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片虛寂的空間中,割裂開來的空間如同鋒利的刃,寸寸割開狼先生的血肉,慘烈的哀嚎被隔絕在那片空間之內,半點也傳不出來——失落嫌他太吵。
失落冷漠地懸浮在狼先生身前的空中,血沫飛濺,倒映在幽藍色的瞳孔中,卻也引不起半分波動。
但這樣卻也不夠,失落將那片空間的時間拉扯,無限延長,讓狼先生受折磨的時間也無限延長。
不過隻過了一秒,是失落眨了一下眼睛的時間,在狼先生看來,卻像是過了一整年,這淩遲般的酷刑不斷切割,傷口卻也不斷愈合,永遠不得安息。
他不停地求饒,試圖讓失落放過自己。
失落冷眼看著,過了許久,這才解開那道空間的束縛,看著狼狽不堪,跪倒在地的惡狼,厭惡地遠離幾步,聲音冰冷:“疼嗎?應逐星也和你一樣疼。你該死。”
其實失落心裡是有些後怕的,他要是再晚一點發現,說不定應逐星真的……
狼先生似乎是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難逃,他惡狠狠地盯住失落,威脅道:“我可是十二執事之一,你要是敢殺我,其他執事不會坐視不理的!而且——你怎麼和其他十一個城主交代!”
執事並不單純是城主的下級,雖說地位和實力無法和城主匹敵,但執事和城主之間有著緘默共識——執事負責管理副本,城主負責統籌,以及管理居民。互相配合又互不乾涉。
失落神色沒有絲毫波動,他麵無表情,手中的空間凝結著洶湧的危機,但語氣卻輕飄飄的:“是嗎?執事而已,殺了又怎麼樣。”
惡狼色厲內荏:“你怎麼敢——其他執事和城主不會放過你的!”
“前提是你也要記得主人曾經教過你什麼。”失落冷聲道:“你濫殺參與者,換做妄言來了,也絲毫不會手軟。”
狼先生聽到這話,卻忽然變了神色,神情驚恐到極點,破了音大叫:“你怎麼會知道他說過什麼!”
狼先生還記得他誕生的使命。
他記得那個白色衣袍的神明說:“小黑,你們的使命是要好好守護城裡的居民哦,就算我不在了也一樣。”
他看不清神明兜帽下的臉,隻記得那雙瑩亮的雙眼。
那是很久以前了,久到那神的力量還沒有衰退,久到現在成為十二城主的那一批參與者當時還沒有進城。
狼先生驚恐盯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年齡很小的城主:“你怎麼會知道!”
“這就不用你管了,”失落手中的殺招逐漸成形:“一路走好。”
一陣莫大的恐懼覆蓋到了狼先生的心臟上,他從來都享受獵物將死前的恐懼,從來沒有想到,這份恐懼也會輪到他自己來品嘗。
背主的事,他自那神死後做過那麼多,仍未悔改,也不打算悔改,他隻是不理解:“參與者,我殺過那麼多!那不過是個新人而已——”
狼先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腦中突然閃過了許多片段。
失落一直在所有城主之中,是最弱小的那一個。
唯唯諾諾,逆來順受,在十二城會議中從來都沉默寡言,即使其他十一個城主在會議桌上吵得不可開交,失落一直蜷縮在一邊,膽怯地看著混亂的場麵,從不反駁,即使其他城主給了他最不利的政策和最簡陋的資源,他也全盤接受。
當失落找到他這個後來負責失落之城的執事商議,在副本中的居民可以不被拖入城際競賽時,不出意外獲得了一陣嘲笑,怎麼會有城主因為擔心居民的傷亡率,放棄唾手可得的資源啊?
而且,失落居然耗費了一大筆能量,給每個入城的新人都配備了相當於免死一次的高級道具?
叫什麼【新手護身符】?而且是綁定的,不能搶奪?
笑死了,什麼叫弱肉強食啊。
資本家聽了都搖頭,更彆說將權能堆砌在血淚與屍骨上的城主了。
不出意外,這件事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好長一段時間活躍在城主們的飯桌上,不過少了競爭,其他城主倒是樂見其成。
談論來談論去,他們最終得出了結論——這個不知從何處竊取了妄言殘餘能量的新晉城主,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
懦弱、偽善、難當大任——這些都是對失落的評價。
後來他們也習慣了失落的懦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連弱小的執事,都可以放肆挑釁失落,甚至失落還需要向他賠禮道歉。
可是,狼先生看著眼前冷漠的年幼城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那雙眼睛中找到半分軟弱與膽怯,那份冰冷刺得他心裡一陣發寒。
究竟是誰說失落膽小怕事的!他們就應該被拖到這裡來看一看!
失落的眼神根本不是其他城主眼裡的那種殘忍貪婪,也不是曾經妄言的慈悲含情,而是徹徹底底的淡漠!
惡狼在心中咆哮。
他曾經也以為失落懦弱,所以在失落正色告訴他不要去找應逐星的麻煩之後,他根本就沒當回事,本身失落就不值得警惕,再說了,一個新人,怎麼值得城主掛懷?
