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之災 她倒在佛堂正中,胸口插著一……(1 / 1)

周嬰細查許高兩家遺留下的證據,得知這些年林鹿借下放漕運權力貪汙的軍備都藏在了滄州一帶。林鹿一直不肯鬆口,池荇也一時無法判斷軍備之事與翎王是否有關,隻好讓王淵在滄州的線人去一探究竟。

地方倒是沒錯,可倉裡空空如也,早被人搬空,三日後池荇便拿到了消息——軍備消失,恐怕是靈王有所察覺,提前轉移。

這便說明他確有反心,林鹿亦是受他指使,可池荇瞧著林鹿這十餘年當真未曾與翎王勾結過。

她心中不安,覺得蹊蹺,捏著信函踏入林鹿的牢房。

距祭天已過半旬,林鹿越發狼狽,瘦的嚇人。

他坐在草席上,抬眼看見來人是池荇,想起自己初見她時,她那般卑微臣服,求著自己給她當師父。

演得一手好戲。

那時林鹿便覺得這小娘子很像他自己,可惜他以為自己能收服這個女子。

悔之晚矣。

池荇不想與他囉嗦半句,開門見山道:“林鹿,滄州那邊來了消息。”

說罷,她細細觀察林鹿的表情。

林鹿還是那一張平靜麵孔,隻眼神流露出些微不屑:“本也沒藏多深,你們遲早會查出來,這點小事怎勞動監正大人親自跑一趟?”

池荇進一步試探:“倉中軍械都是你這些年利用漕運私藏的?其中可有你私自打造的?”

林鹿似是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愚蠢,他起身坐到牢房裡唯一一張小方幾後,語氣嘲諷:“監正大人自可親自去查看一番。”

池荇慢悠悠跟著他,坐在方幾另一端,凝視林鹿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們的人趕到時,滄州三個倉空空如也,你的好靈王早已將兵械運走了。”

林鹿瞳孔閃放大一瞬,眉峰微揚,而後垂下眼眸堅定道:“不可能。”

他當年不辭而彆,就是無奈翎王放下了爭儲之心,而他想要為清朗持重的恩人翎王和自己討一個公道。

翎王想做紅塵外的謫仙,那便由他去做。

林鹿不願意自己這些陰私肮臟手段被他知曉,臟了他的手,是以十二年來皆是林鹿自己苦心籌謀,隻求有一日可以名正言順地讓翎王執掌天下。

他與翎王共曆過生死,勝似血親,若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定會派人來找他,勸他收手,與他逍遙紅塵外。

池荇好奇問道:“你當真認定他毫無野心,不問世事?”

林鹿沉默不語。一個小小女娘,如何能理解他與翎王之間的主仆情誼。

池荇笑道:“虧你自以為用心良苦要扶持的人是一個君子,實際上他也與晟昭帝相差無幾,冷眼看著你為他做儘傷天害理之事等著坐收漁利,甚至背後捅刀——早趁你不備偷了你辛辛苦苦攢下的軍備,妙啊,妙啊。”

池荇笑出了眼淚。

自己家中的悲劇,這樣多條無辜性命的葬送,一切源於他一廂情願的效忠,可悲。

林鹿聽完池荇的話,自欺欺人道:“不可能。他是世間最磊落之人,隻有他才配執掌這天下,你騙我。”

她瞥一眼徹底頹然的林鹿,甩袖離開,隻餘她的話在牢房回蕩。

“你與你的主子,不過兩個鼠輩。”

“你要償命,他更逃不掉。”

溫暨望候在牢門外,撐傘等她。雨勢不大,他們二人乾脆在禦花園中賞景。

溫暨望垂眸看她,“怎麼樣?”

天地間雨打芭蕉,夏花垂顏,籠罩一層仙境般飄渺的霧氣。

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纖長,握著竹製的傘柄,有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池荇隻觀察著他虎口處一點小痣道:“弄清楚了,林鹿被翎王利用的骨頭渣子都不剩。確實是翎王佯裝不知林鹿身份,卻背後將他所屯軍械全數拿走了,隻是不知如今是否有反心。”

溫暨望虛虛看向翻墨天幕:“我已派人送了信過去,半月後我與他在滄州一敘。未來怎樣,屆時自見分曉。”

“朝廷這邊可安排好了?”

查案找線索這種事,池荇尚且幫得上忙,但換成朝中要事、罪臣問責,她便無能為力了。

“晟昭帝日日瘋魔一般既不煉丹,又不肯出煉丹房,應當再掀不起什麼風浪。現下朝廷已經基本恢複,待我走後自有有幾位閣老坐鎮。翎王的事情不能再拖,三日後我就啟程。”

他垂首看向身量將將與自己肩膀齊平的少女,叮囑道:

“晟昭帝如今雖半瘋半醒,但不能保證他不記恨你戳破他的美夢,我離開的日子你要萬事小心為上,若他刁難,你可以找周嬰父子從中斡旋。

王源派去驪國的人過些時日也該傳來消息了,無論他是否查出你中了什麼毒,有沒有解藥,都要第一時間遞消息給我。”

池荇心不在焉地一直點頭。

明明他才是要去以身犯險的那個,怎麼反過來擔心起自己了。

“放心吧,即便短期內找不到解藥,也有孫院判幫忙壓製毒性,他都說過了,至少可以保下我的命。”

“倒是你,到了滄州切記萬事小心,你那位皇叔絕不簡單。”

