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格日記》
文/希爾x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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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南非是冬季。
把遊客安全送回居住的營地酒店,江夏與他們的帶隊導遊握手告彆,隨後帶著隊員返回保護基地。
阿爾法德野生動物保護基地,由這片私人保護區的所有者巴德曼先生建立。
這也是克魯格國家公園目前唯一一個沒有引入旅遊項目的私人保護區。
給了動物們充足的活動空間,但是也增加了他們遭遇偷獵的風險,同時大大減少了基地的收入。
回到基地中心,江夏卸下一身裝備,朝巴德曼辦公室走去。
巴德曼前段時間在北京參加野生動物保護慈善晚會,今天剛剛回到南非。
輕輕叩了兩聲門,得到許可後,江夏推門進去。
她的目光隨即被沙發上端坐著的男人吸引。
得體黑色西裝勾勒出男人優秀的身材曲線,三七分背頭正式又高調,五官立體精致。
見門外有人進來,男人抬眸望去,看到一身淺卡其色製服的江夏,眼神閃了閃。
她一頭利落短發,似乎曬黑了,臉也小了些,下頜線變得清晰鋒利,雙眸間儘是沉著堅毅,但仔細看,眼底又藏了些紅血絲。
被男人這麼注視著,江夏也不免看了他一眼,隨即挪開視線,看向沙發另一側的巴德曼。
巴德曼招呼她,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來這坐,Sara。”
江夏走過去坐下。
巴德曼向男人介紹起她:“Lin,這是Sara,我們反偷獵部的負責人,會由她負責你接下來三個月的行程。”
見男人微笑著點頭,巴德曼又向江夏介紹對麵的男人:“Lin在北京擁有一家旅行公司。我們在晚宴上結識,他看過我們基地的宣傳視頻,了解到我們目前麵臨的困境,決定跟我們合作。”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不太標準的中文:“你們是家人。”
江夏知道巴德曼想表達的意思,同在異國他鄉的同胞、老鄉。
但家人其實也沒錯,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歌裡就這麼唱的。
江夏起身,主動伸出手,用中文說:“你好,我是江夏。”
巴德曼剛剛叫的Sara是她的英文名。她之所以選這個名字,是因為外國人念“夏”這個字的時候總是會念成“薩”,這麼薩來薩去的,她乾脆就直接叫薩拉了。
男人也站起,半握住她伸來的手,“林昱桁。”
再次坐下後,江夏問巴德曼剛剛說三個月的行程是指的什麼。
巴德曼解釋道:“Lin想要成為我們基地旅遊項目的第一合作方,由他負責投資建設基礎設施。”
成本均由林昱桁一人承擔,創收全部用於基地工作。
林昱桁隻有一個要求。
他要全過程參與基地日常工作,為期三個月。目的是更全麵地了解這片廣大的荒野,保證建築選址和旅行路線的絕對安全。
同時,他也指定了向導人選。
但這個巴德曼沒說,因為林昱桁不讓他說。
簡而言之,林昱桁是拯救基地於破產邊緣的上帝,也將為基地帶來旅遊方麵的收入。
江夏沒有理由拒絕。
雙方認識後,巴德曼開始向林昱桁仔細介紹基地各部門的信息,讓他對保護區有個初步了解。
像負責動物救援的醫療組、撫養犀牛孤兒幼崽的保育院、巡邏防控的行動小組,這些都隸屬於反偷獵部。
後勤部就是整個基地,監控室、食堂、醫務室、停機坪、機器設備維修管理......
整體還算完善,可以很好的支持旅遊項目的發展。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林昱桁會一一認識各個小組的主要負責人和工作地點、內容。
巴德曼在一旁講的起勁,眉飛色舞的,江夏卻覺得有些不自在,坐立難安。
因為林昱桁的眼神總是似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這種被人視線鎖定的感覺很是難受。
但等她裝作不經意看過去,想要確認的時候,又隻能看見林昱桁在認真聽巴德曼講話,仿佛剛剛隻是她的錯覺。
這麼幾次下來,江夏都開始懷疑自己敏銳的觀察力了。
向林昱桁介紹過部門分工,巴德曼又拉著江夏一同參與確認第二天的行程安排,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考慮到林昱桁舟車勞頓,巴德曼讓江夏先帶他到基地宿舍休息。
宿舍區分布著許多兩層樓的小木屋,江夏帶著林昱桁到了其中一棟的二樓。
房屋設施很簡潔,畢竟資源有限。但是基礎的洗手台、淋浴頭都有,剩下的就是普通的床、木桌椅、櫃子。
林昱桁的幾個行李箱已經被送上來,占據了不少位置。
江夏將鑰匙遞給他,“這間屋子還沒有人住過,床單被套都是我們準備的新的。要是有不習慣的地方,或者是缺了的東西,你可以告訴我或者巴德曼。”
林昱桁滿麵春風,一點沒有長途出行帶來的疲憊。
他道過謝,正要提醒江夏通過他微信好友的申請,就聽見江夏先他一步:“如果沒有彆的問題的話,我就先去巡邏了,早點休息。”
說完,江夏就離開了他的房間。
林昱桁沒找到說話的空隙,也跟了出去。但江夏速度太快,他隻能站在樓梯口,聽著靴子踩在木樓梯上的聲響越來越遠。
踏下最後一級台階,江夏才終於鬆了口氣,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再次回到基地中心,她又去了趟巴德曼的辦公室。
“不能換個人帶他嗎?”
