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1)

也不知是怎麼睡的,寧沉睜眼時正趴在謝攸的床頭,他的手抵著謝攸的手,接觸到謝攸的那塊皮膚都發著燙。

他慌忙坐起身,白披風因為他的動作掉落在地,可此時已經顧不上了。

寧沉小心地掀開蓋在謝攸身上的錦衾,視線緊盯著他那纏了繃帶的腰。

他不知道自己睡著時會不會沒輕沒重地碰了謝攸,所以要掀開看了一眼才放心。

他一掀被暖氣就散開了些,寧沉伸手將邊角壓好,再一抬眼,謝攸深黑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緩緩問道:“做什麼?”

寧沉差些就要驚得摔倒,好在這椅子夠穩,即便他後仰了也沒摔了。

他心虛地垂著眸,“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傷。”

謝攸輕嗤一聲,支著身子要坐起來,寧沉忙上前去扶。

可惜謝攸傷了也不會在他麵前示弱,拂開他的手自己就坐了起來。

洗漱過後,榻上擺了桌幾,將就在上頭用膳了。

傷者吃的要清淡些,桌上擺了冰糖燕窩粥,清蒸乳鴿,水晶蝦……

寧沉來得早沒來得及用膳,這會兒眼巴巴地看著謝攸用膳,那燕窩粥燉得軟爛,揭開蓋子就聞見了香氣。

寧沉縮在一旁,偷偷咽了咽口水,聞著香味才越來越覺得餓。

謝攸吃得很慢,動作輕緩,屋內連碗筷聲都很輕。

他看起來似乎不大想吃,隻是寧沉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搶傷者的膳食這件事,他往後挪了挪,因為肚子餓了顯得沒精打采的。

謝攸突然開口,“給他盛一碗。”

寧沉怔了怔,眼睛將在場的人都打量了一圈才知道說的是自己,脫口而出就是:“不用,我怎麼能搶你的吃,這……”

謝攸恍若未聞,垂眸看著下人舀了一碗粥遞給寧沉,這才繼續動筷。

寧沉捧著碗,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桌上的大半才填飽肚子。

吃完還給自己找補道:“是你要我吃我才吃的。”

謝攸眉頭擰著掃他一眼,他話音變弱,接過下人的茶漱了口,抿著嘴唇小聲說:“那我謝謝你成不成?”

謝攸沒應他的話,他坐在床頭看書,屋內又靜了。

閒來無事,寧沉當著謝攸的麵將桌案收拾了,然後抬起筆練字,有椅子不坐非要站著練,還因為疏忽打翻了硯台,沾了一手的墨。

墨汁沾了手實在難洗,寧沉出了門去外頭找人幫他,好不容易將手洗乾淨,寧沉縮著脖子往回走。

他方才出門忘了拿披風,冷風灌進脖頸,全身都跟著冷,手指也凍紅了。

他小跑著推開房門,正聽到裡頭的人最後說的一句:“先前那場刺殺,刺客說他是聽了聖上的令?”

“如今又來一場刺殺,你不覺得蹊蹺?”

寧沉推門的動作停了停,緊接著他快步走進屋,一隻手按在榻上,追問道:“真的?”

趙越如今占了寧沉的位置,笑著說:“謝夫人彆急。”

謝攸麵色不變,他淡聲道:“你不需要知道。”

“怎麼不需要?”寧沉急了,“如果真的是聖上要殺你,那你要如何應對?”

“我實在不懂,你為大夏做了這麼多,難不成就因為怕你功高震主就……”

謝攸突然厲聲喝止了他,沉聲叫了寧沉的名字,告訴他,“不準無理。”

寧沉不服地看著他,剛張口要反駁,謝攸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方才的話不能當真,回去,把這些話忘記。”

這頭箭弩拔張,一旁鳩占鵲巢占了寧沉位置的趙越輕笑一聲,“侯爺對自家夫人這麼凶。”

說罷,他帶著溫和的笑意對寧沉說:“方才的話不過是戲言,謝夫人莫要當真。”

這兩人什麼也不會,就會扯謊,就會粉飾太平。

寧沉低著頭遷怒地踢了下床腳,謝攸手扶著額心,隻是說:“回去。”

他最愛對寧沉說的一句話就是回去,每次他們關係緩和了些就要這樣打發寧沉,仿佛寧沉的存在給他添堵了一樣。

寧沉看向趙越,趙越朝他燦爛一笑,轉而替寧沉說話,“既然謝夫人不肯走,那就……”

謝攸冷冷道:“你再說一句,你和他一起走。”

出門前,寧沉回頭瞪謝攸一眼,連帶著無辜的趙越也被瞪了。

趙越聳肩,“我方才還替他說話了,竟然瞪我,你夫人脾氣好炸。”

謝攸往後靠了些,輕聲道:“記吃不記打。”

“所以那日你和聖上到底如何遇的刺,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

謝攸垂眼,半晌才說:“我大約有猜測,不過那人……”

趙越連忙追問,“是誰?”

