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 碧綠色的眼眸。(1 / 1)

師弟是朵假白花 琥雀 4222 字 11個月前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

魏明姝又氣又惱地踢了一下裴知筠的腿,目光近乎能噴出火來。

“我是你師姐,又不是什麼壓榨百姓的奴隸主。”

魏明姝雖心知自己性子嬌縱,但也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狼心狗肺的人。

裴知筠這些年以來到底是怎麼看她的?

她看著眼前好似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的裴知筠,第一次知道了氣急敗壞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見她生氣了,裴知筠也隻是退後幾步,長睫乖順地垂下,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那雙瀲灩的雙眼。

哪怕看不到裴知筠的眼睛,魏明姝也能想象到他現在的神色。她手指著裴知筠,指尖在空中抖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哼,算了。”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眼不見心不煩,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裴知筠抬眸,目光輕快地在她臉上一掃而過,很快又小心地低下,語氣純良:“那我給師姐帶門。”

魏明姝敷衍地點點頭,轉過頭去不看他。

直到聽到木門被裴知筠合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她才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潔術後抬腳想走向床鋪,但在目光無意間掃過裴知筠先前給她布下警戒咒的屋角時停了下來。

裴知筠那家夥,她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沒有主修的道論?

魏明姝目光猶疑,注視著那附著在黃符之上,泛著幽藍光芒的咒印。

她於符咒一道上也不是很精通,但是也能看出這個符咒線條流暢,內蘊鋒利,是很完美的一道咒。

魏明姝端詳了片刻,還是自己也打下了一道警戒咒。雙重保險總是好的。

她在離開的那天就給聽雨閣布下了警戒咒,是宗門裡最擅於符咒一道的長老留下的,聽雨閣內更是有師父留給她的結界。且往日除了經她允許的人能上到聽雨閣,旁人根本無權進入。

這樣一來,魂玉若是因為她人不在滄渺宗內了,就不會像夢中那樣莫名其妙出現在聽雨閣是最好,即使出現了,有她布下的結界和各種符咒也能確保不會有彆的弟子無意間被魂玉操縱。

隻是……

終於能躺在床上的魏明姝深深歎了口氣。

她最擔心的,是魂玉本身就是衝她而來的這種可能。

所以才在屋內布下隔音符和警戒咒,哪怕最糟糕的可能真的發生了,至少她也有緩衝的時間。

這都叫什麼事啊?

魏明姝越想越頭疼,裹著被子在床上轉了一圈,明豔的臉上寫滿了愁緒。

前十八年她活得順風順水,怎麼一夜之間就攤上這種事,隨手救來的小師弟現在看起來腦袋也不是很好使。

魏明姝懷著一腦袋的煩心事,不知不覺間就迷迷糊糊睡過去。

夜半三更時,萬籟俱寂。屋內隻聽得見魏明姝細微的呼吸聲。

角落裡,附著有她睡前布下的警戒咒的黃符無風而動,一瞬間冒出耀眼金光。可就在下一瞬間就被幽藍光芒所覆蓋,悄無聲息地沉寂下去。

在熟睡的女孩床前,一塊遍體溫潤的玉石憑空出現,閃爍著微光,安靜地落在魏明姝枕邊。

*

魏明姝再一次地做了那個夢。

和先前無數次一樣,她隻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以“魏明姝”為主角,徒勞無力地看著一切發生。

在“魏明姝”被毀去靈府,被關押在滄渺宗度過一生後,故事就仿佛按了加速鍵,飛快而跳躍地閃過之後的事情。

隻是這次有了些不同。

在再一次看見師姐成功毀去魂玉後,按照以往經驗本該就此醒來的魏明姝眼前一晃,麵前的景色便換了一個地方。

她站在漫無邊際的碧海邊上,遠處是皚皚雪山。

腳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她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海水漫延至她的腳背,潮湧著上來,又很快退下。

這一次的夢……她有了實體?

魏明姝有些迷惑。

她左右看了看,確定這個地方從來沒有在之前的夢裡出現過,現實中的她也從未來過。

周圍近乎寂靜,唯有海浪湧動時會發出些許聲響。

“有人嗎?”

過於空曠安靜的環境讓魏明姝心裡有些發慌,她抬高聲量喊了一聲,可並沒有人回應。

雪山依舊沉默地屹立著,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碧藍的海,濃鬱得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淵。

明明耀眼的陽光灑落在魏明姝身上,可偌大的無助感與孤獨排山倒海地湧向她。魏明姝不由自主地咬緊了唇,臉色發白。

就在這時,遠處的海浪突然劇烈地翻湧了起來,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銀白的光線。魏明姝聽到聲音,抬頭望去。

在記憶的最後一刻,她隻記得自己對上了一雙被海水洗淨,剔透如翡翠般的碧綠眼眸。

*

“師姐?師姐?”

裴知筠的聲音由遠及近,飄飄忽忽如同從天上傳來。

魏明姝從床上猛地驚起,用手撐著床褥大口喘氣。

裴知筠還站在門外,語氣擔心:“師姐可還好?我剛剛敲門許久,一直未見師姐回應。”

“沒事沒事。”魏明姝揉著脹痛的腦袋,語氣疲倦,眼神還迷蒙著沒醒過神來。

“我非有意打擾師姐,隻是師姐昨日曾叮囑過我今日辰時要來叫醒師姐,故才……”裴知筠溫聲解釋著,語氣有些愧疚。

昨日?

