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念初中的時候,才開始學英語,那時候,她英語不好,是拖後腿的科目。
英語老師唐老師說,隻有學好英語,才能走出中國,走向全世界。
程雪漫沒想那麼遠,她周圍也沒有走那麼遠的人,她隻有一個最樸素的想法,好好學習,飛出這片包圍她的大山。
唐老師說,學英語最好的辦法,就是背單詞,天天背天天背,像每天吃飯一樣,每天堅持學,就能學好了。
她聽老師的話,把單詞表上的單詞都背下來。每天幾乎都拿出固定的時間把單詞表讀一遍,半個學期過去後,期中考試,她英語考了112分。
方法用對了,見效了,她就喜歡上了英語。為了背更多單詞,她在舊書攤上買了一本英文詞典,從第一頁開始,每天都認真讀,遇到不會的詞,就去問唐老師。
三年過去,中考時,她的英語拿到了滿分。
進了高中,英語老師吳老師單獨找到她,好奇一個農村中學來的孩子,英語怎麼能拿到滿分。
她就說自己每天都翻英語詞典。吳老師問她詞典帶來了嗎?她說帶來了,吳老師就讓她把詞典拿過來。
那是一本盜版廉價的英語詞典,可是程雪漫卻把它保存得非常好。
吳老師心裡很感動。
第二天,吳老師帶來了一本新的牛津雙解詞典,送給了她。並告訴她,僅是背單詞還不夠,她最好能閱讀英文原著,學校圖書館五樓,有很多英文原著,她可以在課餘時間讀一讀。
後來,程雪漫高考英語考了150分,吳老師還特意來找她,希望她能報考英語相關專業。可是程雪漫上網查過了,都說學習計算機最掙錢就業麵廣,她想也沒想,就把計算機係列為第一誌願。
吳老師為此還失落了一陣子。
程雪漫看著翻譯好的資料,心裡想,果然努力不會辜負人,
她還以為上了大學,學了計算機,那些年學的英語就用不上了呢。
今晚她打算熬夜,把翻譯好的材料重新校對一遍,一定要讓學長滿意。
這份翻譯工作,某種意義上來說,打開了她的搞錢思路。
她想,如果在論壇上發帖子,兼職翻譯,會不會掙更多的錢?
如果翻譯水平再高一個台階,速度再快一點,這份資料,也許6天晚上就能翻完。
那也就是,6天掙500元,等於一天掙80多元。
程雪漫心裡換算著,越算越開心。
致富之路在眼前啊。她甚至有些後悔,沒聽英語老師的話,去學英語了。
但沒關係,她可以兩手抓,成為一個計算機方麵的翻譯家。
晚上12點,程雪漫一個人在寢室自習室裡,美滋滋地做著關於未來的美夢。
等到她校對完翻譯稿,已經是淩晨一點半,她把資料導進U盤裡,回到寢室,抹黑爬到床鋪上,倒頭就睡。
第二天,她起早趕到實驗室,把資料交給顧之逸。顧之逸閱讀了她翻譯的稿件,非常滿意。當場就給了她500元。
程雪漫把錢放進錢包裡,問學長設計主題定下來沒有?
顧之逸頭上紗布早已拆掉,但還是能聞到一股藥水味兒:“暫時還沒定下,我們下午想去航空博物館逛一逛。一起去吧。”
程雪漫聽說要去航空博物館,心裡很期待,可她下午要去餐廳打工:“可是我下午得去打工。”
“打工?去哪打工?”
“去香噴噴黃燜雞家。”
顧之逸點點頭,他早就從程雪漫衣著上判斷出她家庭條件,應該是中下的。
可是沒想到,她還需要去打工。
樊淩宇從座位上抬起頭,程雪漫察覺到了,她轉頭看他。
他看她一眼又低下頭,他以為,她已經辭去那份工作了。
怎麼還去?
“那我們就上午去?”顧之逸這話,是問其他人的,樊淩宇低頭不回應,另外兩人,點頭同意。
顧之逸已經了解樊淩宇了,對於組內的任何活動,他向來是隨心所欲的。
所以樊淩宇不表態,他也不問,誰讓他是技術骨乾呢?有牛逼的資本。
“那走吧,我們抓緊去,趕在你去兼職前回來。”
其他人都在收拾東西,隻有樊淩宇坐在原地,點著鼠標。
最後臨走時,有人問樊淩宇去不去?
