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中心。
林昱桁正在跟巴德曼聊天。
看見江夏這個點才走進來,巴德曼也沒多問,隻是說讓他們先去忙今天安排的事情,就找個借口溜走了。
因為剛剛林昱桁說,他覺得江夏昨晚太辛苦了,想讓她休息好,就推遲了今天行程的開始時間。
巴德曼以為他們是忙那些去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開明的長輩,加上江夏又這麼大了,該懂的事情都懂得了,林昱桁也沒什麼讓人不放心的地方,便默許了兩人的關係。
但江夏顯然沒看出巴德曼的不對勁,走到林昱桁旁邊的沙發坐下。
她正準備說話,就收到林昱桁遞來的三明治,還有一盒牛奶。
“阿姨留給你的。”
“哦,謝謝。”
江夏也沒客氣,接過來就開始吃。
“今天上午先去本德村吧,我想在那招人裝監控。”
林昱桁說著,又摸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謝謝,什麼監控?”
江夏沒打算喝牛奶,隻是擰開瓶蓋喝了兩口水。
林昱桁在一邊解釋說:“我上次在監控室待了會,發現監控覆蓋的區域很小,就定了一批,明天能到。”
“還有一批國內捐贈的衣物,今天已經到了,等會司機跟著我們一起送過去。”
越聽江夏越覺得他真的效率驚人。
不過江夏的執行力也強,已經吃完三明治站起了身,“好,走吧。正好中午的時候直接過去救助中心,檢查昨天帶回去那四頭犀牛的情況。”
兩人並肩走出基地中心,坐進越野車。
係好安全帶發動車子,江夏又想起來問:“那你打算招多少人?工資怎麼算?”
“具體人數我沒確定,如果他們都願意來,我可以都收了。工資的話,一天十美金吧。”
同時,林昱桁也考慮到了安全問題。
除了施工人員的人身安全,還有動物們的生命安全。
因為比起在外麵找的專業施工隊,附近居民對野生動物們的感情會更深。
同時基地也可以給他們提供食物,他們私自捕獵的可能性會更小。
加上還有工資收入,對於這片高失業率地區的人民來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早上的時候,林昱桁也特地詢問過巴德曼,他沒有意見。
既然老大和金主都商量好了,江夏自然也沒有反對的理由,隻是默默放低車速。
因為愛心人士捐贈的衣物足足裝滿了兩大卡車,司機正跟著江夏的越野車。
一路開到本德村附近,林昱桁和江夏兩人準備先去村長辦公室一趟,讓卡車司機在車上原地待命。
畢竟卡車要是直接浩浩蕩蕩駛進村裡,勢必會引起很多村民的注意。
他們不是來製造騷亂的。
村長的辦公室就設在他家的其中一個房間,還算乾淨整潔。
江夏敲門進去,跟村長問了聲好之後,簡單介紹了一下兩人今天來的目的。
聽完江夏的話,村長站起身,鄭重地伸出手,“Lin,感謝你還記著我們,但是我們無法給你回饋什麼。”
林昱桁也從椅子上起來,回握住他,“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同時也感謝你們對保護區的支持。”
但林昱桁這麼說,讓村長覺得有些尷尬。
因為村裡是有村民參與過偷獵行動的,甚至被江夏逮住的都有好幾個。
不過比起尷尬,村長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對眼前的人說:“那你們先等一下,我去廣播,讓大家都從家裡出來。”
兩人同時點頭。
很快,廣播裡響起村長的聲音。
村長難掩激動,江夏也聽到了外麵村民們的歡呼議論聲。
正好有人給林昱桁打電話,他走到窗邊去接通。江夏的目光便停留在接電話的林昱桁身上。
她覺得金錢掌握在善良的人手中,是真的可以為更多人帶來光明和溫暖。
光明、溫暖,這兩個詞聽起來有些抽象又普遍。但是真正經曆過的人卻能實實在在感受到這四個字的重量。
對於這裡的居民來說,今年漫長的冬夜將不再難挨,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也將結束一段時間。
林昱桁講了幾句後掛斷電話,轉過頭來的時候江夏已經移開視線。
恰好村長回到辦公室,帶著兩人出去。
兩名卡車司機已經把車開了進來,一紅一藍,在空曠的廣場上等待著老板的到來。
貨櫃門也已經被打開,裡麵擺滿了一套一套打包好的衣服,它們疊的整整齊齊,從厚外套到打底的貼身秋衣一應俱全。
江夏被這幅場景震撼住,才意識到他們還沒有商量好怎麼分配。
她偏過頭去,正欲開口,就聽見林昱桁拿著喇叭,用英語說:
