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了一天一夜後，伊戈二號恢複了正常。

被拒絕隻是一時，但乾飯卻是生命中永恒不變的真理。

在那之後的幾天裡，江華華再也沒有釣上來一條魚。

不是沒魚可釣，而是根本沒必要自己動手。

就在這個空檔，又是一條三十多公分的魚被丟上了船，江華華提起魚尾巴拿到跟前一看，嗯，品質不錯。

伊戈二號從水中探出頭，剛遊到船邊準備休息一會兒，就看到伊戈一號正努力把吸附在自己身上的一隻緋紅色八爪魚遞到江華華手上，立刻調轉魚頭重新紮進海水之中。

自從這兩個伊戈都解鎖了自己捕獵的能力後，江華華發現，他們兩個會暗戳戳比較誰帶回來的獵物多。她這個坐收漁翁之利的船長自然是看破不說破，隻是會隨口表揚一句當天帶回獵物更多的那一個，以此來激勵兩條小傻魚更努力地為自己“打工”。

唉，想當初自己也是被公司老板無情壓榨，屠龍者終成惡龍啊。

【好羨慕主播，每天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收獲這麼多海產】

江華華：“話不能這麼說，主播前期的辛苦你是一點兒都沒看到啊。”

【我這個老粉，是看著主播從一窮二白到現在滿滿一船魚的。不得不說，有人代替自己乾活，而本人隻需要躺平從中收成，這樣的日子確實很舒服】

【嗚嗚嗚，這就是自己當老板的快樂嗎？我這個打工仔是無法奢求了】

江華華拿起船板上那隻掙紮得最厲害的大龍蝦，準備將其轉化成草莓。最近吃了不少轉化出來的漢堡炸雞，太膩了，吃點水果解解膩。

她從係統商城裡兌換了一份轉化藥劑，直接仰頭一口悶。喝了這麼多次後，江華華勉強能接受那股酷似清鼻涕的味道了。

女孩的腦海中構建出了一盤草莓的樣子，沒有彈出來價值不足的提示。於是江華華繼續描述草莓這一事物的屬性。

這是一種果實為鮮紅色的、尖卵圓形的漿果，直徑3-4公分，連接莖葉的那頭寬圓，下方的底部尖。果實表麵密密麻麻的小凹陷內是草莓的種子，果實咬起來鮮嫩多汁，表皮的小種子有一丟丟硌牙。

成熟的果實聞上去十分香甜，草莓尖尖最甜，吃到後麵會有點酸。江華華下意識地吸了下口水，開始回憶草莓咬進嘴裡的口感——軟滑細膩，汁水芳香。

總之是一種十分美味的水果。

這就是草莓。

轉化成功。

龍蝦掙紮的動靜瞬間停滯，江華華手中捧著二十多顆，新鮮到仿佛剛從枝葉上摘下來的紅色果實，有幾顆因為女孩手心太擠都掉到了地上。

江華華拿起一顆轉化草莓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確實如描述的那樣非常香甜。她放進嘴裡咬了一口，果肉很軟，但跟她在原世界裡見到的草莓不同，果肉內部的顏色幾乎和表皮一樣，是純紅色的。

而且她描述的時候隻說草莓種子長在外麵，但轉化出來的這個，在果實中心也存在一撮豌豆大小的種子。

這個異世界還真是執拗啊，非要堅定地認為種子長在果實內部。

不過忽略這點小瑕疵，江華華自認為這次轉化出來的草莓味道十分不錯，比她在原世界吃到的似乎還要甜上那麼幾分。

【看華華吃我都饞了】

【果子又紅又亮，真是看著就知道很甜】

江華華坐在船上，一邊吹著海風，一邊享用水果。正午的天氣很熱，鮮嫩的草莓不易保存，趁著新鮮還是快點吃到肚子裡比較保險。

她一口氣吃掉了四分之三，想著可以給二號嘗一點便停下了炫草莓的嘴巴。但轉念一想，萬一這小子又誤會了自己的好意怎麼辦？反正他這些天通過勤勤懇懇地捕魚，已經實現了自給自足。

