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逐星沉默著看著手中的紙條,不知在思索什麼,半響,他輕輕卷起紙條,將它重新放進筆身中,將筆闔上,揣到校服口袋裡。
禁閉室很小,空氣也不流通,沒過一會,就變得極為悶熱,應逐星拉開校服外套的拉鏈,將校服外套脫下,搭在肩膀。
似乎沒什麼事情可做了,應逐星打開他的係統麵板。
【信息】
【姓名:應逐星】
【年齡:?】
【等級:E】
【成績:356】
【積分:850】
在技能那一欄裡,除了【風行】的技能,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多了一個。
【共情】
【介紹:未曾相識,願感君情,此心澄澈,亦複何言】
很奇怪的介紹,和【疾行】不同的是,【共情】沒有等級,既沒有描述這個技能是做什麼的,也沒有說明怎麼使用,隻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應逐星的係統麵板中,雖然奇怪,但卻讓應逐星有一種微微為之牽動的感覺,很親切。
想不明白,應逐星便掠過這個技能,接著瀏覽自己的麵板。
道具那裡,那把長刀已然消失,是斷在和狼先生死鬥的時候。【橘子味兒棒棒糖】還是灰色的,不可查詢,不可使用。
【狼牙匕首】
【等級:B級】
【介紹:削鐵如泥,可吸血儲存能量,並發動精神衝擊“狼嚎”。】
【備注:放心用,它死了。】
狼牙匕首的備注簡短了許多,字裡行間也流露出失落的情緒,應逐星忍俊不禁,這個不大的小家夥,好有安全感哈哈哈。
應逐星幾乎可以想象到,失落浮在空中,硬是板著張肉嘟嘟的臉,雖然很冷很嚴肅,但還是好可愛。
——放心用,它死了。
莫名有種霸氣的感覺怎麼回事?
應逐星的心情好了許多,接著向下劃著屏幕。
【鎏紋玉佩】四個字闖進了視線裡,應逐星的心沉了沉,心情一瞬間低落下去。
這四個字下方,原本的等級介紹和詳解,全部變成了不可見的灰色,應逐星取出玉佩,接著禁閉室裡唯一的光芒,他看清了玉佩的樣子。
暗淡無光,死氣沉沉,一道薄薄的裂痕貫穿其中,就連沾染的鮮血都變得了然無色,全然沒有之前作為古玉那種晶瑩溫潤的觸感。
“……顧盼?”應逐星輕聲呼喚著。
禁閉室裡一片死寂,玉佩仍在手中,沒有半點回應。
“顧二皇子……顧盼……皇子殿下?”
應逐星對著玉佩輕聲喊了一遍又一遍,可惜,卻沒有得到預想中那種,帶著兵煞之意的森冷陰寒的鬼氣。
應逐星的腦中一遍一遍回憶著麵對狼先生的攻擊時,顧盼驟然被打散的身影,眼底是一片翻湧的情緒,愧疚感不斷地衝刷著他的心,指尖握緊了玉佩,不規則的裂痕的觸感壓在指腹上,尤為明晰,他輕輕閉上了眼,睫毛微微顫抖。
“對不起……”
應逐星輕聲說。
良久,他睜開眼,眼中的情緒散去,將玉佩掛在腰間,他決定要一直掛著。
再次看向係統麵板,有些意外地,他看見了【桃花扇】這三個字,下麵的技能介紹竟然完好無損。
他本以為,於老板也因為保護他也......
【桃花扇】
【等級:B級】
【介紹:花旦於非憐的演戲道具,也是厲鬼[於非憐]的棲身之所,飽含著亂世烽煙中的赤誠忠勇,隻願守得山河無恙。這紙折扇,是他信任你的證明,憑此折扇,可以指使厲鬼[於非憐]的行動】
【詳解:於非憐的戲曲可以將人拖入幻境】
【備注:於非憐身為厲鬼再次消散後,鳳邑戲園所有鬼怪傾儘所有,將桃花扇副本能量注入桃花扇,自此世間再無鳳邑戲園,隻留於非憐承載所有情感,獨自上路】
應逐星看著介紹,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喜的是於非憐沒死,悲的是桃花扇內的其他小鬼怪們,他們明明那樣鮮活,勾肩搭背說要去上戰場,卻......
對不起,對不起......
應逐星深吸一口氣,從係統麵板中取出桃花扇,“啪”地一聲,展開扇麵,扇骨直挺,潔白的扇麵上,一株栩栩如生的桃花在扇麵上舒展開來,花瓣鮮豔明媚,像是咳下的鮮血,悲鳴在潔白的折扇上,色彩簡單卻明麗到極致,燦若朝陽。
一陣和顧盼截然不同的寒意在應逐星周圍降下,雖然是鬼氣特有的森冷,但卻帶著如火焰般的熾熱,冷焰一樣,森森屢屢。
鬼影的身形勾勒在眼前,那是身著花旦戲裝的名伶,衣裝花紋繁複,佩頭上,垂下的珠簾和支棱的發簪,輕輕晃動,麵上濃墨重彩,精致嬌豔,神情卻一片冰冷不帶色彩,明明五官在彩墨的襯托下愈發豔麗,但整個人卻隻能稱為“冷清”二字。
名伶輕聲開了口,語調中還猶存淡淡的唱腔,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於非憐。”
顯然,名伶總是在【桃花扇】劇情的末尾,才能從每次的循環往複中守得一絲清明,才意識到自己火燒戲場這一幕幕已經經曆過千百遍。
這次,他在輪回的圓環中,好像找到了一處裂隙,從中脫離,跟著那個與眾不同的參與者,離開了困住自己的副本。
而因此,他也徹底了解到什麼是城市、什麼是副本,知道了自己在這種世界裡的定位。
人生如戲,他總以為自己遊離在紅塵之外,從來都是冷眼旁觀從不入戲,而這次,他卻也成為了一幕戲裡的主角。
“於老板!久仰久仰!”
