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猛地回頭,盯著教室中央的人,握緊了拳頭,班裡的同學陸續吹起了口哨。
程姿了沒有說話,在喧鬨聲中靜靜地剝好了橘子,放在桌上,然後起身對著江浪低聲說了句:“讓我出去一下。”
江浪手指蜷縮了下,拉開凳子,心情沉悶地望著兩人先後走出教室,“上學不帶腦子的討嫌鬼……”
江浪靠在凳子上,揉了兩下頭發,側過臉時看到了程姿了放在桌上的橘子,拿過來咬了一半,又突然想起今天的水果就是侯正球跟那討嫌鬼出去買的,頓時皺了眉頭,惡狠狠地把另外一半吃完了。
張成蹊從廁所回來後,繞了一大圈才擠到自己座位上,剛抄起一把瓜子,還沒來得及嗑,就聽江浪在她旁邊說道:“我還以為你掉廁所了。”
“嘖。”張成蹊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他,“這怎麼突然還跟我陰陽怪氣起來了?我知了呢?”
“剛被人表白,約會去了。”江浪說。
張成蹊慢慢抬眼,笑道:“你接著編。”
江浪淡淡看著她,不說話。
“……”
“臥槽!”張成蹊瞬間瓜子也不嗑了,哆嗦道:“你認真的?”
“嗯。”江浪眼皮都沒抬,懶懶地說:“全班同學都嚷嚷著讓他們在一起呢。”
“有病吧!哪個傻缺嚷嚷!”張成蹊直接脫口罵道:“他們怎麼不自己上去犯賤!”
江浪覺得張成蹊的話真是太他媽有道理了。
他傾身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擦著指尖上的橘子汁,語氣涼嗖嗖地,“程姿了好像帶著他去教學樓後花園那邊了,看著挺開心的。”
“一群智障玩意兒。”
張成蹊又罵了句臟話,這回直接從桌子上翻了出去,徑直跑向了教學樓後花園方向,江浪看著她的背影,少頃,忽然嘀咕了句:“現在勉強算是全世界第二可愛。”
張成蹊出去後沒十分鐘,討嫌鬼就回來了,並且明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江浪看了他一眼,心情頓時愉悅了。
又十分鐘後,程姿了跟張成蹊也回來了,班裡的晚會已經進入尾聲,侯正球拉著幾個學委去辦公室請來老班。
程姿了坐下的時候,江浪聞到了一絲很冷又很苦的煙草味道,他看了她一眼,程姿了注意到他的視線後,嘴角翹了翹,有些安撫的意思在。
老班進來靠在講桌上,和班委商定,用兩把遊戲來結束今天的元旦晚會。
先是傳話遊戲,由老班低頭對坐在前門第一排的男生說句話,然後一個個貼著耳朵往下傳,侯正球坐在最後。
江浪從白樂天那裡得到話時,有些詫異,還確認了一遍,白樂天用充滿真摯的眼神看著他,十分肯定道:“我就是聽了耳這話。”
到他們這裡其實已經快結束了,班裡所有人都好奇無比地盯著,江浪轉過身,視線低垂,右掌抬起擋著,在程姿了耳邊把話傳了過去。
程姿了挑眉,有些質疑地看了眼他,然後嘀咕了句:“我敢打賭老班給的絕對不是這句話。”
江浪聳肩。
程姿了轉身,把話接著傳給了張成蹊。
兩分鐘後,傳話遊戲結束,老班從粉筆盒裡掏出支粉筆遞給侯正球,饒有興趣道:“來,我看看你們最後傳出了什麼。”
侯正球神色複雜地接過那根粉筆頭,然後麵朝黑板,一筆一劃地寫道:“我想去爬山,倒黴死了,定到星期五左頂峰。”
侯正球說完這句話,頓時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老班彎了彎腰,說了句:“好吧,除了‘爬山’兩個字百分百符合外,其他的是一點兒邊都不帶沾的啊。”
教室裡又是一陣笑鬨,老班接過粉筆,示意侯正球坐回座位,然後說:“我的原話是引用了一本小說裡的句子,本來還想看你們有沒有讀過,不過現在估計沒人能猜出來了。”
老班走上講台,站在講桌後,徐徐說道:“原話是‘走人生的路程就像爬山一樣,看起來走了許多冤枉的路,崎嶇的路,但最終會到達山頂’。”
“城南舊事!”
“這真是隻有爬山兩個字符合啊。”
“笑死我了,到底是在誰哪裡亂了套的!”
老班微笑,放下粉筆,抬了抬手掌,示意他們安靜下來,“好了,這個遊戲我們就到此結束,現在開始第二個遊戲,每人寫張紙條描述下同桌或是班裡的其他同學,自己的名字寫在上方,答案寫在下方,拿上來我們隨機抽取,然後全班一起猜,舉手作答,寫紙條的人不能出聲搶答案……”
“猜對有獎啊。”老班從兜裡掏出一把貓爪奶片棒棒糖放在講桌上,委婉地表示:“這可是你們化學老師給他家小姑娘買的哦。”
“哇!搶鄒老師孩子的棒棒糖吃誒!”
“諸君,拔刀吧!”
教室中央不知誰眼疾手快地從腳底下拿起一罐噴彩,飛速地往半空中噴了一下,掐著嗓子喊道:“為棒棒糖而戰!”