但結合失落現在的狀態,狼先生驚地一下子屏住呼吸,瞳孔緊緊一縮,內心驚濤駭浪。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但越想越覺得確鑿無疑。
原來失落一直以來竟都是偽裝的!所有人都被他騙了過去,甚至深信不疑。
本以為他是懦弱才做出的那些決定,但如今看來,失落根本就不懦弱,甚至連執事,也是想殺就殺毫不留情。
再仔細深思,那些看似笑話的決定,實際受益的全都是城裡的居民。
這和現在城主的利益並不相符,反而像是……
“你不可能是新晉的城主——難道你是祂的新身份?!”
失落冷笑一聲:“猜錯了。連主人都認不出來的蠢東西。”
在那道鋒利的空間利刃即將紮進郎先生的心臟時,死亡的恐懼空前強大,仿佛一隻大手籠罩,他尖叫道:“你究竟是誰?!”
失落手上的動作不停,貼在狼先生的耳邊,低聲道:“與其猜測我,不如猜猜,應逐星究竟是誰?”
狼先生愣住了,不再掙紮,瞳孔劇烈震顫。
狼先生倒是記得,祂臨走前曾說:“還有小黑你啊,彆總貪吃,記得保護好大家。”
空間利刃紮進狼先生的心臟,破碎、絞裂開來,完完全全吞噬了狼先生。
一片寂靜無言的恐怖。
失落見狼先生死得徹底,冰封的麵容這才融化,他笑眯眯彎著眼睛,眼底卻不見半分笑意。
“啊呀呀~你在瞎說些什麼啊,是要死了嚇傻了嘛,我怎麼會不是城主呢~”
很愉快地在空中翻過半圈之後,失落似乎又有些苦惱,他撓撓頭,說:“不小心弄死了一個執事,這下子可有些麻煩了哎。”
失落皺眉思索了半天,對著碎裂的屍體揮了揮手,很活潑地點點頭:“不過還是獎勵一下,你至少答對了一半吧。”
黑色水滴滴落,蘊含著近乎恐怖的肆虐能量,融進屍體,半分殘渣都沒有留下。
*
應逐星再次從沉沉浮浮中找到自己的意識,感到臉頰上似乎落著冰涼的濡濕感,他睜開眼,渙散的視線過了好久才緩緩聚焦。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失落可可愛愛的麵容,一縷棕色的發絲係著黑色水滴,在空中晃啊晃。
失落的眼眶紅紅的,眼中還蓄滿了淚水,一整個小家夥看起來委委屈屈的。
見應逐星醒來,失落一下子紮進應逐星懷裡抱住他,聲音帶著哭腔:“嗚嗚嗚你終於醒了,我好害怕。”
應逐星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順手揉揉失落棕色的半長發,手感軟軟的,聲音有些虛弱:“咳……失落,謝謝你救我。”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全部消失不見,眼睛,也是完好的,眼前的視線很清晰。
他抬手,輕輕觸碰自己的左眼,是失落給他完全治好了傷。他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欠下了失落許多。
失落在應逐星懷裡抬起頭,眼睛閃閃地,似乎是見到應逐星安然無恙地醒來很開心,但突然又想到些什麼,神情一下子低落:“嗚……對不起嘛,要不是我把狼先生的牙做成匕首交給你,他也不會順著這個感應找進副本,就、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了……”
“而且、而且——”失落掰著手指,不住地數落自己:“他耍賴,我沒及時意識到副本發生了問題……”
失落的聲音越說越低,然後弱弱地抬頭,伸手輕輕碰了碰應逐星的睫毛,神情流露著心疼:“很疼吧……”
應逐星輕輕笑了,彎著眼睛很是好看,他伸手捏了捏失落肉嘟嘟的臉頰,說:“不怪你啊,如果不是你的狼牙匕首,我在【黃沙枯骨】那個副本裡就已經死掉了哦,這次也是你救的我呀,要不是我們失落,我就交代在那裡了呀。”
那隻狼沒必要說謊,城主幾乎不會注意到副本裡發生了什麼,在沒有係統上報的情況下除非,他在時刻關注,才能發現異常。
想到這,應逐星的心裡一片柔軟。
應逐星像哄小孩一樣,抱起失落將他放在腿上,說:“謝謝失落寶貝。”
“唔……”失落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對著手指,然後又抱住應逐星,埋住臉,聲音悶悶的:“但還是好心疼你。”
失落猛地抬起頭,握著應逐星印著水滴的胳膊,非常鄭重地說:“以後你遇到危險,就用手捂住水滴,在心裡喊我,我就來救你!”
應逐星失笑,總感覺不切實際,但還是很感動,又伸手揉揉失落的頭,說:“好哦。”
失落突然想起了什麼,翻來翻去找到那把狼牙匕首,遞給應逐星,拍著胸脯說:“以後放心用,那家夥不會再找到你的。”
看著這把已經被自己扔下兩次又被找回來的精美匕首,應逐星哭笑不得,他接過,然後很好奇地問:“狼先生是放棄報仇了嗎?”
其實應逐星對狼先生的所作所為,並沒有放在心上。
失落聽見這話,微微低下頭,睫毛將眼底一閃而過的冷芒掩蓋。
失落的語氣依舊可愛:“放心叭應逐星!那家夥再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
……因為他現在,已經被我弄死了。
而且死得很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