“女性在紅色的車前麵,年紀最長的老人在前麵,小孩排在後麵。男性一樣,在藍色的車前麵排好,每個人都有一套,不用擔心排在後麵領不到。”
村長接過林昱桁還回去的喇叭,繼續用方言喊話,讓大家按照林昱桁說的做,不要擁擠。
隊伍漸漸成形,歪歪斜斜延伸了好遠。
江夏把疑問收回肚子裡,開始和村長、司機一起給女性發衣服包,林昱桁則和另外一個司機負責男性。
分發的方式特彆簡單,就是從最下麵開始抽,抽完了最右邊這一堆,又從它們左邊那一堆開始。
有些人已經拿到,迫不及待拆開包裝,把衣服套到身上。
很多都是中小學生的校服,特彆寬鬆又百搭,也不用擔心大小的問題。
江夏甚至看到了燕南市的學生校服,有黑白相間的初高中款,也有藍白相間的小學款。
有些校服上麵還縫著校徽,是陪伴原主人度過青蔥歲月的證明。
發衣服的過程中,林昱桁發現村裡的勞動力大多外出去務工,都是婦女小孩老人留在村裡,她們耕田種地換吃食。
如果臨時讓家人把在外的壯年勞動力都喊回家,風險不小。
一來林昱桁擔心會有不懷好意的人混入,二來等待時間太久,監控無法早日投入使用,不利於基地保護工作的開展。
江夏比林昱桁更為了解當地情況,她也早就注意到林昱桁很快發完他那邊的過來幫她。
將最後一套遞到小女孩手裡後,江夏寥寥幾語就解決了林昱桁的困擾。
她說:“這裡的女性常年勞作,她們的體力、耐力都不容小覷。與其把機會留給隨時有可能出去揮霍的其他人,不如讓她們嘗試一下,這樣也可以很大程度地改善她們和孩子們的生活。”
江夏的說法已經算體麵,吃喝piao 賭在這裡許多男性身上是常事。
而工資領在女性手裡,她們會用在孩子和自己身上。
這不全是所謂的為母則剛,更多的是因為她們本身就不差,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能順利的將孩子養大成人。
還有,她們深愛自己的孩子,也深刻清楚培養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身處溝壑,卻仍心向明月。
聽完江夏的話,林昱桁應了下來,笑意舒朗。
因為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何書顏女士,勝百集團董事長,也是他親愛的母親,就是從男性主導的商場裡殺出一條血路,穩穩站在了行業頂端,幾十年屹立不倒。
勝百,多氣勢磅礴的一個名字,何書顏女士扛住也做到了。
確實是的,成功與否和性彆沒有關係。就算有,也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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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發放完畢,完成運輸任務的司機將貨櫃門關上,跟林昱桁打了聲招呼後,開著卡車離開。
沒了龐大車身的遮擋,林昱桁發現邊上有一圈小孩正聚在一起打量著他和江夏。
他今天特地穿的一身黑,棉服T恤運動褲,非常低調簡約,看起來也像麵前套著寬鬆校服的孩子們的學長。
林昱桁走上前,用英文和他們打招呼。
開口之前,他就已經做好孩子們隻會說方言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孩子們都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還同樣用英文回應他,這讓林昱桁很是驚喜。
“你們的英文說得很好,是在哪裡學的?”
“學校!”
說起學校的時候,小孩們眼裡的欣喜完全藏不住。
“你們都在上學嗎?真好!”林昱桁又說。
“不是,Joe就沒有在上學。”
高個男孩指向邊上一個比他個頭小的男孩,繼續說:“因為他還太小了。”
聞言,林昱桁心裡一片複雜。
他本想為他們都可以上學感到開心,但看見他們瘦小單薄的身軀,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因為男孩的高個也隻是相對於更小的孩子來說,比起健康的同齡小孩,他的個頭還差的遠。
甚至這個年紀時候的林昱桁,體型是眼前男孩的兩倍。
突然想起來什麼,林昱桁問:“你們想不想看電影?”
“我們沒有看過電影。”高個男孩又說。
這個回答在林昱桁的預料之中。
“那如果可以看,你們想看什麼呀?” 他詢問的語氣更輕。
“I like Jackie Chan!”
