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突變 這小丫頭混說了些什麼?(1 / 1)

溫暨望將壽妃手書收好,問道:“娘娘宮中可有什麼珍惜之物要帶走?本宮可助你一臂。”

壽妃低頭沉思半晌,發現自己這些年唯一珍惜之物竟隻有國師為陷害她所贈的骨雕。

不想他時還好,一想到國師,那種強烈的惡心感又湧上來了。

原來對一個人徹底失望,就是想起來便惡心。

壽妃更是性情中人,拍著胸口壓製反胃:“不過是些金銀俗物,還有勞太子殿下日後將它們分給因我而受牽連的宮人們罷。”

她突然想到什麼,猶豫幾息,問:“不知你們是否好奇國師是何人……我或許有些線索。”

池荇眼睛晶亮:“娘娘請講。”

壽妃吞了下口水,不太好意思:“唐娘子應當已經知道我要說的事……國師曾經是個太監。我曾偷聽到國師與皇後娘娘對話,聽起來……國師曾經是宮中什麼人的貼身內侍,後來才得悟大道蓋頭換麵入了欽天監。”

眾人:……?

“我想著那樣豐神俊朗之人竟有殘缺,也多了一份同情……才生了與他對食之心。”

壽妃同情地看了一眼池荇:“雖我覺得宮中冷清,找個情感寄托也無妨,可……他心理扭曲,以殘缺之體,對未滿雙十的小娘子那般……當真惡心到我了。”

頂著或是震驚,或是愧疚,或是同情的目光,池荇緩緩將視線挪到假裝低頭尋東西的春杏。

這小丫頭混說了些什麼?

“哈,哈哈。”池荇乾笑,隻感覺自己越描越黑:“我不知道的,真的……”

“娘娘可還記得他們詳細說了什麼?”池荇隻想儘快將重點從自己身上轉移。

天色逐漸昏暗,壽妃點亮一盞宮燈:“今夜我就要走了,從今以後世上再無壽妃,叫我宋娘子或者宋三娘便好。”

“當時我離他們二人有一段距離,蓋因我耳力好些才聽到幾句。”

她眉頭緊皺,看向溫暨望:“太子殿下,事關皇後娘娘,不若你我單獨一敘?”

溫暨望笑笑,風輕雲淡:“無妨,本宮信得過他們。”

“好。我隱約聽見皇後質問國師為何變成國師,斷言‘龍潛水,鳳枯木’這樣大凶的話,國師並未回答,隻說什麼娘娘對他有恩,他願意幫娘娘脫離苦海。他問……娘娘想不想離開,我沒有聽到娘娘的回答。”

“可惜沒過多久,娘娘當真如卦象所昭示的病死。”宋娘子忐忑地看了看溫暨望。

當時並未深思,現下知道了國師是這樣一個陰險毒辣之人,難免猜測當年皇後娘娘驟然離世是否另有隱情。

池荇走到溫暨望麵前,見他滿目茫然,勸慰道:“事實如何,可能需要殿下想辦法從聖上那裡求證,我也可以側麵打聽打聽……”

溫暨望渾身冰涼。

若是自己母親是國師所害,那這些年自己拜他為師,聽他教導,尊他敬他,母後在天之靈該對自己多失望。

他自嘲的勾勾嘴角,清朗如月的眼中少見的蒙上一層陰翳:“本宮與父皇,糊塗至極,這天下的每一個人,本宮都有所虧欠。也許盛國當真氣數已儘,應當到了改朝……”

池荇伸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貼到少女柔軟溫熱的掌心,他抿抿唇,眼睫輕顫。

池荇鬆開手,溫柔道:“殿下短短半月時間,看透了從前十餘年未曾看透的,心緒難平是人之常情。我們現下應當做的是儘力撥亂反正,阻止國師做出更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殿下想將天下萬民的性命交給國師背後的人手中?”

溫暨望垂眸,像個犯了錯的稚童:“本宮並不是那個意思。”

“殿下是民女見過最高潔仁愛之人,切勿妄自菲薄。若有一日天下大亂,民女相信隻有殿下可以將百姓從水深火熱中救出。”

周嬰在一旁尷尬許久,打斷道:“那個,咱們要不以後再聊?現下時辰剛好,下官可以準備助壽……助宋娘子離宮之事了。”

宋三娘好奇問:“敢問周大人是如何計劃的?”

周嬰呲牙笑笑:“當然是不甚走水,惟餘焦屍。說來也巧,今日剛好有一女土匪在牢中自絕,她生前殺人如麻,宋娘子不必掛懷。”

宋三娘點點頭,此法老套但實用。

她吸吸鼻子:“這是已經開始準備了?我好像聞到了桐油味,周大人當真做事周密。”

周嬰躬身抱拳:“宋娘子過譽了。”

而後笑容頓住。

不對,現下還沒到時辰,自家大人還在殿裡,他們灑什麼桐油?除非……

周嬰驚慌:“不對,不是我的人,現下是彆人在動手。”

