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退了。
這是程雪漫醒來後的第一直覺,因為她感覺身體很舒服,是在感冒藥作用下深眠之後的舒服。
隨即,她就感到頭疼。
樊淩宇就他媽在隔壁,還是她敵對部門的上司,昨天,他還把她的改進方案否了。
程雪漫蹭地坐起來。
糟心的一天又開始了。
拿起門口的洗漱包,先是聽了聽,沒有聽到聲音,才開了門,第一眼先去看門口,沒有鞋子,他走了,太好了。
程雪漫鬆口氣,從容地熱牛奶、泡麥片,洗漱、化妝……
這就是離公司近的好處,可以踩點上班。
寰泰國際大廈七樓,凡境創新科技有限公司。
電梯門打開,程雪漫走進公司,入眼便是公司曆代產品陳列櫃。一台台凝聚獨家創意與前段科技的無人機,靜靜擺放在展台上。
凡境科技專門研發無人機,是業內新起之秀。創辦4年,手握上千份專利,已完成B輪融資。
去年研發的一款輕量穿越無人機“靈雀miniPro”,一經發售,就創造銷售奇跡,登頂當年同類產品銷售榜單第一名,引得業界矚目。
程雪漫目光定在最新款的穿越機身上,心裡想,怎麼才能設計出超越它的新產品。
隨即,她悲哀的想到,樊淩宇會配合她嗎?會像大學時那樣,為了她的一個設想,熬通宵寫代碼嗎?
不會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回到工位。
既然改進的方案被否定了,她就正好從零開始,開始完全屬於自己的設計。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下一個設計,她可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畢竟她可是“程工”,獲得過德國other產品設計獎,小有名氣的設計師,不然凡境也不會招她進來。可誰能想到呢,作為一個設計師,最讓她煩惱的,居然是人際問題。
“程工,聽說你的方案被拒了?”同事臧靜靜背著書包,拿著冰豆漿走進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這來八卦。她昨天出去試飛去了,完美錯過程雪漫的失落時刻。
程雪漫點點頭。
在設計這一行,很多人不喜歡被稱作“×工”。但程雪漫特彆喜歡,因為她的姓氏,“程工”就是“成功”啊,可現在她卻無比討厭這麼被叫。
因為程工,失敗了。
“太正常了,我跟你說,對門研發部那老板,人特彆苛刻,十個案子,他能否八個。最後兩個打回重做。”
“那你們就聽他的?”程雪漫難以理解,那麼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的樊淩宇哪去了?他什麼時候變成這這樣了?
“對啊,不然能怎麼辦?嗐,咱設計部舉步維艱啊。想得再好有啥用?得程序員同誌們配合啊。”
程雪漫歎口氣,抬頭看向窗外,烏雲密布,前途慘淡。
“偉大的喬布斯曾經說過,’不要按照用戶的壞習慣去設計,也不要按照程序員的思維去設計’,可是我們呢?設計跟著老板想法和市場熱點走,修改跟著程序員能力走,這他媽能有好?”
臧靜靜跟著程雪漫的目光,看向窗外:“算了,誰讓咱就是個畫畫的呢。”
臧靜靜說完,看到宋巍總監走了進來,立刻回到了工位。
今天是周五,樊淩宇因為出差,未出席上周的管理層例會,而又因為他出差回來,需要和大家交代出差的情況,所以會議提前一小時進行。
程雪漫是作為設計部儲備乾部被招進來的,可以參加管理層例會,但坐在最外圍,靠門的那把椅子。
得到通知後,她立刻趕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門開著,看來已經有人來了。她走進去,看到樊淩宇坐在最裡麵,顯然,隻有有話語權的領導才能坐在那裡。
程雪漫儘量忽略他,她的位置離門口最近,坐下後,便低頭看手機。
可她忽略不了桌子那邊頭來的視線。
看我乾什麼?不認識嗎?