程雪漫站在門口,看著他,眼神裡帶著期待,她心裡希望他去。
樊淩宇吹了口氣,像是在與什麼妥協。
競賽小組五個人,怎麼去也是個問題。
有意在程雪漫麵前表現的顧之逸大手一揮,打車去。
他報銷。
他一直站在程雪漫旁邊,甚至想要幫她拿書包,程雪漫婉拒了。
此刻,程雪漫總算知道,樊淩宇為什麼說那些話了。
渣男已經向她發起攻勢了,她當然是采取回避戰術。
手緊握著雙肩包背帶,對於顧之逸的貼近,身體做著遠離動作。
顧之逸站在太陽底下打車,她就躲在樹蔭下,離他遠遠的。
樊淩宇站在顧之逸身後。
很奇怪,自從出了實驗室,他就一直跟在學長身後,拉著他討論這討論那,全都是技術問題。
顧之逸當然享受給樊淩宇解答問題的過程,畢竟從組隊到現在,在技術方麵,他可是一直被樊淩宇壓著。
車來了,顧之逸打開後車車門,向程雪漫招手,讓她上車。
程雪漫知道,學長這是想和她一起坐後麵。
可她不想。
她站在樹蔭下,心裡正犯難呢,就看到樊淩宇彎腰鑽進了車廂裡。
顧之逸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樊淩宇,就那麼靈活迅速地鑽了進去,臉上閃過驚愕。
你也太沒眼力見了吧老弟,這是給你開的門嗎?果然搞技術的都木。
程雪漫便走到前麵,打開副駕駛的門:“學長您坐嗎?”
“你坐吧。”顧之逸一臉無奈,坐到了後麵。
中國航空博物館是中國唯一、亞洲最大、世界前五的航空專業博物館。程雪漫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飛機,興奮得一直拿手機拍照,很快,手機又提示她內存不足。
可她實在太想拍照了。
她回頭,看到顧之逸手上拿著單反,很認真地拍照片。
樊淩宇則雙手插兜,酷酷地跟在顧之逸身後,好像兩個人關係很好似的。
程雪漫看不懂。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樊淩宇留著非常短的寸頭,穿著黑色短袖,深綠色工裝褲,程雪漫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此刻的他,站在戰鬥機旁邊,真的很像飛行員。
程雪漫很想偷拍一張,雖然她已經有很多張他的照片了。無奈手機內存不夠了。
她繞了一圈,走到樊淩宇身邊,他看她走過來,頭一歪,意思是,有什麼事兒?
“你手機能借我拍照嗎?我內存不夠了。”
“給你。”樊淩宇從兜裡掏出手機。
程雪漫接過,手機一直被他握在手裡,不是冰冷的觸感,帶著淡淡的他掌心的溫度。
程雪漫臉上微熱,轉身去拍照。
她沒想到他會同意,畢竟這麼私人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借給外人呢?
但她就想試一下。
像土地裡的種子有生長的欲望,那麼再大的石頭也壓不住它發芽。
程雪漫感受到他對她的好了。
替她給學長“喂飯”,剛剛主動坐到車後麵,他在以他的方式,維護著她。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是她知道。
就像童年山裡那顆大樹,什麼都沒說,可是默默替她遮風擋雨。
時已深秋,但北京的天氣還像夏天似的,從航空博物館出來,程雪漫已經是滿頭大汗。
回到學校,在校門口分彆,她沒來得及吃午飯,就去了黃燜雞家打工。
因為工作時間調整,老板也調整了她的工作內容,現在她不僅要點菜傳菜收拾餐桌,還負責後廚的一部分工作。
後廚工作特彆繁瑣,今天生意很好,廚師忙不過來,便叫她洗菜。
“程雪漫,去把那盆雞肉洗乾淨,把血洗出去”
程雪漫戴上手套,走到後廚,看到一個巨大的鐵盆裡,裝著碎雞塊,密密麻麻的生肉,黃色雞油、紅色血絲,還有碎雞皮漂浮在水麵上。
還是第一次乾這個活,她戴上手套,蹲在地上,手伸進雞肉裡麵,刺鼻的腥膩味道進入鼻孔,她手動了一下,覺得有些頭暈,她看了一眼盆裡的雞肉塊,密密麻麻的生肉塊,讓她想起曾經看過的碎屍電影。
“噦……”她嘔了一聲,可是肚子裡沒有東西,強烈的嘔意湧了上來,她開始劇烈乾噦……胃部絞痛抽筋,程雪漫暈了過去。
廚師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程雪漫失去意識躺在地上,他慌忙走到前麵叫老板。
“老板,程雪漫暈倒啦,快叫救護車。”
老板聽到有人暈倒,放下手機,立刻往後廚走,可沒等他走到後廚,一個身影從他旁邊閃過,飛快地跑到後廚。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程雪漫已經被他抱了出來。
一個特彆精神的小夥子,經常來他家吃飯,剛剛才點了一大份雞米飯。
“哎,你這是?”
