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沉甸甸的金條給足的底氣,
幾位夫人稍作商量,罩上幕籬,意氣風發地出門去了。
不到兩個時辰,小將軍府便已煥然一新。
家具、盆栽、各色物什流水價送將進來。
管家、隨侍、丫鬟、仆役、花匠一應俱全,宅邸中每個人都在奔走、忙碌。
院落裡,溫嶠和許翊好似兩塊磐石,在湍急的人潮聲浪間,穩坐如鐘。
溫嶠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一邊不動聲色地喝茶,一邊暗中觀察著身旁的許翊。
這家夥五官倒算是利落清爽,總是眉眼彎彎,也不知成日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此人,似乎正在發癲!?
捏著杯盞舉起,卻是不飲一口,
時而斂眉搖頭、時而輕聲喟歎、時而眉心緊蹙、最後圓睜雙眼開懷地一拍大腿,將正屏息凝神、微微側臉窺探他的溫嶠嚇得寒毛倒豎。
溫嶠霍得站起,俊臉帶霜。
與這癲公是半刻也待不下去!
他滿腔憤懣無處發作,疾步去後院的演武場練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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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無事可做,許翊在大腦裡帶著係統遛了大半個時辰,把係統狗子累得半死不活,終於試出了一套不動聲色便能將如今宮裡的四位夫人取而代之的最佳方案。
待得四位夫人回府,他忙召來四人。
許翊俊臉含春,溫和地開口:
“許某人知右夫人與溫小將軍姐弟情篤、幾位夫人同欠著溫嶠一份恩,且我等還需借小將軍成事。
然而,墓中秘密與前世命定之事屬天機,夫人們可否起誓,絕對不能讓溫嶠知曉我們從熹和元年歸來,他將慘死之事也當守口如瓶,否則屆時天公震怒,命運將再無扭轉可能。”
他義正詞嚴,桃花眸子此時半分笑意也無。
危言聳聽、賭咒誓天,許翊早已是極為熟門熟路,時不時將賊老天請出來背黑鍋。
幾位夫人被這陣勢嚇住,神色肅然地行禮鄭重起誓。
“幾位夫人謹記這兩點,旁的暫時無需多慮。”
許翊點點頭,恢複一臉的暖風和煦,繼續說道,
“在此處再過得幾日,我們便一起上梵淨山禮佛,幾位夫人不妨準備幾套衣裝,素衣簡行即可。”
許翊一一編程問詢過係統,無論直接回宮,還是邀請幾位夫人過將軍府,都無法避免人多眼雜,也左右避不開溫嶠。
唯有輕裝簡從的上山禮佛。
當務之急,得先想辦法把最說得上話的右夫人安全送回宮。
他望向溫淩玉,“右夫人,明日需您喬裝打扮,拜托溫小將軍帶上我和你一同入宮去。然後,我們便如此這般。”他湊近低語。
溫淩玉低頭思忖少頃:“此事不難,我這就去叫子徉來。”
“小將軍在後院,許是正練劍,我與你同去吧。”
許翊一口飲儘杯中茶,抬腳往後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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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的演武場似乎與熱鬨的前院是兩個世界。
巨大的銀杏樹下,換了一身黑色勁裝的溫嶠正劍舞翻飛。
清瘦如竹的身姿與劍影交織。
他步伐輕盈,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劍身在空中極速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劍尖寒光閃爍,淩虛破空。
許翊麵上不顯,心中卻禁不住喝彩。
光看他那張少年人略帶稚嫩的俊麗臉龐,決計想象不出他的劍勢會似疾風驟雨,如此迅猛而淩厲。
瞥見長姐與許翊行來,少年淩空收劍步向場邊,劍尖輕輕點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長姐!”
他乖萌地喊了一聲,接過姐姐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有些精致小巧的鼻尖上蒙了一層細汗,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
許翊饒有興致地瞧著,
這小子不發脾氣的時候,還蠻可愛。
瞥見許翊視線停在自己臉上,似笑非笑,溫嶠毫不情願地拱手招呼了聲,
“許俠士。”
“嗯,子徉乖!”
許翊彎起眉眼,從善如流。
溫嶠半口茶噗得噴出,
“你!”
