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咬破了肚子的蝠鱝暫時還沒有死，因為脫離了海水在船板上不停拍打著自己的雙鰭來回掙紮。
江華華趕忙上前摁住了它，否則一會兒血濺得到處都是不好收拾。
很快，又是一隻半米多長的魷魚從水下被丟了上來。隨後，就看到伊戈二號的魚腦袋浮出了水麵，他的嘴裡還叼著另一隻正在拚命掙紮的蝠鱝。
江華華怔怔地看著伊戈二號遊過來，手腳並用爬上自己的小船後，將嘴裡的蝠鱝遞向了她。
什麼意思？
難道說，這家夥剛才突然跳下水去捕獵，是為了感謝自己幫他割斷了脖子上鎖鏈嗎？
【原來二號是給華華抓魚去了！】
【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抓到了這麼多獵物，二號好厲害！】
【哈哈，果然！我就知道二號不會這樣不告而彆的】
【雖然是不同種族，但能互相表達友好與善意，真是挺讓人感動】
【感動+1】
【感動+2】
……
【用戶975722311送出2支營養劑】
【蝠鱝：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就是說啊……沒有人在意一下我的死活嗎？你們到底在感動些什麼？】
【這年頭蝠鱝都會上網了，叉出去！】
江華華看了一眼那隻被咬斷了尾巴正在流血的蝠鱝，搖了搖頭。
“我不吃魚，二號你吃吧。你現在不會被枷鎖拖累，可以自由地捕獵，以後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伊戈二號原來那麼能吃，想必也是被囚禁的時候餓得太狠了吧。現在他可以自己去捕獵，自己也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釣魚投喂他了。
江華華沒有收下伊戈二號的回禮，然而後者並不打算放棄，仍然執拗地要把自己抓到的獵物往女孩懷裡塞。
【華華你就收下吧，人家二號的一片心意】
【就是啊，主播吃不了魚，但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把魚轉化成其他食物啊】
【收下吧，華華，彆矜持了】
【以後能不能過上二號捕獵，主播開船的美好日子？哈哈哈】
【海上漂流版的“男耕女織”？】
見直播間觀眾的興致很高，江華華便收下了伊戈二號的“回禮”，她決定一會兒用這隻大蝠鱝做一頓美餐。
在江華華接過蝠鱝並表達感謝後，伊戈二號仍舊注視著麵前的女孩沒有離去。他原本就湊得很近，雙手支撐在前趴在木板上，魚腦袋幾乎要擠進女孩懷裡。
從正麵看著這麼一張微微張開的大嘴，裡麵密集的利齒上還殘留著蝠鱝的鮮血，哪怕知道二號對自己沒有惡意，江華華也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識向後挪動了半米，沒想到伊戈二號也順勢向前爬行了一段，兩人依舊沒有拉開距離。
伊戈二號背後的藍色魚鰭反複開合著，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很激動。但江華華不明白的是，他高興歸高興，為什麼現在突然湊得這麼近，還半天不換位置。
難不成是想和自己擁抱一下？
就在江華華思考著這種可能性的同時，伊戈二號頭頂的對話框裡出現了文字。
“華華。”
“喜歡。”
【啊？】
【什麼情況，這……表白？】
【我宣布，伊戈二號上大分！伊戈一號是誰啊，真不熟】
【你們彆瞎講了，二號這麼說的意思明顯是為了表達對主播的感激。就像被救助的小貓小狗也會表現出對救助人的依戀，和表白什麼的根本沒關係】
【是啊，我平時也總說我喜歡花花草草，就是表達一種廣義的喜好吧】
【可我聽說，動物園裡一些智商高的生物，是會出現把飼養員當成自己伴侶的行為的】
江華華一邊在心中腹議這群樂子人的腦回路清奇，一邊從伊戈二號雙臂籠罩的空間下退了出去。但後者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仍是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
“華華。”
“喜歡。”
他又重複了一遍。
“呃，二號，我也喜歡你。”江華華隻好先順著伊戈二號的意思安撫對方，如果這張近在咫尺的大嘴突然咬上來，她的腦殼兒鐵定不保。
“不過可以請你暫時起開一下嗎？你這個樣子有點嚇人，而且你擋著我，我什麼活兒都做不了。”
麵對江華華的請求，伊戈二號沒有動，頭頂的對話框依舊重複著同樣的字眼。
“華華。”
“喜歡。”
“華華。”
“喜歡。”
“喜歡。”
“喜歡。”
“喜歡。”
“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
不是，大哥你怎麼了？你卡bug了嗎？
江華華還是頭一遭看到這個對話框能被拖到這麼長，顯示在其中的文字甚至還是接連滾動的。
就在這時，伊戈二號猛地向前，頂著滿頭的“喜歡”將江華華按倒在了背後的木板上。事發突然，女孩驚呼一聲，拚命掙紮了起來，但對方的力量比她大得多，江華華根本無法從鉗製中脫身。
巨大的恐慌籠罩下，江華華感到濕冷滑膩的魚鱗正在來回蹭著自己的臉頰，二號嘴巴裡散發出的血腥味飄進鼻孔，她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伊戈二號貼在江華華身上，癡迷地在她體表的肌膚上又聞又蹭。
慌亂中，江華華看到了不遠處的鋼鋸，但她的四肢此刻都被二號牢牢摁住，根本騰不出手去拿工具反抗。