……

回屋泄憤地帶著圓圓在侯府晃悠了好幾個時辰,寧沉決定再也不管謝攸了。

他摘了好幾枝梅花回去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插花,又將謝攸晚膳要吃的蹄花湯擅自改成了爆辣蹄花,改完後心虛得緊,悶頭跑回了屋。

結果當晚那爆辣蹄花就擺在了他的桌上,下人說:“侯爺聽說您喜歡,要我看著您吃完。”

寧沉試探地嘗了一口,辣得他端起碗就喝了一口湯,結果那湯裡也加了辣,他差些就要噴出來,硬著頭皮咽了。

嘴唇也辣,喉嚨也辣,滿桌的菜寧沉一口也不敢吃了,他坐在桌前,看什麼菜都像是被動了手腳。

下人端上一碗糖蒸酥酪,最上麵鋪了一層淺淺的花蜜,一看就是寧沉愛吃的,可寧沉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他如今草木皆兵,看什麼都不對勁。

即便是下人再三強調這裡頭什麼也沒放,寧沉也搖著頭一口不吃。

“不肯吃?”謝攸剛喝下一口蹄花湯,抬頭就聽下人稟告說,寧沉除去吃到了兩道辣菜,其餘一口未動。

他嗤道:“就準他戲弄我,不準我戲弄他?”

“不吃便不吃,餓肚子又不關我事,下去吧。”謝攸擺擺手,下人就往外去了。

剛走到門口,謝攸突然說:“去問問他想吃什麼給他做些,彆夜裡餓了又來找我鬨。”

誰能想到,這次的寧沉十分硬氣,一朝被蛇咬,如今下人問他要吃什麼,一句話也不肯說,什麼也不吃了。

後來斟酌著給他上了些菜,寧沉懨懨地坐在榻上,他懷裡抱著圓圓,一眼未抬地說:“不吃了。”

無奈,菜放涼了也沒人吃,那菜便撤下去了。

這天夜裡的寧沉安分得緊,沒因為肚子餓半夜去找謝攸,也不在乎謝攸的傷了,連謝攸的房門都未踏進去。

他是真的吃不得辣,如今唇上都被辣腫了,翻來覆去地也睡不著,就是覺得鬨心。

剛翻過一個身,寶才在榻邊上叫他,“公子。”

他聲音壓得極低,寧沉翻身坐起,他掀開紗幔,也同樣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話剛問出口,寧沉聞到了一股香味,非常非常香的肉香。

寶才手裡拿著紙包,紙包裡頭竟然包了一隻燒雞。

金黃酥皮的燒雞,還是熱乎的。

寧沉眼睛亮了亮,小聲問:“哪裡來的?”

寶才沒回話,隻是說:“公子快吃,我好不容易弄來的。”

這會兒床上呼呼大睡的圓圓也聞見了香味,它睜開眼跳起來,一躍踩在寧沉腿上,抬起爪子想去扒拉寶才手裡的燒雞。

寶才伸手避開,催促道:“公子快吃。”

兩人將這隻燒雞分吃了,圓圓也分到一小塊,寧沉肚子飽了,半夜抱著寶才吐露心跡,“你是對我最好的人,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寶才伸手拍拍寧沉的背,隻覺得冷汗有些往外冒,如若寧沉知道這燒雞的來曆,恐怕就不會說這番話了。

吃飽喝足就能睡了,嘴唇如今也消下去了些,但還是紅,寧沉在心裡頭罵了謝攸幾句,當天夜裡就夢見了謝攸。

夢裡的他逼著謝攸吃了一整碗辣湯,看謝攸嘴唇被辣得通紅,他指著謝攸哈哈大笑。

也隻有夢裡能欺負謝攸,平日裡隻有謝攸欺負他的份。

昨日謝攸才捉弄了他,第二日的寧沉高傲了些,隻趁著用午膳的時間紆尊降去看了眼謝攸,去了也不說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他用膳。

許是他目光太灼熱,謝攸麵無表情地當著他的麵在湯裡放了辣醬。

寧沉睜圓了眼,看著謝攸喝了這些也麵不改色,發現自己一敗塗地。

吃辣比不上,捉弄人也比不上。

寧沉灼灼目光盯視著謝攸,直到一旁的下人說了句:“侯爺,您如今有傷,要注意忌口。”

謝攸還沒說什麼,寧沉倒是急了,他一把奪走謝攸手裡的碗,微仰了仰下巴說:“忌口。”

“我以為不知道。”謝攸緩緩抬頭,他漫不經心看著寧沉,輕笑道:“昨日把我的湯改成辣的,我以為你不知道我需得忌口。”

這是寧沉沒理,自己做了壞事被反擊了,結果還來怪謝攸。

寧沉低著頭反思自己,雖然錯在他,但是他又覺得謝攸實在幼稚,連這都要同他計較。

他欲蓋彌彰地說:“我又沒做成。”

謝攸定定地看著他,隻說:“性子太衝了些。”

這話應當是貶義,寧沉眨了眨眼,手裡的碗有些端不住了。