時的自己，怎麼那麼脆弱。

她接完電話，原本微笑的嘴角，立刻彎了下來。

對於此時的程雪漫來說，這是很大的打擊，她囊中羞澀，每次去食堂吃飯，多要一個菜都會考慮一下。突然被辭退，讓她情緒很低落。

可她沒有在樊淩宇麵前說什麼，他們還沒習慣在彼此麵前展露最真實的情緒。

樊淩宇想說兼職工作而已，沒了可以再找，雖然他最想說的是，彆去兼職了，但他都沒有說。

而是問起程雪漫，對於飛行器的設計，有什麼想法？

“設計？”程雪漫盯著被他牽住的手，“什麼設計？”

“就是設計飛行器啊。你查了那麼多資料，有沒有什麼想法？”

原來他一直在注意自己做什麼呀？

還以為他一直低頭敲代碼，根本沒注意過自己呢。

程雪漫低頭腹誹，根本注意到，剛剛的糟糕情緒，已經被抵過。

“這個，不是學長定嗎？”程雪漫確實一直在查資料，也看了很多獲獎模型，但學長一直讓她查資料，她還真沒往這邊想。

樊淩宇不想說，顧之逸忙著到處撩騷，才沒時間確定主題呢。

“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咱們討論討論。昨天不是拍了很多照片嗎，你最喜歡哪一款？”

昨天，在航空博物館，程雪漫見到了各式各樣的飛機，也拍了很多照片，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倒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樣。

“你看過《第九區》嗎？”

樊淩宇點頭，然後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程雪漫在鎮裡網吧兼職那個暑假，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看電影。因為喜歡英語，她看的幾乎都是美國大片。

樊淩宇問她對飛行器設計有什麼想法，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電影《第九區》裡麵的外星飛船。

“或許可以設計那樣的飛行器。”程雪漫看向天空，湛藍的天空，飄著大朵的白雲，讓人想起宮崎駿的動漫。

程雪漫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多是從網絡上開始的，

“可以飛來飛去的。”

“什麼？”

“像鳥兒一樣的，可以一隻飛下去，無腳鳥一樣的。”程雪漫陷入了幻想，沉沉低語著。幻想中，她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直鳥兒，或者其他的飛行器。

此時的她還未意識到，這一瞬間，這團模模糊糊的想象，便是她一生事業最初的起點。

日後，她既不會成為一個計算機方麵的翻譯家，也不會成為敲代碼的程序員，而是成為一名無人機設計師。

人生的命運就是這麼奇妙，不是說讀什麼專業，就要從事哪一行。世間的一切都是互通的，沒有什麼事不可跨越的。

樊淩宇沒太聽懂她的話，看她沉思低語的樣子，不忍去打擾，隻是點頭稱好。

走到理學樓前，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了下來，看向對方。

“那個漫漫……”

“還是不要……”

“你先說。”程雪漫笑眼彎彎，看著他。

樊淩宇有些心虛，甚至覺得這麼做很不對，可是他考慮很久，還是覺得有必要這麼做，但他有些說不出口。

“你是不是想說，先瞞著他們？”

樊淩宇點頭。

“你是不是怕他為難我？”

這個他，程雪漫沒有明說，但他們都知道是誰。當然是那個渣男顧之逸。程雪漫很理解樊淩宇的選擇。

有時候，完全的坦白和誠實是沒有必要的，尤其是麵對很渣的人，這種人難纏又無賴，如果在他麵前公布了戀情，必然引起他的仇視，進而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程雪漫和樊淩宇都是聰明的人，一點都不想為顧之逸那樣的人浪費精力。

所以，兩個人幾乎是沒有商量，就在這件事上達成默契。

下午，程雪漫要去香噴噴黃燜雞家結算工資。

老板笑嗬嗬地接待了她。其實他對程雪漫很滿意，勤快，眼裡有活，但他實在承擔不起她暈倒的後果。

他叮囑程雪漫一定要按時吃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程雪漫站在老板的角度，瞬間就把這件事兒想開了。回想那天洗雞塊的經曆，捫心自問，她也確實不想再乾這個活了。

老板給她算工資，並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天的經過，說那個長得特精神的小夥子，蹭得一下穿了過去，把她抱到診所。

程雪漫還不知道她是被樊淩宇抱過去的。

她還以為是老板把她送過去的。

那天，從航空博物館回來，他們便在校門口分開，她親眼看到他往學校裡走了。

當時，看著他的背影，她心裡還閃過小小的失落。

她暈倒的瞬間，大概也就是半小時之後，所以說，其實他根本沒回寢室，而是繞個圈來找她了？

程雪漫手裡拿著工資，心裡不再失落，而是盛滿了幸福感。

被人在乎的幸福感。

所以，回去的路上，經過商場的時候，她走了進去，然後又灰溜溜地出來了。

看上的東西都太貴，能買得起又拿不出手，從禮物給男朋友這個想法，隻能無限推遲了。而且，逛商場的時候，她還去看了手機，現在手機款式那麼多，價格那麼貴，遠遠超出她的預算。

買手機的計劃，也隻能推遲了。

沒有工作一身輕，在去圖書館還是回寢室的選擇中，程雪漫選擇去搓一頓。

雖然被辭退了，可到底是辛苦掙來的錢，必須得小小地犒勞自己一下。

她買了份米線，正在嗦米線的時候，收到了樊淩宇的消息，問她在哪？

程雪漫說她在胡同吃米線。

“等我五分鐘，我馬上到。”

“搞什麼神秘？”今天中午，程雪漫問樊淩宇，一起去校外嗎？樊淩宇還說自己得回寢室學習呢。

現在又來外麵了？

樊淩宇三分鐘之後就到了，手上拎著個袋子。

程雪漫掃了一眼，有點眼熟。

“送你的，女朋友。”樊淩宇把袋子放到桌子上。

程雪漫這才看清，這是她剛剛看到那款音樂手機，特彆貴，三千多塊錢，她得打三個月工，才能掙出來。

“這個手機，聽歌特彆好，你不是喜歡李克勤嗎？我讓店員把他的歌都導進去了。”

“我不要。”程雪漫低下頭，咬斷一根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