“不許在教室裡玩那個啊。”老班出聲警告了一句:“彆以為你掐著嗓子我就不知道你姓常了。”
被點名的常同學立即把噴彩放進桌兜,敬了個禮,“Yes,sir。”
紙條陸陸續續地被交了上去,收完後,老班洗麻將似的,手上打亂著,“我們現在有十根棒棒糖,所以就抽十次字條,找十個幸運兒……來第一張。”
“有一個人,他長得盤靚條順,是陽光開朗大男孩,他有圓盆似的臉,結結實實的肌肉,他的笑十分具有感染力,每天下課都是‘鵝鵝鵝’的……”
“我知道我知道!”
“哎我也知道!太好猜了吧這個鵝鵝笑!”
“來。”老班抬了抬手,笑道:“我們的郝承春同學說。”
郝承春”唰”地一聲從座位上站起,險些把凳子碰倒,扶著她同桌的肩膀,扭身就朝教室後窗暖氣片旁坐著的人喊了聲:“方於鶴同學,請你站起來!”
後窗玻璃下傳來幾聲應景的鵝叫笑聲,老班把紙條作廢,拿了支棒棒糖,笑道:“看來我們的方同學笑聲確實很有特色,也讓我們恭喜下今天的第一位幸運兒,郝同學。”
班裡人開始鼓掌,有的吹起了口哨,老班手掌又往下壓了壓,靜下來後,接著拆了第二張紙條。
“我的同桌比我大一歲,但是小巧又可愛,她是我長這麼大以來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月牙似的眉毛,黑珍珠一樣的眼睛,笑起來牙齒很白,臉上還有個小酒窩,我願意稱她的顏值為年級天花板。”
有人迷惑地問了句:“莫不是我程姐?”
“小巧又可愛,程姐這邊都沒搭上吧?”
“不是說年級天花板嗎?”
“笑死,你家房天花板就隻有一塊啊?”
“那誰?張黛黛?”
“張黛黛有酒窩嗎?”
“沒吧,黛黛,來笑一個我們看看。”
“滾。”張黛黛在桌上抓了個砂糖橘,笑著砸了過去。
“看到沒,看到沒哈哈。”被砸的人剝開砂糖橘,興高采烈地說:“她沒酒窩,不是的!”
“難不成是陳淼?”
“你彆男女不分了好嘛,紙條上說是女孩子。”
老班笑眯著眼,聽他們討論半天後,晃了晃手上的紙條,“有人要說答案嗎?不說糖就是我的了啊。”
侯正球坐在前排,舉起手,試探地說了聲:“王允昭?”
“少年。”老班鼓掌,很是讚賞地點了點頭,“恭喜你,答對了。”
“我去,厲害啊班長!”
侯正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聲,上前領了根香芋味的棒棒糖。
“第三張。”老班看著紙條,突然清了清嗓子,聲情並茂地念道:“她是玫瑰莊園的出逃公主,是夜森林裡最富有生命力的魂魄,是一朵燒不儘的絢爛火花,她是我遇到過最好的女孩兒,是星星,是神跡,她,就是我的Aphrodite。”
“我去,今天是什麼誇誇詞大集合嗎?”
“Hello?“程姿了探了探頭,很是無語:“有人能先說一聲老班最後念了個什麼鬼語嗎?!”
“Aphrodite。”江浪偏頭,對程姿了說:“那是古希臘神話中代表愛情與美麗的女神。”
程姿了愣了愣,問:“那雅典娜呢?”
江浪說:“她是智慧女神。”
“哦——”程姿了頓時用一臉受教了的表情看著他,“所以你猜出是誰了嗎?”
江浪視線低垂,在左一耳右一耳,滿教室此起彼伏的猜名聲中,抬起右手食指指向程姿了。
“我……”程姿了表情有些空白,“Are you sure?”
江浪肯定地點了下頭。
“不是。”程姿了眯起眼,沉默了一會兒,“你是覺得那句話裡有哪個詞比較貼……”
“程姿了!”
就在這時,坐在江浪旁邊的白樂天突然大喊一聲,程姿了下意識抬頭,有些不解。
“好,”老班站在講台後,揚了揚手上的棒棒糖,眉開眼笑道:“讓我們來恭喜這位觀眾!”
程姿了眉尾輕挑,目光落在白樂天身上,從座位上跑去講台上,又從講台上落回座位上。
白樂天坐下後,傾身把根原味貓爪棒拍到程姿了桌麵上,然後左手搭著江浪的肩頭,對兩人道:“我說你們在底下嘴來嘴去的,合著老班他是有順風耳啊?”
“閉嘴。”程姿了和江浪看向他,異口同聲地說道。
白樂天雙手舉起,非常抱歉地笑了笑,然後扭頭和鄰座的小美女說話去了。
程姿了狐疑地看著江浪,“那紙條不會是你寫的吧?”
江浪搖頭。
“那誰和我還能這麼熟?”程姿了拆開貓爪糖,沉默須臾後,便扭頭用手肘撞了下一直在吃砂糖橘的張成蹊,“該不會是你吧?“
張成蹊伸著一手被橘汁兒染黃的指甲,嬉皮笑臉地說了聲:“啊哈!”
程姿了嘴裡抽了抽,餘光瞥及講台上正在垂目拆紙條的老班,回頭又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了句:“所以你怎麼敢確定是我的?”
江浪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嘴裡忽然被塞了根貓爪棒。
程姿了背靠在牆,揉著手上的塑料包裝袋,懶洋洋地打完個哈欠,說道:“算了,你還是彆講了。”
江浪眉眼一彎,含著嘴裡的奶味貓爪棒,在心裡默默回答了句:“是星星。”
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