她撩起眼皮,給他一個敵視眼神,突然發現,樊淩宇的目光裡滿是擔憂。
戀愛時,她每次生病住院,他都會這麼看著她。
程雪漫垂眸,清清嗓子:“我感冒已經好了,昨天,謝謝你。”
她沒有聽到樊淩宇的回答,因為有人進來了。
樊淩宇的沉默讓她意識到,哦,原來他想裝陌生人呢。
看吧,你又自作多情了。
送你一盒感冒藥,你就感動了?那隻是人類互相之間應有的關懷而已。
管理層例會,主要是各個部門總監談工作進展與述求,互通有無,加強協作,避免重複勞動,浪費人力資源。
樊淩宇向大家彙報了出差成果。
程雪漫覺得樊淩宇變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自信、從容,發言侃侃而談,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麵對質疑聲音,他會娓娓道來、一一反駁,讓對方心服口服。
程雪漫看向與會人員,當樊淩宇發言時,沒有人低頭,全都在看著他。她甚至在行政總監臉上看到了溢於言表愛慕。
是的,是愛慕。
她再看樊淩宇,他今天穿著灰藍色polo衫、白色褲子,清爽又乾練,不怪大家喜歡他。
程雪漫知道為什麼他可以否掉研發部那麼多案子了,因為足夠優秀,想到昨晚她去找他時,已經是晚上11點,可他還在工作,這麼拚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優秀?
程雪漫想,她得重新認識樊淩宇了。
傍晚,臨下班時,程雪漫存好文檔,打算把剩下的部分拿回家做。
“程工,今天有台風,還不快回家?”臧靜靜手上拿著奶茶,背著書包,一邊走一邊問她。
“台風?”
“是啊,你沒看天氣預報嗎?”
“沒有。”看也不準,看它乾嘛?
程雪漫回家時,樊淩宇已經回來了。
因為她看到了門口的鞋子。
她心裡有一瞬間的暢快。
程雪漫換鞋,發覺到了自己的反常,他在哪裡和她有什麼關係?
臧靜靜和她說過有台風之後,她看了眼天氣預報,還真有台風。
她是北方人,從來沒經曆過台風天,洗澡時,聽到窗外呼啦啦的聲響,她內心十分好奇,想打開窗子看一看。
於是洗完澡,回到臥室,她便打開窗子,準備欣賞一下台風的樣子。
“也不是很厲害嘛。”程雪漫看著在風中亂舞的樹枝,和她老家春季刮的大風有一拚。
程雪漫文科成績很好,對於語文課本裡的話,也是信手拈來。
她看著略帶腥濕氣息狂亂的風,心裡想的是“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
忽地,風勢起大,空中飄舞著許多芭蕉葉,旋轉飛速,像極了無人機螺旋槳。
程雪漫一直在構思新的螺旋槳樣式,眼前空中飛舞旋轉的芭蕉葉,突然給了她很好的靈感,她回頭去拿手機,調到相機模式,剛剛舉起來,隻見一個大芭蕉葉衝著她的手機鏡頭飛來。
這個角度不錯呀。
剛按下拍攝,突然,巨大的風浪卷著芭蕉葉拍在窗玻璃上,窗玻璃被擊碎,程雪漫被風浪衝倒,她尖叫一聲,下意識蜷縮在地板上。
台風風勢加大,她感到被風狠狠壓在地上,想要移動都很困難。
“程雪漫,程雪漫。”樊淩宇在門外大聲叫她,沒有回應,焦急之下,一把扯開了門鎖,程雪漫正抱著頭趴在地板上,風浪巨大,他立刻罩在她身後,將她抱了起來。
被安置在沙發上,程雪漫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電腦,快,我的電腦,還有行李箱。”
樊淩宇顧不及回應她,回身去幫她把重要的東西搬到客廳。
程雪漫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上,看著被樊淩宇弄壞的門鎖,果然,這玩意兒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搬完東西,風勢也漸漸變小。
樊淩宇拿出乾毛淨,丟在程雪漫身上,“擦擦。”