魏明姝本還混亂的大腦一瞬間清醒過來。

對了,是有這回事。

那天剛離開宗門她就同裴知筠說了,讓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這個時辰來叫她。若她這時應了他就沒事,若是她一直不應……就馬上回宗門聯絡大師姐過來找她。

清醒過來的魏明姝剛想四處觀察一下是否有魂玉的蹤跡,結果一低頭便看見了那個置於她枕邊的魂玉。

魏明姝:……

她就知道昨晚那個夢不是巧合。

不過奇怪的是,她現在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夢中的“魏明姝”是在見到魂玉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拿起,隨後就如同失了智一般強行吸取其中能量,之後便完全失去了身體控製權。當再次擁有神智之時,滄渺宗便已血流成河。

魏明姝謹慎地盯著那個看似無害的玉石,確定自己神智並未受到蠱惑後小心翼翼地伸手靠近。

在她指尖距離魂玉觸手可及之時,魏明姝眸光一閃,指尖頓時凝聚出流光溢彩的歸一劍縮影,下一秒便迅疾朝魂玉劈去。

雖不知為何,她沒像夢裡一樣被魂玉所操縱,但這種災物能趁早解決就解決的為好。

眼見著歸一劍劍鋒即將刺過魂玉,門外卻突然發出異響。

“……唔!”

裴知筠痛苦的喘息突然傳來,伴隨而來的是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

魏明姝聞聲轉過頭,隻見木門被裴知筠倒下的身子所撞開。而裴知筠跪坐在地上,麵無血色,手攥緊著胸口處的衣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隨著歸一劍刺向魂玉的光芒更盛,裴知筠的臉色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蒼白,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極為虛弱。

見此,魏明姝看了眼那在歸一的攻勢下仍毫發無損的魂玉,狠下心收回了手,匆忙趕去扶起裴知筠。

在當觸碰到他的手時,魏明姝才發現裴知筠已經渾身冰冷,若非還有氣息在,她簡直要以為裴知筠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

裴知筠怎麼會和魂玉扯上關係?

魏明姝試圖將裴知筠扶至椅上,結果沒想到裴知筠看著清清瘦瘦的,結果不用靈力輔助的話壓根扶不起來。

她一邊給裴知筠渡著靈氣,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知……”

隨著魏明姝的靈氣傳入,裴知筠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但氣息依舊微弱。

他靠著椅背,頭無力地抵在魏明姝肩上,原本規矩束在背後的烏發淩亂散開,幾縷發絲黏在臉上。眉毛微蹙,眼睛緊閉著。

心臟處近乎撕裂般的疼痛緩緩退去,裴知筠努力平複著呼吸,讓聲音裡的顫意不過於明顯。

“師姐……我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裴知筠明顯還未完全恢複過來,卻已經強撐著直立起身子,濕漉漉的眼眸睜開,迷茫地看著魏明姝。

魏明姝沉默不語。她站起身,將魂玉取了過來。

夢中被天下修士狂熱追尋,也是造成一切慘案的至寶此刻正安分地被她拿著。

形如圓丹、觸感溫潤、色澤皎白。單看起來隻覺得是價值不凡的上好玉石,可當觸碰到時就能感受到其蘊含的恐怖力量。

魏明姝此舉是存了試探的心思。神器有靈,她不能確定裴知筠是因為其他原因才和魂玉有了說不清的聯係,還是說他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被它所操縱。

“你見過這個東西嗎?”魏明姝將魂玉置於手心,舉在裴知筠麵前。

魂玉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危害,便是因為受其蠱惑的修士會不擇手段地想要奪得魂玉,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裴知筠,可他隻是認真地觀察了一番魂玉,便搖搖頭道:“並未。”

“師姐,我方才……是和這個東西有關嗎?”見魏明姝麵色凝重,裴知筠猶豫片刻,還是問道,聲音因為剛剛的疼痛還有些沙啞。

在確定裴知筠沒被魂玉所控製後,魏明姝的心情還是放鬆了些。

“是啊,你可壞了我不少事。”她繞過裴知筠,從儲物袋中拿出紙筆開始給大師姐寫信,惡狠狠道。

本以為這次能直接徹底把魂玉毀去,結果現在好了,裴知筠跟魂玉又有了關聯。

魏明姝敲著筆杆,苦著臉想怎麼和師姐解釋。魂玉茲事體大,師姐比她知曉得更多,現如今她隻能和師姐坦白。

裴知筠安靜地凝視著魏明姝苦思冥想的側臉,突然作聲:“師姐剛剛……是選擇了我嗎?”

他語氣平淡,沒有感激或是責怪,隻有淡淡的好奇,像是遇見了什麼超乎預料的事情一般。

“你很想死不成?”魏明姝手上不停,懟了回去。

“……”

裴知筠驀地笑了起來,眼角彎彎,瞳孔自剛才魏明姝離開後便浮現的翠綠漸漸散去,恢複成霧蒙蒙的淺灰。

他噙著笑,說道:“自是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