“Jet Li!”
“Kung Fu Panda!”
孩子們回答的不是成龍李連傑這樣有名的武打巨星,就是《功夫熊貓》這樣主題的電影。
看來中國功夫真的是走向世界了,家喻戶曉。
“為什麼想看這些?”林昱桁又問。
“因為我們都喜歡中國功夫!”
說話的小男孩邊說邊比劃了兩下,帶著周圍的小朋友也跟著他一起笑嘻嘻地擺姿勢,場麵好不歡樂。
得到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後,林昱桁又問了一個大人們總愛問的問題。
“那你們長大後想做什麼?”
“我想當律師。”有道聲音柔軟卻堅定。
“為什麼?”林昱桁看著小女孩稚嫩的臉,不由追問。
“因為我想保護犀牛,用法律的方式。我不想讓他們受傷。”
“那你們都很喜歡這些動物,對嗎?”
“對!我想當老師,教動物的老師。告訴以後的孩子們犀牛很好,所有動物都很好!”
“......”
孩子們歡喜又雀躍,回答的也是五花八門。
江夏就在一旁看著林昱桁他們交流,笑意晏晏,沒有出聲打擾。
卻有個小女孩指著她說:“我想跟這個勇敢的姐姐一樣,扛著槍保護動物!”
她應聲低頭看去,女孩泛紅的臉上寫滿認真。
臉上漾開一抹笑容,江夏說:“我相信你!加油!我也會努力撐到和你並肩作戰的那一天。”
小女孩得到鼓勵,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林昱桁的笑容卻忽然僵住了。
也許江夏指的是像巴德曼那樣退居幕後,但他莫名想到了犧牲和死亡。
“彆這麼說,江夏。你有你的戰場,她也會有她的。你好好的,她也會好好的。”
林昱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顫抖。
孩子們聽不懂中文,但仍看著兩人,笑的開心。
江夏聽懂了,卻沒看他,也沒回答。
因為她覺得林昱桁這麼說,有點越界了,他們還不是能說這種話的關係。
她也不愛聽彆人跟她說這些。
命是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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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募工人的工作比想象中快得多。
因為林昱桁開出的每日十美金報酬比其它工程要高很多,大家都爭著搶著要來。
林昱桁也一個都沒拒絕,全招收了。
大多數是女性,也有部分男性和十六七歲的少年。
分發衣物和招聘工人兩項主要任務都完成後,林昱桁還想去孩子們的學校逛一圈。
江夏有些猶豫,還是帶他去了。
學校的教室是幾間簡陋的草房、木屋,因為沒有大門可以掛,所以也沒有名牌標識。屋裡的桌椅是用棍子撐起木板做成的,簡易破舊,數量也不多,不夠學生們一人一套。
眼前這般景象,以前林昱桁去鄉村做公益的時候也見過不少。
他每次看見孩子們、老師們在這樣的環境中仍堅持教學,就覺得感恩。
不為什麼,隻是感謝他們還頑強活著,還有夢想。任千磨萬擊,任東西南北風,仍在這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肆意生長。
林昱桁佇立在原地看了好一會,直到江夏的傳呼機裡傳來莉迪亞詢問他們什麼時候到救助中心的聲音,他才終於轉過身來往回走。
兩人一路低頭,看著腳下的黃土,沉默不語。
林昱桁忽然側目看向江夏。
感受到了他灼熱迫切的眼神,江夏仍自顧自低頭看路,“你要是想給他們建學校、捐桌椅,他們應該會比收到新衣服更激動。”
林昱桁心中的想法得到肯定,臉上升起笑容,皺起的眉心也向兩邊舒展開,嗯了一聲。
兩人驅車前往救助中心,到達已是午後兩點。
莉迪亞帶他們去了餐廳,端出早已準備好的飯菜,又問他們去了哪裡,好不好玩。
江夏跟她提了兩嘴,便轉移話題,讓她說一下那頭懷著孕的母犀牛是什麼情況。
提及專業領域,莉迪亞立馬神色正經,“情況正常,她目前懷孕大概在六個月左右,是孕期最佳階段。鎮靜劑的劑量我們減少了一半,所以效果不夠明顯。加上激素變化,她更容易躁動。”
江夏咀嚼的同時抽空嗯了聲,作為對莉迪亞的回應。
“莉迪亞真棒!”咽下去之後她又補充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