程雪漫其實還好,隻有手臂上淋了些雨滴,她象征性地擦擦。
“怎麼想的?台風天開窗戶?不想活了?”他在她麵前站定,掐著腰,一副準備教訓她一頓的姿態。
程雪漫頭埋進膝蓋裡,她被嚇傻了。怪不得台風一來,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在報道,原來它威力這麼大。
她手裡還拿著手機,想到那飛旋的芭蕉葉,她忽然覺得也挺值的,改天她好好研究台風與芭蕉葉,沒準能設計出一款新的穿越機呢。
她沒管樊淩宇的怒視,抬手準備看手機裡的照片。
“斯~”
“怎麼了?”見她疼得直哼哼,樊淩宇立刻蹲了下來,這才看清,她小腿內側流血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腳踝,“我看看。”
他的手很燙,貼在她肌膚上,像火燒,酥麻的感覺堪比台風過境,酥地刷遍她的身體。
程雪漫縮腿,往沙發裡麵躲,不想讓他碰。
“彆鬨,我看看。”樊淩宇揭開睡裙裙擺,看到她小腿肚被劃破了一道傷口,在往上,是光潔白皙的大腿。
樊淩宇喉結滾動,感覺視線模糊了一瞬。
大腦被記憶襲擊,他記得她每一寸肌膚的觸感,順滑、彈嫩、渾圓、緊致、溫熱抑或濕濘,伴隨著觸感的記憶,是眼前被無限放大的她的氣息。
他移開了視線,起身回房間找到醫藥箱,找出碘酒和紗布。
“沒有這麼嚴重吧?”程雪漫低頭查看傷口。
樊淩宇又拿出創可貼,“先消毒再看看。”
消毒棉簽碰到傷口,程雪漫忍不住啊了一聲。
樊淩宇脖頸肌肉緊繃,手指不時擦過她的肌膚,呼吸越來越重。
程雪漫不再喊疼,因為另外一種感覺覆蓋了她,她看著樊淩宇蹲在她麵前,埋頭給她清理傷口的樣子,很多旖旎記憶湧進腦海。
兩個人的呼吸頻率都變了,他們都意識到了。
視線不經意的觸碰,彼此都看到了互相的渴望。
樊淩宇今天看了程雪漫的檔案,未婚。再看她南下帶的那些行李,就知道她還單身。
道德層麵,沒有一絲顧慮。
他手還握著她的小腿,卻直起身仰頭吻住了程雪漫。
含著她嘴唇,舌尖探出,思念了四年,他有些迫不及待,舌尖貼著程雪漫緊閉的嘴唇,怎麼都不夠:“漫漫,舌頭伸出來。”
程雪漫遵從了本能,舌尖遞了出去,他立刻含住,像在沙漠中走了很久人,喝到第一口水,樊淩宇手掐著程雪漫下巴,拚了命汲取她的味道。
這個男人,似乎要吃了她。
窗外台風早已過去,隻餘淅瀝雨聲,還不如兩人耳邊的吸吮聲大。
程雪漫耳朵赤紅,男人的熱氣籠罩著她。
吻到無法呼吸,才停下。
樊淩宇已經徹底壓在她身上,手伸睡裙裡,頭埋在她頸窩,重重地呼吸著,熱氣噴在她耳後。
麻痹神經的快感侵蝕僅存的意誌,程雪漫忽然很沮喪。
眼角滑下一滴眼淚,“樊總監經常這麼對女下屬?”
樊淩宇抬頭,眼睛看著她,含了水意的眸子,溢出一絲怒火,手上動作卻不停。
程雪漫她閉上眼睛,偏過頭去。
上一次這麼近距離是什麼時候?
他總是這樣,以為這樣她就會滿足了。可是程雪漫隻覺得空虛,那種不能明說的空,沒有底氣的虛無。
“睡了,能把項目通過嗎?”她轉頭看向他,迎著他的目光,帶了報複意味。
“程設計師就是這麼爬上來的?”
“對,就是這麼爬上來的。”
樊淩宇眼裡怒意更深,身子忽地往下,手臂繃直,又覆上來含她的嘴唇。
彆再說了,彆再往他心裡插刀子了。
程雪漫忽地眉心緊擰,“樊淩宇,疼。”
唇舌之間溢出來的話,帶著戰栗的顫音。
樊淩宇猛地鬆開她。
指間是從未有過的黏膩。
台風過境後,是晴天。
程雪漫第二天醒來,視線裡是客廳落地窗前湛藍的天空。
她轉頭,看到樊淩宇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
他在這裡坐了多久?
一晚上沒回去?
樊淩宇見她醒來,便坐到她旁邊,眼神透著疲憊:“漫漫,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