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枯骨(1) “小子,有心上人嗎?……(1 / 1)

戈壁荒漠,白色的熾烈的太陽斜斜地孤懸在天,滾燙的空氣將空間扭曲波動,將荒漠烘烤成一整個蒸籠。

一片死寂的碎石灘中,平地生煙。一隊衣著甲胄的軍隊正在行軍,整個隊伍肅穆無聲,隻剩下腳步聲和身上的鐵器碰撞發出的聲響。

應逐星艱難地行走在行伍之中,口中銜著防止行軍中士兵喧嘩的枚銜。此時,熱浪撲麵而來,所有人都是口乾舌燥,就算沒有枚銜,也不會有士兵有力氣發出聲音。

應逐星被熾烈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身上攜帶的鎧甲更是死死的拖拽著他的步伐,又沉又悶,最重要的是,他還很餓。

他進副本前沒吃過東西,從來到失落之城,那杯咖啡,是唯一下肚的東西。

應逐星進入這個特殊副本後,已經跟著隊伍行軍有十公裡,期間僅僅休整過一次。

現在他暗暗使用著疾行的技能,才能憑著僅存的意念跟上隊伍。

如果不是應逐星可以看見自己的係統麵板,也可以使用技能,不然他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終於,之前隊伍裡派出的斥候回來了,又過了一會,隊伍走到一座荒蕪的石山之後。

“結寨紮營——埋鍋造飯——”

傳令兵的聲音從隊前傳到隊後,隊伍也應聲散開,有條不紊地乾活。

應逐星精神一振,小聲說:“終於可以吃飯了嗎?”

正巧應逐星所在的小隊中的十夫長聽到了這句話,大笑著拍拍應逐星的肩膀:“應小子,去幫著把帳篷搭好,今晚飯管夠。”

應逐星被拍的一踉蹌,這反應也逗得周圍人哈哈大笑起來。

應逐星:“……”

不過他也因此知道了,自己在這個劇情向的副本中,依舊是他自己的名字。減少了崩掉人設的可能。

戈壁的氣溫變化總是大起大落,太陽還沒有落,溫度就已經陡崖式下跌,好像那天邊的太陽成了掛在天上裝飾的圓盤,環境一下子從熾熱變為冷寂。

每一隊裡的火兵都陸陸續續做好了飯,營地也搭建好了。

天光已經暗淡,溫暖的火光和飯菜的香氣驅散將旌旗吹得獵獵作響的寒風。

十夫長招呼火兵:“給應小子多盛兩塊肉啊,隊裡就一個新兵蛋子,咱都照顧點。”

也許軍營就是如此,粗獷豪爽,不失溫暖,應逐星感到了隊中真誠的善意,笑著說:“謝謝!”

一個老兵擺擺手:“這有什麼,大家之前都是這麼過來的,我兒子也像你這麼大,應該的。”

十夫長端著飯碗,來搭著老兵的肩膀:“老郭啊,就顯擺你有兒子,我媳婦也快生了,羨慕吧?”

老郭笑罵道:“去去去,你都重複幾遍了,耳朵都起繭嘍。我今年都抱上孫子了,這你能比嗎?”

老郭轉頭懟了一下應逐星:“小子,有心上人嗎?”

應逐星吃得正開心,突然被問到,抬頭一臉呆滯:“啊?”

老郭笑得很大聲:“這小子還沒開竅呢,這個年紀就知道吃。”

大家都被應逐星的反應逗笑了。

應逐星:“……”

其實應逐星愣住,是因為聽到心上人三個字,腦海中第一時間閃現的場麵,竟然是在枉死之地,他和顏時聿距離極近的那幾秒,那人慵懶的氣質和眼尾鮮豔的紅。

應逐星抹了把臉:心上人……我怎麼會想到顏時聿。

似乎軍營中都愛談論這些家事,十夫長又開始逗另一個比較年輕的士兵:“小趙,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啦,怎麼樣啊?”

小趙的臉唰地紅了:“我沒錢娶媳婦……”

大家開始起哄:“看來有情況啊!”

小趙從衣服內取出一個繡著平安二字的素色香囊,神情滿是思念和愧疚:“我這次要是回不去,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

十夫長走到小趙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快呸呸呸,說什麼喪氣話呢,武靖將軍哪次打仗不是完勝,你就等著這次領功,然後拿著錢回去娶你的心上人。”

小趙明顯有了信心,不再揣揣不安:“對!將軍那麼厲害,說不定我們在年前就能回家呢。”

隊中又是一片讚揚附和的聲音,無不是誇讚將軍的勇武和對勝利的信心。

“是啊!打跑那幫來我們邊境老百姓打秋風的匈奴!”

