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打完工，回到寢室，如常洗漱上床，準備睡覺。

寢室準時熄燈，一切漆黑，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內心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樊淩宇走後，她從桌麵拾起那隻紙飛機，上麵印有飛行器競賽字樣，她展開紙飛機，仔細閱讀。

原來那是銳青原創飛行器競賽的傳單。

所有信息看下來，最吸引她的有三點，第一，特等獎獎金10萬元，一等獎獎金8元萬；第二，報名還未截止；以及這是樊淩宇留下的傳單。

她兼職一個月，最多也就掙1000元，一學期下來，最多4000元。

而競賽的獎金，最高居然有10萬元。

誘惑太大了，程雪漫思考了很久，最後決定去試試。

第二天一早，她走到寢室樓梯間，撥通報名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聲音特彆好聽的女聲，對方告訴她，隻能以團體為單位報名參賽。

“好的，謝謝您。”掛斷電話，程雪漫看著發皺的傳單，手指輕輕撫摸著折痕。

樊淩宇在折這張紙的時候，在想什麼？

忽然，她想到，樊淩宇的手指怎麼按下這些折痕，而此刻，她的手指覆在這些壓痕上麵，心裡的悸動難以抑製。

這些天來，兩個人齊齊成為老師們口中的好學生。

因為他倆都坐在了第一排，都是聽課“最認真”的好學生。

可是程雪漫知道，不是這樣的。

最起碼，她沒達到最認真的程度，全然因為餘光裡的欣長身影，無法忽視。

程雪漫能感到他的靠近。

和她借格尺、紅筆，最近幾節課，每次下課後，和她借筆記，當她的麵拍下照片，還誇她的字好看。

“字不錯。”拍完照片，樊淩宇把筆記合上，遞給程雪漫。

程雪漫並不善於這樣和男同學打交道，所以她通常隻是點頭笑笑。

兩個人，隻限於點頭之交。

但就算是這些局限於普通同學之間的交流，也已經讓程雪漫浮想聯翩。

暗戀是一出獨角戲，戲中人隨心所欲，因為她身兼導演編劇。

看著手中的紙飛機，內心的疑慮又達到了頂點。

她已經翻了太多頁，需要翻回最初看不明白的那一頁，重新梳理難點。

可是她不敢。萬一她會錯了意，受傷的隻會是她。

對於樊淩宇的靠近，她隻能選擇鴕鳥一般的逃避。

計算機原理課，程雪漫走進去的時候，樊淩宇已經在第一排坐著了。

他背靠在椅子上，手正轉著筆，看到她進來，換了個姿勢，手裡的筆也不轉了。

程雪漫與他隔著一個位置坐下，如常地拿出書和筆記本，假裝沒看到他投過來的目光。

互相注意的兩個人，是能夠感受到的。

程雪漫僵硬得過分了，目不斜視，正襟危坐。

而樊淩宇活躍得過分了，他又轉起筆，轉完之後，又把按動筆帽壓在桌麵上，一下一下地按著。

誰都沒有打破這個僵局。

因為無從開口，程雪漫內心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她問起競賽的事兒，無異於承認了那天她看到了桌上的紙飛機，而且還認真看了。

參賽的話，那就是一定和他組隊吧？

男孩的刻意靠近，她能感受到，可是自己要接受嗎？萬一誤判了呢？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讓她糾結混亂，但最後，想到三天後，報名截止，她還是猶豫了。

下課後，彆人都在起身離開，僵持了一堂課的兩個人，似乎也都鬆了勁兒。

程雪漫沒有立刻收回筆記本，決定放下矜持，“你拍嗎？”她鼓足勇氣，轉頭問。

“哦，謝謝。”樊淩宇在聽清她說什麼之後，反應慢了半拍似的，接過筆記本，熟練翻到最後一頁，拍完照片後。他手壓在筆記本上，似乎並不想立刻還回去。

“有一個競賽”

“我看到……”

二人同時開了口，意識到說的一件事兒，又同時停住。

目光對視膠著，他們都看懂了對方的等待與期盼。

“你先說。”樊淩宇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目光還沒有移開。

程雪漫先移開了視線，看著書桌上胡亂塗寫的字：“聽說，好像有個飛行器大賽，你報名了嗎？”

“嗯，是有一個比賽。你聽誰說的？”

“我在網上看到的。”她不想說拾走紙飛機的事兒。

“哦。”樊淩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那麼大一隻紙飛機，整個餐廳，隻有她在收拾餐桌，她怎麼可能沒看到？競賽的信息，隻有官網發布了，零星的幾家媒體報道，不是係主任找他，他都不知道。

樊淩宇得知比賽當晚，回去上網查資料，習慣性地點進學校論壇，才知道程雪漫去打工了。有人拍下她的在餐廳的照片，說之前的舉牌女神，在東門胡同，黃燜雞米飯家打工。

下麵有人跟帖：“最美打工妹。”

“胡說，明明是最美學生妹。”

“定了，明天去妹妹那吃黃燜雞米飯。”

“樓上，你是去吃飯的？”