轉過來的俊臉又粹上了冰渣雪沫,狠狠剜了許翊一眼。
右夫人按了一把溫嶠的手,
“子徉,長姐有話同你講。”
下人送來竹椅幾案和一些茶點,又遠遠退下。
三人坐定。
“子徉,你也知皇帝最近得了新寵董賢,幾乎日日宣淫。
我姐妹四人憤懣不過,才偷跑出去,誰知遇到山匪為許俠士所救。
可我們實在不想回宮,可否在你府上暫時盤桓幾日?”
溫淩玉開門見山。
“長姐……?”溫嶠神色凝重起來。
“不過,明日我喬裝成你的隨侍與你同去皇宮,你找機會將我帶進鳳棲殿一趟,我有一件極要緊的物什想去取來。”
溫淩玉一副氣悶已極的模樣。“千萬避著皇帝知道,我可不想見他!”
“長姐,是何要緊的物什……”溫嶠似是覺出些異樣。
“那個,明日許俠士也與你同去。”
右夫人這謊言本就編的倉促,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不待他多問,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這癲公為何也要同去?”
溫嶠突然站起身,額角突突直跳。
“溫子徉,溫家人當懂得知恩圖報!
你要謹記,許俠士是你的「愛侶」,你須得將他介紹給皇帝,替他謀一份好差事”。
溫淩玉當著許翊鄭重其事地托付終身。
溫嶠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緊握住劍柄的指節微微泛白。
前院進來一群抱著大小盆栽、花草的花匠,經過幾人身邊走向後院花圃。
三人話至半途,謹慎地住了口。
許翊緩緩起身,盯著蹲在花圃邊忙碌的匠人若有所思。
俄頃,他驀地伸出手,在半空遲疑地停滯一瞬後,朝溫嶠的發頂揉了一把,輕輕喚了聲:
“子徉——”,
聲音溫柔繾綣的把自己激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等溫嶠反應過來,許翊變本加厲捏住少年的下巴,欺身上前作勢要吻。
右夫人坐在一旁瞠目結舌。
溫嶠似是被這動作嚇到,渾身僵硬。
他不敢置信地盯著湊得越來越近的那張俊臉,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
眼看下一秒就要吻上,溫嶠猝然間回神,剛要掙脫,被許翊順勢攬住腰,用隻有他和右夫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彆動,有內鬼,借個位。”
被搭上腰的一瞬間,溫嶠渾身毛孔炸開。
他眼睜睜看著許翊那張臉與自己近在咫尺,惟妙惟肖地後腦勺對著一眾花匠,左搖右擺,演繹著一場“深吻”。
那雙桃花眼眸微眯著,似乎全然陶醉其中。
溫嶠聽話地一動不動,腦中卻在崩潰地揮劍,
「無恥小兒!!!」
「登徒子!!!」
「癲公!!!」
身後不遠處有幾位花匠回身拿取工具時不小心瞥見這卿卿我我,趕緊轉過臉去。
右夫人瞧出不對勁,將花匠們遣了出去。
後院歸於安靜。
許翊好整以暇地鬆開溫嶠的腰,“手感不錯!”
見溫嶠目眥欲裂,
他趕緊雙手舉到半空,笑眯眯道:
“溫小將軍,事急從權,多有得罪~”
“剛剛那群人可是有何不妥?”右夫人問。
“有兩人心思全然在人不在花,搬運花苗時提著嫩枝,栽種時的動作也遲疑不決。”
許翊正色,
“想來這府裡的眼線應當不止花匠,現下須得謹慎些,日後再清理這些雜草也來得及。”
他想了想,複又笑意盎然,
“溫小將軍,這些眼線不知是何人遣來,若是聖上,不妨順水推舟做戲,平日裡,我要時不時好好疼愛我的嬌妻才行。”
溫嶠立時惱羞成怒、麵紅過耳:
“我堂堂八尺男兒,自小出生入死軍功無數,為何是你「疼愛」我?!該當你是我的嬌妻才是!”
“好好好,那是你被我疼愛行了吧!”許翊語氣故作寵溺。
“這還差不多”,溫嶠兀自氣鼓鼓。
許翊撲哧笑出聲來,
是了,是個爭強好勝的笨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