於是江華華把草莓都吃完了。

見係統界麵還留有一些直播券，她兌換了一份柴油準備繼續趕路尋找陸地。

然而，江華華剛一起身，突然感到腦袋有些發暈。她以為自己是猛地站起身後出現了低血壓症狀，但當她重新坐回去後，這種暈暈乎乎，如墜雲間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

而且她還感到自己的體溫在上升。

【華華，你的臉有些紅，是生病了嗎？】

直播間觀眾也發現了端倪。

臉紅？

江華華抬手摸上臉頰，確實有些發燙。

她發燒了？

【主播吃的果子不會有毒吧？】

【可她吃的不是草莓嗎？草莓哪有毒？】

溫暖的陽光烤在身上，江華華有些犯困。眼皮上下碰撞了幾下，江華華猛地驚醒過來，她強打精神，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那種愉悅的，暈暈乎乎的感覺反倒愈演愈烈。

這個感覺……似乎是醉酒了。

當年作為一個人微言輕的小職員進入公司時，免不了要被上級拉去陪客戶喝酒。喝得最多的那次，她一回到家就直接穿著外套皮鞋倒在了走廊裡，從前一天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醒過來後渾身痛到仿佛被袋鼠打了好幾拳。

這次的感覺很像酒精上頭時的狀態，輕微的迷幻與欣快感，應該距離徹底醉倒還遠……

【是草莓發酵了嗎？】

這是江華華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一條彈幕，之後發生的一切便全然不知了。

————

再次醒過來後，已經傍晚了。

漫天霞光倒映在海麵，船上堆滿了海產品，伊戈一號和二號都老老實實坐在江華華一開始指定的位置上。

江華華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自己實在是太遜了，竟然會因為吃了二十多顆草莓醉倒。

是果子發酵了？可她吃的時候沒嘗到什麼酒味兒啊。

好在這期間除了直播間自動關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江華華看了一眼手旁的那桶柴油，應該是在自己醉倒前從商城兌換出來的。

江華華拎起油桶來到燃油艙前，擰開開口將油加了進去，並重新打開了直播。

【嗯？能發言了嗎？】

【好奇怪，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信號突然中斷了】

【還以為主播又被卷入什麼危險的區域去了】

【已經傍晚了】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能趕一會兒路。

一陣轟鳴聲響起，木船啟動，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飛速前進。

迎著夕陽，江華華注意到前方的海麵上出現了一個個的小黑點。待小木船繼續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後，她發現那些小黑點還會移動。隨著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江華華驚訝地發現，那是一群正在海麵上遊動的……伊戈？

【是我看花眼了嗎？那些黑乎乎的輪廓怎麼有點像伊戈】

【我也看到了，有上半身是人形的，也有上半身是魚類模樣的】

【這是遇到“伊戈”這個種族了嗎？】

那些半魚半人的生物，時而躍出海麵，時而潛進水中。雖然在這個距離下看不清各自的麵容，但有的是長發，有的是短發，魚尾的形態也各不相同。他們身上披著霞光，乍一看仿佛都是銅紅色的。

江華華還在目瞪口呆地望著遠處數不清數量，半魚半人的生物族群時，伊戈二號已經快步來到了船頭，探長了身子向前方張望。

緊接著，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牽拉在二者之間，伊戈二號噗通一聲跳下水，向前方快速遊去。與此同時，他的頭上還頂著對話框。

“回家。”

“伊戈要回家了。”

江華華甚至來不及詢問對方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看到伊戈一號不知什麼時候也跳下了船，緊隨其後遊了過去。

【伊戈一號和伊戈二號還真是一個族群啊？】

【是的吧，否則為什麼會生活在一起呢？】

【雖然為他們兩個找到同伴感到高興，但怎麼說呢？好突然】

【主播的免費勞動力要沒了】

伊戈一號遊出去十幾米遠後，似乎終於在這股歸鄉感召力下想起了江華華。他回過頭，頭頂對話框裡顯示著告彆的話語。

“再見。”

“華華。”

“百合花很好聞。”

“再見。”

後知後覺的江華華這才反應過來眼前正在發生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告彆。她本人是個對情感比較木訥的人，這種時候也說不出什麼煽情的話語，隻是用力揮了揮手。