桐油味越來越重。

池荇臉上笑容也倏爾消失,她與周嬰快速檢查殿裡門窗,竟都不知不覺中被人封死。

周嬰與溫暨望是替換成守衛殿門的錦衣衛進來的,並沒有帶多餘的人來放哨;桐油味道濃烈,即使是宮門處把守的錦衣衛也應當有所察覺,此時卻毫無動靜,可見已經被製服或支走了。

五人麵麵相覷,現下這個情況,若是強行敲開門,或許能看在溫暨望的身份上逃出生天,可代價便是所有的計劃籌謀付諸東流,甚至被扣上宋三娘同黨的帽子,一道下黃泉。

何況最大的可能是他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他們全部困死在冷宮。

春杏急得原地跺腳,抱著池荇的胳膊:“一定是國師擔心宋娘子說出他的身份,想來個死無對證。我們兩個今日在冷宮玄寧宮裡是知曉的,竟然毫不在意我們的死活,小姐……”

池荇不願放棄所有籌謀,她努力冷靜下來,思索逃生之法。她扭頭問宋三娘:“宋娘子,這裡是否有淨室?”

宋三娘點頭肯定,池荇推她:“快,我們去淨室。”

雖不知理由是什麼,但池荇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們跟著宋三娘快步走向淨室。

淨室不算大,也是破落不堪,池荇站在牆下向上仰望。接近房頂的地方,開著一扇長窗。周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窗子倒是足夠一人翻過,可是宮牆高大,牆麵又是光滑石壁,沒有借力點,憑他的功夫也難以躍到那般高度。

黑煙開始卷入淨房。

池荇從懷中掏出飛虎爪,甩了幾下瞄準一扔,便剛剛好卡住了窗沿,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她狡黠一笑,解釋:

“自從上次翻過一次東宮院牆之後,我便隨身帶著這個了,有勞周大人先攀過去接應。”

想到那次在東宮的接觸,溫暨望僵硬一瞬。

煙霧開始繚繞,他掩飾般的咳嗽兩聲,道:“本宮先去將那屍首擺好掙紮姿勢,以防萬一。”

有了繩索借力,周嬰輕易便翻上窗戶,本想先將溫暨望接出,卻見他步履匆匆的離開。他隻好先與池荇合力將完全不會武的春杏送出。

直到將宋三娘也成功送出後,仍不見溫暨望返回。

煙霧已濃到看不清左右,池荇心中一慌,擔心是外麵煙霧粉塵傷了溫暨望,大喊著告訴他們她去接太子。

淨室好歹有一扇高窗未封,而主殿早被徹底封死,幾乎看不見路,火舌也已燃入屋中。

池荇踉踉蹌蹌,捂著口鼻,終於發現他的身影。他蹲在屍體旁不知在鼓搗些什麼。

溫暨望見她身影,加快手中動作,將剛剛收集的黑灰倒入屍體口中。

原來如此。事出緊急,她倒是忘記了活人若被活活熏死,口中肺中難免咳滿煙塵。

溫暨望起身,伸出手臂護住池荇,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短短幾息時間,殿內的火勢已不可控,幾乎喘不上氣。

在煙塵窒息中,他一直將池荇護在胸側,池荇縮在他懷裡,耳邊隻剩木料燃燒的劈啪聲。

等到二人終於翻出窗,又借著飛虎爪立在冷宮後院外時,幾乎完全被熏成了黑色,幾人靜靜趴在不遠處的樹叢裡,看著漫天火光撕裂夜幕。

整座冷宮陷入火海。

裡麵關了宋三娘全部的宮女侍從,和因太子太後吐血而牽連的一百七十三人。

他們原本不用死的,隻是縱火者並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聽到附近宮人禁軍趕來救火救人的聲音,池荇清楚,他們什麼都救不下。

她在黑暗中緊緊握著身邊人的手,明明剛從火中逃生,他們的手卻是同樣的冰涼。

周嬰艱難開口:“宋娘子,我食言了。他們恐怕已經……”

宋三娘渾身顫抖,已不在乎泥土臟汙,側臉貼著地,懊悔心痛。

她哽咽:“都是我的錯,我真的瞎了眼蒙了心……”

她的目光逐漸化為決絕:“最好有一天,我能手刃那狗賊,替他們報仇。”

她要回西原,回到父親身邊,當回那個叱吒疆場的女將軍,等殺回開陽手刃國師的那一日。

池荇的瞳孔倒映著火光,失去了往日強撐的理智:“絕不能再被動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而亡。等他回來,我不要平冤了,我要馬上、親手殺了他。”

溫暨望將她拉入懷中,輕撫她的背:“我知道你心中有愧,可真正該愧疚的不是你,不要意氣用事,好不好?你若刺殺失敗,盛國的百姓怎麼辦?”

池荇被巨大的挫敗感籠罩,再憋不住,伏在溫暨望懷中嚎啕大哭。

她本以為自己如今有能力救下更多人,卻沒想到十年後,另外一百七十三個無辜的人又這樣慘死在自己眼前,她又一次什麼都沒做了。

如今這樣還不夠,她混成了所為的國師親傳,國師卻依舊保守著自己的秘密,甚至還要順道將她一起解決,隻有真正成為國師信賴甚至仰仗的人,才能避免再次發生同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