“樓上，你是去吃雞米飯的？”

“我是去吃學妹的雞肉啊，怎麼了？”

……

論壇雖然是校內網，但注冊不需要實名製，看著越來越離譜的對話，樊淩宇臉色漆黑，眼神裡的殺氣，擋都擋不住。

他把對話截圖，投訴到版主那裡。

操作完畢，他冷笑一聲，覺得這麼做也於事無補，嘴是彆人的，他哪能管的了彆人做什麼。

他打開Word軟件，對照著官方發布的信息，自己做了一張傳單。放在書包裡，最後，被他折成紙飛機，放在桌麵上。

他無法解釋，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不能大大方方地邀請她。

因為他也怕，怕被拒絕。

此刻，女孩一雙好看的杏眼，漆黑瞳孔，因為說謊而亂轉。看得他玩興大發。

他決定陪她演下去：“報名了啊。”

“那，那還能再加人嗎？”

“理學樓五樓實驗室，你要報名的話，今天晚上7點，過來找我。”樊淩宇把筆記本收起來，合上，放在程雪漫懷裡，起身離開。

程雪漫懷抱著筆記本，還想說點什麼，隻見樊淩宇長腿一邁，手搭在褲線上，一下一下的拍著。

程雪漫很少遲到，約好晚上7點，她6點半就到了。

實驗室沒關門，推門進去，空曠的實驗室，幾張書桌擺在一起，上麵放著電腦、紙殼做的飛機模型，泡麵、麵包、香腸和成箱的礦泉水。

她站到桌前，拿起飛機模型，造型有點醜。

如果讓她設計的話，一定不會設計得如此笨重。

不過重點在於讓它飛起來，飛行係統開發才是重點。

“你好，請問你找誰？”身後，一道陌生的男生問她。

程雪漫轉過身，發現是那天在超市和他索要微信的男生。

“你好，我在這等樊淩宇。”

“樊淩宇?”顧之逸發出疑問句。

“大一的？”

“對。”程雪漫想起黃雨盛對顧之逸的介紹，學霸，學生會會長。語氣裡不自覺帶了幾分認真。

顧之逸走到桌前坐下，敲起鍵盤。半晌，屋子裡安靜地隻有鍵盤聲。

程雪漫有點後悔來早了。

樊淩宇怎麼還不來？

“學妹，現在有微信了嗎？”顧之逸敲好代碼，摘下眼睛，一邊揉鼻梁，一邊問，姿態好整以暇。

“沒，沒有。”

“怎麼？排斥新事物？”

“不是。”

“那是？”

“手機內存太小了。”

“哦。”顧之逸點點頭，“你來找樊淩宇做什麼？”

“我想參加競賽。”

“什麼競賽？”顧之逸說話語速慢，那種慢不是天生的慢，而是帶著很多思考的慢。

“一個飛行器的大賽。”

“銳青？”

程雪漫想著傳單上的內容，點點頭：“是。”

“那個名額都滿了，不能再加人了。”顧之逸又戴上眼鏡，拿起桌上的飛機模型，“我們連比賽的模型都設計好了，樊淩宇沒告訴你？”

“可是，他說想要參加比賽的話，讓我來這找他。”

“學妹，彆被人騙了，他說什麼你都信？現在的小孩，泡妞都公費了。”

見程雪漫臉色變了，顧之逸繼續說：“他是不是說，參加這個比賽，對於出國有好處？甚至可以作為保研的衡量因素？”

“沒，他沒說。”程雪漫想起傳單，上麵隻說了獲獎後的獎金金額。

“幸虧你遇到我了，不然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是不是喜歡他？所以他說什麼你都信啊？”

程雪漫從沒想到是這種結果。她臉色赧紅，隻想趕快離開。

她雙手握緊書包帶，轉身想要離開，卻在門口撞到了樊淩宇。

樊淩宇拎著一袋子零食，都是他剛剛在超市精心挑選的。

“怎麼走了？”

“樊淩宇，你。”程雪漫說不出口，她因為被人說中了心事，又覺得被騙了，臉色羞紅，“我不參加比賽了。”

樊淩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她跑出去，隻能跟上去。

“程雪漫，等等，發生什麼事兒了？”

“顧之逸說，名額已經滿了。你怎麼還讓我來？耍我好玩嗎？”

被安上了這樣的罪名，樊淩宇心裡全是慌亂。

怕程雪漫跑了，他擋在她身前，“報名名額沒有滿啊，前天我親自問的係主任，他說還可以加人的。”

程雪漫心裡亂了，她直覺樊淩宇不會騙他。可是她反應如此激烈，反倒有些下不來台。

“你跟我去找一下係主任吧，他這會兒應該沒下班，直接找他要報名名單。”

“你不會再騙我了吧？”

樊淩宇已經走出了好幾步，“會，我會把你賣了。”

程雪漫站在原地不動彈。

樊淩宇回頭：“走啊，他該下班了。”

樊淩宇問心無愧，大腿一邁，丟下程雪漫。

聽到後麵緊追上來的跑步聲，他抿嘴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