【再見！伊戈一號，伊戈二號，以後要小心一點不要再被抓了】

【啊？這就走啦，好狠心】

【也不能這麼說吧，畢竟人家還幫主播抓了這麼久的魚呢】

【而且遠處是兩個伊戈的同類啊，大家都是群居動物，選擇回到自己的族群沒什麼不好】

【用戶4737343552送出10支營養液】

兩個伊戈在旁邊遊，江華華也開著船行進。但因為她要跟著羅盤直走，方向不同，所以沒過多久，她的小木船就與兩個伊戈漸行漸遠，到最後徹底分道揚鑣。

夕陽西下，僅剩的一抹霞光也逐漸消散了。

遠處的“伊戈”族群逐漸遠去，重新變成了辨認不出外形的模糊小黑點，淹沒進了夜色裡。

夜幕降臨，江華華的小船也瞬間冷清了下來。

幾個小時後，柴油燃儘了，江華華坐在靜止的船頭邊上，借著星光看向滿船的魚蝦貝殼。靜默許久後，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主播好像個子女在外打工的空巢老人】

【更正：空巢主播】

【你這麼說顯得主播更可憐了】

【主要是太突然了，明明今天早上他們倆還和華華在一起捕魚呢】

【告彆不都是這樣嗎？某天突然想起原來很久以前那次點頭示意就是最後一麵了，不會都像高中畢業那樣要在一起吃頓正式的散夥飯】

【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不定以後還會遇到伊戈三號呢？】

【三號？三號會是什麼樣的組合？魚尾人身和人身魚首的情況已經出現過了，難不成左邊是魚，右邊是人？】

【你好討厭啊，本來是傷感的橋段，非整這一出，我差點笑出聲】

【笑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大家都開心點兒】

看到直播間裡這群人都在抒發自己的人生感想，江華華作為空巢主播自然也得參與其中。

“沒事，都說了‘再見’了，以後還會再見麵的。”

此話一出口，江華華發現直播間裡不斷滾動的彈幕停住了。她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結果最後一條彈幕仍然卡在“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一句上麵。

喂喂，彆這樣，她是什麼絕世冷場王啊，為什麼她一說話這些人連彈幕都不發了？

“你們怎麼不說話了？”江華華主動問了一句後，彈幕還是沒有更新。

不對。

出問題了，江華華急忙在心中呼喚係統，無人應答的結果證實了她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信號再次中斷了。

卡死的直播間界麵閃爍了幾下後，徹底熄屏。

但此時更讓江華華冷汗直流的是，海麵上起霧了。

她想起上次與機械鯊魚交鋒後，也是這樣的霧天。隨著霧越來越濃，一些可怕的怪物也隨之出現。上次雖然得以逃出生天，但那是在伊戈一號的幫助下，現在伊戈一號跟伊戈二號都離開了……

江華華甚至懷疑，這詭異的霧就是故意挑這樣的機會掐著點出現的。

並非是異世界隨機出現的自然現象。

可是為什麼偏偏和她過不去呢？她與這個異世界無冤無仇的，乾嘛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殺她？

霧氣越來越重，江華華沒空去思考這其中的緣由了。有了上次的經驗，她要在濃霧尚未完全聚集起來的時候快點離開。

所幸她沒有把今天獲得的直播券全部兌換成轉化藥劑，還能讓她兌兩次柴油，晚上不休息全速前進的話，應該可以逃出去。

江華華兌換了柴油，根據羅盤的指示開足馬力破浪前進。

四周的能見度越來越低，但江華華不敢停下來。這次沒有伊戈的幫助，她一個人恐怕應付不了那些黑色藤蔓。

十多分鐘後，江華華發現前方的霧氣中出現了一道朦朧的黑影。她下意識地以為是礁石，便及時降低了速度，打算調轉船頭從旁邊繞過去。

就在這時，江華華發現那道隱藏在濃霧背後若隱若現的黑影動了一下。

是活物！

在詭異的濃霧中撞見活物，女孩被嚇得手心直冒汗。正當她即將調轉船頭之際，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濃霧之後傳來。

“喂！那邊的人，你是公司派來接我的嗎？”

“我是OAC研究院觀測組的成員，我已經在這片海域中漂了一個多月了。”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