江夏開門見山,一是因為她嫌麻煩,不想帶;二是因為她覺得這種生活順遂的有錢人家,沒見過也吃不了苦,容易把一切美好化,她不喜歡;三......大概是因為林昱桁那雙眼睛盯著她看的時候太勾人注意了。
被偷獵者拿槍指著威脅的時候江夏都沒有這麼慌亂尷尬過,她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這要是真讓她帶著林昱桁去巡邏,又真的遇到危險,她還這樣隻顧著彆扭,那他們兩個人都得完。
這麼大的責任,江夏覺得自己擔不起,還不如一開頭就放棄。
巴德曼也猜到江夏會再來找他說這個,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她原因,“是Lin看了人員名單之後,親自指定的向導人選。”
江夏頓時啞口,剛準備了一路拒絕的話,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想不出林昱桁選擇她的理由。
她有什麼特彆的嗎?
好像沒有。
“嗯……”
緩了會,江夏覺得林昱桁可能是希望有一個女性向導,主動說:“要不,把凱琳從南部調回來吧?或者我去換她也可以。”
知道江夏抗拒跟陌生人接觸,巴德曼也沒有猶豫考慮,還是說:“Sara,你現在就隻要帶好Lin這三個月的行程,後續的項目就不需要你來跟進了,好嗎?”
巴德曼都說到這份上了,江夏要是再拒絕也說不過去,她隻好應下,就是還有些不情願。
但轉頭一想,也許是因為她是中國人?畢竟在國外看見中國人、聽見中文還是很親切的。
好吧,就當是給同胞送溫暖了。
把自己勸的差不多,江夏離開二樓辦公室,回到一樓裝備處。
她迅速從糾結的思緒中抽離,套上防彈背心,扣好腰間的手/槍/袋,抽出充滿電的傳呼機塞進腰側,又拿上步/槍,帶著三名隊員出去巡邏。
剛剛過去的滿月時期,隊員們趕在全副武裝的偷獵者實施獵殺行為之前,成功將他們找到並抓獲。
雖然目前還沒有發現受傷動物,但基地上下也沒有放鬆懈怠。
因為像這樣的偷獵者,趕走了一批,馬上又會有另一批人潛入或正在準備潛入保護區。
夜晚仍是偷獵發生的高峰期,巡護員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集中注意力,才能在黑暗中有所發現。
宿舍裡。
林昱桁攤開行李箱,找出要用到的洗護用品和睡衣,走進浴室,洗去一身風沙。
用毛巾擦了擦頭發,他躺上床,靠著枕頭開始看手機。
微信和郵箱裡大多數是工作信息。
目前除了幾個助理之外,還沒有人知道林昱桁來南非的事情,組長經理們照常向他彙報工作。
旅行社已經成立七年,各部門之間離開他也可以正常維持運轉。
但是甩開夏季旅遊高峰期,獨自一人來到南非,是林昱桁這輩子做過的第一件不負責任的事情。
點進新朋友那一欄,看見他發出的好友申請還沒有被對方同意,林昱桁點開她的信息頁。
微信地址顯示燕南市,哦,原來她是南方沿海城市的人。
林昱桁又點開江夏的頭像,那是一張她和大象的合影。
一人一象麵對麵,大象伸出長鼻搭在她頭上。出於驚喜,江夏縮了縮脖子,笑得燦爛無比。
看得林昱桁也不自覺跟著勾起嘴角。
把照片保存到手機裡,林昱桁退出江夏的信息頁麵,開始回複工作信息。
南非和北京有六個小時的時差,國內現在是淩晨四點,即將日出。
雖然旅行社底下的員工都知道老板工作認真努力,但沒想到他這麼努力,比太陽還要積極。
林昱桁估計也沒意識到收到他回複的員工們有多震驚。
認真回複完所有未讀信息,林昱桁睡意萌生。
在徹底沉睡失去意識前,林昱桁強撐著下床,把燈關掉後才再倒回床上。
與此同時,江夏四人乘坐的敞篷巡邏車正打開車燈,沿著鐵網圍欄緩慢前進。
這是保護區的第一道防線。
偷獵者們會想儘各種辦法破壞鐵網,從上翻,從下穿,從中間鑽,無所不用其極。
尤其是阿爾法德保護區位於三國交界地帶,常常有來自莫桑比克、津巴布韋的偷獵者潛入,讓巡邏防控工作變得更加困難危險。
也許是體諒江夏勞累一天,他們沒有發現沿途有人類潛入或圍欄被破壞的痕跡。
巡邏小隊回到基地交接下一批隊伍。
此時已過十二點,又是新的一天。
卸下滿身沉重的防護裝備,江夏叮囑完夜間後續的巡邏工作,回到自己的宿舍。
她連燈都懶得開,快速衝了個澡,倒頭就睡,全然忘記還沒有通過林昱桁微信這回事,把金主晾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