看著眼前歡脫的主人,名伶卻有一種不真實感,總感覺這人很不靠譜的樣子,於是他不著痕跡地,有些嫌棄,向後撤了一小步。
應逐星當然是開心,可以認識新的朋友,按照慣例,他將原本就屬於於非憐的桃花扇還給他,如此,紅衣戲子便可以不用受製於他,可以自由活動了。
然而,於非憐卻冷冷地看著那把扇子,沒有伸手去接,他盯著應逐星說:“愚蠢。”
應逐星:“……?”
他的笑容有些尷尬。
“讓厲鬼自由?”於非憐慢條斯理道:“厲鬼從來都要受製於人,不然,若是我們心存歹念,全城低等級的居民,都會喪命。”
“是什麼給了你厲鬼是善良的的錯覺?而你,稍不留神,就會留下巨大的罪孽。”
應逐星悚然一驚,他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因為於非憐說的就是事實。
他看過顧盼的故事,他也聆聽過於非憐的經曆,舍不得自己的兵士戰死的皇子愛民如子,為國家血仇放火的名伶會讓無辜的人離開,這樣的人,應逐星自然願意相信,他們就算不得已化為厲鬼,也不會害人。
但……他可以保證他們一直都是意識清醒的嗎?
他可以保證……化為厲鬼的他們,思維不會受到影響而轉變嗎?他們在自由之後,還會遵守心裡的善意嗎?
他願意相信,但是他不能賭,因為其他人是無辜的。
於非憐見應逐星聽進去了,便開始環視周圍的環境。
應逐星收起桃花扇。
於非憐見這裡黑漆漆的,便皺著柳眉問:“這裡是哪?”
應逐星:“學校……——私塾差不多的禁閉室。”
他換了個於非憐能聽懂的說法。
於非憐皺眉:“私塾裡可不會有禁閉室。”
應逐星說:“對,所以這個學校存在很大的問題。”
應逐星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問:“對了,於老板,你能感受到這個副本裡的boss嗎?”
“能。”於非憐點了點頭:“不過很奇怪,他的氣息很微弱。這副本裡,亂七八糟的怪物反倒占了上風。”
應逐星聽到這樣的回答,很是詫異,又聽見於非憐說:“總感覺她的力量像是被壓製住了一樣,總之,我不喜歡劇透,所以你自己慢慢查吧。”
說完,於非憐的身影就消散了,回到桃花扇中,一幅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
應逐星哭笑不得地敲著扇骨,說:“合著於老板您還是個宅。”
於非憐:“……”
他隻是懶得出門而已。
扇子裡好啊,扇子裡的空間,還有他最喜歡的四合院,他閒來無事,可以畫個畫,天知道他從沒喜歡過唱戲。
***
三小時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最終是過去了。
鐵門被嘎吱一聲打開了,應逐星下意識眯起眼睛,在黑暗的環境中呆久了,乍一見光,眼睛有些受刺激,過了一會,應逐星才漸漸適應了走廊內本來略顯昏暗的燈光。
老頭站在門口,手中還拎著一大串鑰匙,用沙啞的聲音說:“三小時到了,出來吧。”
應逐星走出禁閉室,外麵的空氣倒是清新一些,他呼了一口氣,轉身看見了老頭略顯渾濁的眼神。
老頭動作比較遲緩,他專注地一邊關上禁閉室的門,一邊說:“校服不好好穿,2級過失。”
這聽起來是一句提醒,應逐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說:“謝謝大爺。”
雖然道過謝,但應逐星卻完全不打算遵守校規了,把校服一脫,一甩,懶懶散散地搭在肩上,乾淨的少年卻不顯吊兒郎當,反而是一種隨性的帥氣。
老頭看著應逐星,腦海中模模糊糊和一個身影重疊。
那是一個陽光一般的小姑娘,笑容燦爛,性格活潑伶俐。
據說是小姑娘因為老師在課堂上講錯一道題,她舉手提出疑問,就挨了老師的一頓教鞭,然後被送到了禁閉室。
不過小姑娘依舊沒有什麼認錯的想法,她依舊堅定自己的想法和決定。
後來小姑娘就變成了地下一層的常客,隔三岔五被送進禁閉室,不過那份笑容卻一成不變,老頭已經很久,沒在這所學校的學生臉上,見到過如此明媚的笑容了。
像陽光。
後來,老頭把每一間禁閉室,都偽裝了一下,這樣打開門不會發現,關上門,就會有光。
“孩子。”
老頭叫住應逐星。
應逐星回頭,看見老頭蒼老的麵容,但似乎在昏昏的燈下,精神矍鑠。
“孩子,你看見光了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