“我是她同學,救護車太慢了,我先帶她去診所。”
樊淩宇手臂緊了緊,把程雪漫抱緊,衝了出去。老板當然不放心,跟著追了出去。
樊淩宇把程雪漫抱到診所裡時,她已經恢複了一點意識。
“咳咳咳。”她胃裡不舒服,還未完全清醒,卻皺著眉一直咳。
診所老大夫給她檢查了一遍,又摸著她脈搏,閉眼睛把了一會兒,“問題不大,低血糖,營養不良。先來瓶葡萄糖吧。”
餐廳老板見樊淩宇真把人送到了診所,留下了電話,便走了。
“最近暈倒好幾個啦,都是減肥鬨的。”大夫邊準備給程雪漫輸液,邊說:“你女朋友這麼瘦,沒必要減肥呀,你看看,這手腕都多細了,不要一直以瘦為美。”
上了年級的診所大夫,紮針技術特彆好,一下就紮到血管裡。
樊淩宇在一旁看著,心裡特彆疼。彆人是為了減肥,可程雪漫不是,她是因為太累才暈倒的。
大夫紮完針之後,他跟著大夫走出去,問如果她醒來,吃些什麼比較好?
“巧克力、牛奶,什麼發胖吃什麼。”
樊淩宇轉身出去買了一堆高熱量食物。
程雪漫輸著液,睡得很熟。他把零食放到地上,圍簾拉起來,坐到了她身旁。
女孩睡容恬靜,他目光放在她纖細手臂上,忍不住伸手握住。天氣這樣熱,可她手臂卻是涼的。
診所裡還有其他輸液的人,有孩童的呀語聲。
樊淩宇把程雪漫的手臂擱進被子裡,給她蓋好被。
手怎麼能那麼涼呢?他回憶著剛才的觸感。忍不住把手伸進被子裡,想給她捂熱。
程雪漫醒來時,天色已黑,輸液室裡很安靜。
她想要動一動,卻發現手被人握住了。垂眸一看,樊淩宇趴在床頭睡著了,雙手緊握著她左手,像守護著珍寶。
她心生貪戀,索性裝睡,感受他皮膚溫度,骨骼硬度。
電子時鐘報時,“北京時間晚上19點整。”,樊淩宇被吵醒。
手被撫弄著,是他換了握她手的方式。
程雪漫心跳如鼓,呼吸也變了頻率。
樊淩宇沒有鬆開她的手,醒了也握著。
這讓她內心震動。
一切線索都明晰起來。他的靠進,他的冷漠,他的維護……
甚至此刻,他怎麼恰好出現在這裡,程雪漫心裡有了答案。
察覺到手被鬆開,程雪漫不舍地抓住,男孩的手感受到她用力,立刻握緊她的手,俯身查看她的狀態。
靠近了,他靠近了。
程雪漫緊閉雙眼,周圍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幾乎將她籠罩住了,她略狂跳的內心,輕聲說:“樊淩宇,你知道睡美人的故事嗎?”
“知道。”樊淩宇手握得更緊了。
“你想叫醒我嗎?如果不想,就彆對我這麼好……唔”
樊淩宇沒等她說完,就低頭含住她唇瓣。
她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樊……”
樊淩宇沒回應她,趁機將舌尖抵入。
酥麻的快感從脊椎直衝而上,有白色煙花在她腦海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