老郭說:“等回去了,大家去我家吃飯,我小妹燒的菜比那玉京樓的廚子都好吃。”

火兵敲了一下老郭的頭,笑罵道:“看不起我就直說。”

……

營地中一片煙火氣,竟是難得的溫馨。

應逐星低頭吃飯,細細思索著。

看來自己處在一個去邊境打仗的隊伍裡,世界觀應該是正常的古代,不過麵板中的狼牙匕首還可以用,精神衝擊“狼嚎”是被允許的,那麼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個世界觀也不怎麼純粹,可以存在神鬼。

聽著大家的對話,似乎除了小趙家中有些拮據,其餘人的生活水平還不錯,出征隊伍兵強馬壯,糧草充沛,國家百姓生活可以,應該不是亡國末路。

出征的原因是胡騎擾邊,將領也是難得的常勝將軍,應逐星在搭建營地,出去取水的時候觀察了一下,隊伍大概有十萬人。

形勢看起來一切都很樂觀,但不知為何,應逐星心裡有隱隱的擔憂。

黃沙枯骨……黃沙枯骨。

副本的名字可不是眼前這麼美好。

黃沙,這戈壁荒漠,也是兵戈相交的廝殺之地。

那麼……枯骨呢?

黃沙掩埋的是什麼,黃沙葬送的是什麼,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還是英雄的窮途末路?

枯骨二字沾染的寒意混在寒風裡爬上應逐星的脊柱,也許,這一次的出征,不會順利。

入睡前,應逐星看著放在一旁的頭盔,想起那個鎧甲破碎渾身鮮血的狼狽身影。

劇情向副本,似乎自己被裹挾在這個劇情的洪流中不得不向前。

你將頭盔遞給我,是想表達什麼呢,或者說,想讓我見證什麼嗎?

遠處隱隱傳來夜梟淒厲的尖叫。

次日拔營,繼續行軍,依舊是風沙漫漫和極大的晝夜溫差。

應逐星在這幾日的行軍中,漸漸感覺自己的體能得到了很大的鍛煉,前兩天還必須暗暗使用【疾行】才可以跟上士兵們的步伐,以至於現在【疾行】已經升級到了lv2。

如今他已經可以靠自己的體能跟上軍隊,應逐星不得不感歎戈壁軍營確實是磨練意誌的地方。

作為不管是副本內還是副本外的新兵,應逐星感受到了周圍所有人的照顧,這支隊伍,很溫暖,也很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氣概和緊緊的凝聚力。

同時他也獲得了更多的信息。

武靖將軍名為邱毅,能訓練出這樣一支常勝之師,邱將軍在將士們和百姓心中的好感度非常高,將軍對國家忠心耿耿,深受老皇帝皇帝信任,目前新帝登基,還是派他出去保家衛國。

自三年前邱將軍擊退匈奴,邊關肅靜三年,此次匈奴再犯,皇帝下詔命封邱毅為武靖將軍,命令將軍重挫匈奴,外擴國界百裡。

但應逐星也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枚質地溫潤,品質上乘的玉佩,並雕刻有精致的紋路。可是在古代,平民是不可能有佩玉的,這和他了解到的自己的身份存在矛盾。

應逐星默默計算著日期,當他在副本裡度過第七天的時候,隊伍到達一座邊關的城池——受降城。

這座城池是邱將軍三年前擊退來犯敵人後建立的守關之城。

受降,意為接受敵人的投降。

一座厚重莊嚴的城池橫亙在眼前,在血色夕陽的渲染下,將天和地拉扯的極高極瘦,蒼古和遼闊。

孤獨,寂寥,蒼涼,是這座孤城帶給應逐星震撼之餘的感受。

鎮關城的守備張木帶人前來迎接,這時應逐星才看到,一個麵容秀氣的年輕人騎馬走在正位,一個容貌方正,氣質肅殺的中年人則騎馬跟在側後方。

應逐星疑惑,於是用餘光觀察隊中其他成員,發現他們的目光中也是很不解,但是軍紀嚴明,沒有人發出聲音。

年輕人從懷中拿出一卷三色的詔令,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宣讀,應逐星離得比較近,倒也勉強聽得清楚。

前半部分大意是皇帝激勵這次出征的士氣,後半部分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詔令中宣布此次出征的監軍周季達,接管全軍所有調令,虎符由他掌控。相當於這次出征的將領直接變成了原來的監軍!

此話一出,全軍嘩然!

應逐星也瞪大了雙眼,這算什麼情況,臨陣換將?

隊伍中嘈雜聲不斷,周季達皺著眉,大聲喊道:“安靜!”

然而隊伍中的喧嘩聲更大了,沒有士兵聽他的話。

周季達的臉上頓時湧上一絲惱怒,轉頭看向邱毅::“邱將軍,你平時就是這麼管你手底下的兵的嗎?!毫無軍紀可言!”

邱毅被懟,表情有些不好看,但還是舉起右拳,聲音更洪亮:“安靜!”

畢竟是自己的將軍,將士們還是聽話的,都閉了嘴。

應逐星看見,周季達目光飽含怨毒,盯了一眼邱將軍,又將有些貪婪的目光望向兵強力壯的軍隊。

張守備不得不走上前,斟酌著語句詢問周季達:“周監軍,我們這裡接到的命令不一樣,是邱將軍帶我們打退匈奴……”

周季達冷冷地盯著張守備,手中拿著詔令和虎符,道:“怎麼,張守備是在質疑新帝的命令嗎?”

張守備頓時頭上冒出冷汗,質疑皇帝,這是直接的死罪:“不敢不敢,周監軍……周將軍請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