突然，一個快到看不清形狀的物體從後方飛來，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伊戈二號的後腦勺。隻見他被砸得低了下頭，便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能力，向旁側倒了下去。
江華華趕忙抓住空檔起身退後幾步，仔細一看，那個救下自己的物體是一個外殼上長滿了硬質凸起的海螺。
江華華抬起頭，恰好與坐在船尾的伊戈一號對視了，後者的發絲間還掛著水珠，這個海螺想必就是他從海裡撈上來又扔過去的。
驚魂未定的江華華回憶起方才經曆的種種細節，她可以十分肯定地做出判斷，如果不是伊戈一號及時出現阻止事態進一步發展，剛才……
她不敢想。
江華華心情複雜地看著倒在地上，後腦勺正在流血的伊戈二號。這條小色魚，過去真是低估他了，原來這家夥的腦瓜子裡不光是吃和睡，還有色色！
【喂，剛才，我沒有想歪吧？】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我還以為伊戈二號是個隻知道吃飯和睡覺的單純寶寶呢！天啊，濾鏡碎了一地】
【明明之前的模樣都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啊，為什麼會這樣？】
【我真的不理解】
【哈哈哈哈二號塌房了，勝利果然屬於我們一號】
【其實孩童的單純，也包括不受任何教育的，原始的本能吧】
【你的單純，我的單純，好像不一樣】
【那個人說得沒錯，有些小孩的單純其實細一想很可怕。但因為小孩子的破壞力小，大家也都不當回事】
【區彆就是感情上麵的單純，與原始獸性的單純吧】
【非常壞小魚，使直播間差點被封】
【讓你們都眼饞下半身，這下出事了吧】
另一邊，見江華華仍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伊戈一號再次跳下水。十幾分鐘後，他抱著一堆蛤蜊和海膽浮上海麵，遊到江華華那側的船舷邊，將自己采集到的全部獵物嘩啦啦倒在了女孩腳下。
江華華看著滿地打滾的蛤蜊和仍在搖動自身棘刺的海膽，知道一號是想用這些食物來安慰自己。
雖然他們兩個都不吃這海裡的生物。
“謝謝你，一號。”
【一號……他是想表達自己也能出去捕獵嗎？】
【看到了沒？這就是內卷】
【本來不需要給主播送魚的，現在伊戈二號打破了這個現狀，伊戈一號也被迫卷起來了】
【嘖，我竟然認為你說得有點道理】
【嗚嗚嗚，還是一號好】
江華華思考著要怎麼處置伊戈二號，她瀏覽了最近直播間發出的彈幕，發現有的人玩笑歸玩笑，提出的觀點還是有不少參考價值的。
因為這些天的陪伴照顧，伊戈二號恐怕真的對她產生了好感。這種朦朧的好感在她幫助伊戈二號割斷鎖鏈後達到了頂峰，所以他才會欣喜若狂地跳下水捕魚，向江華華送上禮物。
但伊戈二號的習性確實太原始了，因此他表達喜歡的方式也……十分原始。
江華華本人絕對接受不了。
————
半個多小時後，伊戈二號醒了。
他從船板上爬起身，下意識地反手摸了摸後腦勺已經結痂的傷口，頭頂的對話框中浮現出字。
“痛。”
很快，這個字又變成了：
“餓。”
在饑餓的支配下，他茫然地環顧四周，隨後抓起一旁已經陣亡了的蝠鱝放進嘴裡大嚼起來，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
伊戈二號把嘴裡的蝠鱝拿出來，扭頭看向坐在船頭正注視著自己的江華華，後者在與他對視著的同時也默默地舉起了手中的鋼鋸。
“二號，我不喜歡你。”江華華說得很直白。
她想過了，伊戈二號極有可能是誤解了她回應的那句——“我也喜歡你”的含義。
像某個觀眾說到的，長期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生物可能會愛上自己的飼養員。江華華要及時糾正伊戈二號的錯誤行為，他應該回到海洋裡尋找另一條魚頭女作為自己的伴侶。
如果確實無法改正伊戈二號的觀念，那麼江華華會考慮趕走他。
正欲上前的伊戈二號在看到江華華手中的鋼鋸後，頓時停下了腳步。恐懼的記憶往往能更深刻地印在腦子裡，望著女孩手中可以鋸斷鎖鏈的工具，伊戈二號又止不住地開始發抖，他的頭頂也顯現出此刻內心想法。
“？”
他能感受到江華華對自己的敵意與戒備，但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二號，我不喜歡你。”江華華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立場，“換種說法，就是你被拒絕了。如果不想被從船上趕走，你以後不可以再離我那麼近了。”
“如果你自己想離開這裡去尋找同類，我也不會阻攔你。”
伊戈二號呆滯的魚眼睛上上下下轉動了幾次，伴隨著一聲啜泣，他那並不靈光的大腦終於理清楚了江華華的意思。
接下來的一整天，伊戈二號靠坐在船舷邊，耷拉著腦袋像尊雕塑般一動不動。吃到一半的蝠鱝被他擱置在身旁，仿佛對食物徹底失去了興趣。
【好難得，第一次看到二號沒胃口】
【說好的化悲憤為食欲呢？】
【有點可憐，但我好想笑哈哈哈】
【該！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小色魚，被製裁了吧】
【放一個電子木魚，路過的人可以敲敲】
【哈哈哈哈哈，我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