……

池荇怎麼也沒想到,溫暨望僅離開四日,她自己就進了昭獄——四舍五入做了林鹿的鄰居。

幸虧昭獄男女分彆關押,她至少不用日夜麵對他。

昭獄內沒有窗,她不知自己被關了多久,隻能靠著冰冷的石壁回想自己被押來之前的事。

自從揭穿林鹿身份後,太後娘娘作為翎王的生母,一直被囚禁於慈寧宮中。

她與周嬰也幾番去問過話,太後堅稱自己對林鹿的計劃毫不知情,更不覺翎王會有造反的野心。

晟昭帝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堅持要以太後為餌誘翎王隻身赴開陽請罪。

池荇覺得他好像蠢得越來越離譜了,若是翎王有反心且留了親娘在開陽,就是擺明了不在乎太後的死活。

晟昭帝自己漠視親情,手足、發妻、親子都可以殘害,為何認定翎王定會孝敬?

今日晌午,池荇本是照例去慈寧宮詢問翎王之事,卻發現整個慈寧宮異常安靜,門口守著的禁軍也不見了。

她心中警鈴大振,直覺告訴她其中有詐,腳卻不聽使喚地邁進了慈寧宮。

——即便有詐,她也必須第一時間確認太後娘娘的安危,若是她此時出事,翎王極有可能借此起兵。

但凡還有一絲可能,她都該試試。

日頭正大,蟬鳴陣陣,慈寧宮中夏花絢爛,卻始終不見一個人影。

池荇揪著一顆心行至佛堂門前,心中不安更甚,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佛堂的門。

那個慈眉善目的一國之母沒有如往常一樣跪在蒲團上誦經,她此時倒在佛堂正中,胸口插著一把小巧匕首,血流了滿地,已經乾涸。佛龕裡的觀音慈悲而平靜地注視著地上那個早無氣息的可憐婦人。

池荇心中一痛,輕輕將太後雙眼合上。

此時對太後下手,要麼是翎王想借機向晟昭帝發難,要麼是晟昭帝憎恨他們,欲借太後之死一石三鳥,將她、太子與翎王同時算計在內。

而她現下能做的,隻有等待“證人”出現,“撞見”她行刺太後。

果然沒過幾息,身後響起雜亂腳步聲,緊接著齊嬤嬤的驚叫徹底喚醒了慈寧宮。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池荇便如自己所預料,被扣上了行刺太後的帽子,被押入昭獄,她踏入昭獄之時,宣告太後薨逝的鐘聲響徹整個開陽。

池荇百無聊賴地等了好久,才見到了一臉沉重的周嬰。

“外麵怎麼樣了?可查出是什麼人動的手?”池荇問道。

周嬰稟退左右,語氣無奈:“應當是陛下動的手。傳說中盛國曆代帝王都有一支僅供帝王驅使的死士,今日之事應當是他們遵陛下命令所為。今日之前,我們甚至都不確定這隻私軍是否真實存在……”

“現下無法預測翎王得知太後遇刺後會是什麼態度,殿下此時返程再做打算似乎更穩妥些。”

池荇越聽越生氣,恨不能現在就衝出牢房將晟昭帝的腦子掏出來看一看,真不知裡麵究竟裝的是什麼。

他這是眼看自己活不久了,讓天下黎民為自己陪葬?

池荇幽幽歎了口氣道:“周大人,如此情況下更需要與靈王談判,尋找一二挽回的餘地。可否安排我今夜就出城,我走水路應當可以追上殿下,助殿下一臂之力。”

周嬰爽快點頭,“有唐娘子在,是會多些把握。我這就派人送消息給太子殿下,而後去準備你假死出獄之事。”

池荇道點點頭,“有勞了。”

……

昭獄陰寒,池荇卻在裡麵好好睡了一覺,這兩個月以來,她日夜如同被鞭打的陀螺,處理林鹿與其黨羽遺留下來的問題,她被周嬰搖醒好一陣後才緩過神,換上一身飛魚服悄然離開了皇宮。

月色正好,池荇踏上一葉輕舟,順鄱河駛向西北。

船夫是幾個周家的老部下,她一路同他們飲薄酒,食鮮魚,過了三天神仙日子,再回想開陽城中的兵荒馬亂地鬨劇,恍如隔世。

山千重,水千重,千重山水中,池荇緊繃的情緒放鬆許多。

一天前溫暨望那邊就應當已經收到了自己要去尋他的消息,如今正在滄州旁的臨河鎮等她彙合。

池荇一身漁家女裝扮,灰褐色的粗麻短打遮掩不了她的絲毫光彩,她翹首坐在船頭,隱隱能看到一個小小港口。

臨河鎮到了,奇怪的是整個鎮子一切如常,未見溫暨望的身影。

難道他們路上耽擱了?

池荇命幾位周家部下去沿途查探,她則寄宿在一個農戶家中。

屋主是個年逾七十的阿婆,賣雞蛋為生,她腿腳不甚利索,池荇每日便幫著她洗菜擇菜,實在心緒不寧之時,還會抓一隻一隻毛茸茸的小雞來自說自話,排解煩悶。

直到兩日過去後,派出查探的人遲遲沒有回音,池荇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生了變故。

溫暨望恐怕回開陽了。

雖她想不通為什麼,但隻有這一種可能。

臨河鎮緊鄰與翎王所約定的滄州,與鎮西軍主力駐紮的良山山麓相距不遠,乘馬車日夜兼程的話,隻消一日夜就能到達。

也許現下最合適的選擇是去鎮西軍中尋求宋三娘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